李谕刚刚洗漱过,他现在已经能自己熟练使用这一套洗漱用具了。
电视一大早就打开着做背景音,李谕洗了澡出来,往椅子上一瘫,让光头给他吹头。
洗完头有人一边按着头皮一边吹干,实在太太太舒服了。舒服到李谕可以暂时忘记什么王爷什么戏子的事情。
曾秀琴就是这时候来的。
一来就看见李谕正闭着眼睛,舒服得摇头晃脑,大爷似的让人伺候吹头发。她忍不住笑了,心就放下一半了。
何樊把电视声音调小,说:“李老师,看我把谁请来了。”
小张很识趣地关了电吹风,给李谕梳了两下收拾东西离开房间。
李谕看向来人,一时竟然呆住。
曾秀琴穿了身深色的长裙套装,化了淡妆,看起来是挺有气质的一个阿姨。她年轻时候漂亮,年纪大了也体面。
影帝与汝阳王长得像,他们的母亲自然也有些像。曾秀琴已经五十多岁了,汝阳王的母亲云淑妃没能活到这个岁数,但汝阳王一眼就觉得那双带着笑的眼睛,就该是云淑妃老了之后的样子。
就为这双眼睛,他没法对眼前的妇人甩脸。
曾秀琴把包放下,说:“外婆这两天情况稳定些了,昨天醒了还问起你。我也不放心你这边,所以来看看你。”
李谕不和她说话,曾秀琴也不尴尬,妈妈就得习惯孩子这样。她早习惯了。她看看房间,又随手整理起来,一边就和何樊聊天。
她问何樊,李谕住这个VIP病房一天花多少钱;这个医院有没有心血管方面特别厉害的医生,李谕的外婆就是这个不好;何樊和李谕妈妈聊天就自在多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李谕就一边看电视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
何樊说:“曾老师,您要有空就多住几天再走。和李谕一起出去玩玩。”
曾秀琴笑着摇摇头:“我哪走得开呢?李谕外婆那里我得盯着,过几个月可能还得做一次手术,教室还有学生我也不能走太久。”
何樊说:“现在教室里有几个老师?您还在教作文吗?”
曾秀琴说:“我教作文,另外还给孩子练练字,硬笔字。我们教师除了我还有几个我以前的老同事,几个年轻老师,一共十个老师吧。我主要是闲不下来,忙忙人精神好,看吧,看再忙个两年,我要带不动了,就把教室交给别人打理。”
何樊说:“这是啊,您又不缺钱,主要还是自己开个教室有成就感。”
他们又说起如今的家长最看重的就是孩子的教育,舍得花钱。曾秀琴又说到今年的中考高考,何樊有个侄女正好今年要高考,想考艺术类院校,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李谕大概听明白了。影帝的母亲曾氏,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师,自己开了个私塾,还教孩子作文。
他是真有点糊涂,一个女人能在城里开私塾,还收了不少学生,那肯定是书香门第出身且饱读诗书了。那为什么他会做个戏子?这妈居然没打断儿子的腿。
莫非……汝阳王心中忽然得出一个结论——莫非,他不是曾氏的亲儿子?
他忍不住看向曾氏的脸,心中摇摆不定。曾氏长得和云淑妃像,怎么看都该是原主的亲妈。
何樊和曾秀琴说着话,但也注意着李谕。他看出了李谕的神色动摇,心中暗暗得意。行了,亲妈果然是亲妈,李谕能不和其他人说话,还能不和自己亲妈说话吗!
这么想着,何樊就说自己还有事要去办,留曾秀琴单独陪李谕说说话。他就等着见成效了。
何樊离开,曾秀琴就微笑着打量李谕,她和何樊一样,虽然是在和别人聊天,但一颗心都在李谕身上。她觉得李谕好像变小了,三十岁的人了,还别别扭扭的,让她又觉得有些可爱。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李谕的背,说:“你啊……”
李谕全身僵硬。他还记得幼时云淑妃总是这样轻轻拍拍他,轻轻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但他那时候不懂事……
曾秀琴关切地看着李谕,说:“有什么事情,能和妈说说吗?妈帮你分析。”
李谕又想看她的眼睛又怕看她的眼睛,他终是放弃挣扎,看向曾秀琴,张口说:“我……”
他太久不说话,一张口声音是沙的。他清清嗓子。
曾秀琴鼓励地看着他。
他终于把话说出了出来:“我为何会在……这一行?”
曾秀琴乐了:“这个问题当年我问你的,现在你反过来问我?当初你和我说了那么多条理由呢?那些理由现在在你心里都不成立了?”
李谕不说话。
曾秀琴叹了口气:“最主要的是,你喜欢吧。你不是说你就喜欢演戏吗,就想干这一行吗?”
李谕喃喃道:“我是喜欢。”
他还是个王爷的时候,确实喜欢和伶人一起玩,常常会自己演个什么唱个什么找乐子。但那也就是找乐子而已。他还是比较想做王爷。
曾秀琴又说:“还有什么出名要趁早啊,钱来得快应该也是个原因吧。你这个孩子其实挺矛盾的……”
李谕问她怎么矛盾,她没有说。
她只反问李谕:“你怎么现在突然迷茫起来了?要中年危机还早了些吧?”她开玩笑。
李谕不能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王爷;至于她的儿子,他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即便他是个傻子,他也不能对曾氏这么残酷。
他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曾秀琴说:“你要是干得不好干得不开心,想转行合情合理。可你现在名利双收,有那么多人支持你喜欢你,你不用迷茫的,你确实适合这一行……”
李谕眼睛一亮,他只听到一句转行。
“我有转行的自由?”
曾秀琴有些奇怪:“谁没有转行的自由?又不是封建社会。”
李谕笑了。
他又学到一个新词,【封建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