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州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上课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五,班级里的同学都很快乐,叽叽喳喳地讨论周末的行程。裴向雀还为了一沓数学试卷抓耳挠腮,班主任特意为他布置下来的,为了补上前头落下的课,只是太过关爱,裴向雀这小身子骨不太能够承受得住。
安知州已经收拾完了所有的书,看到裴向雀面对雪白的试卷发愁,犹豫了一会,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是他从高中以来的数学笔记,轻轻放在桌子的一角,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踏出教室后,安知州忍不住偷偷从玻璃窗外朝里头看,裴向雀捧着笔记本,模样开心。
他仿佛也心满意足,高兴了起来。
淮城三月,春景正盛。
陆宅最近正在动工,据说是管家请了一个园艺大师重看了花园里的布景,觉得不好,须得种大片的百合花,又衬景,又怡人。
陆成国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直接允许了。
一大早,陆辉就敲响了陆成国的房门,开始长篇大论的诉苦。他原先也是陆家的继承人,后来陆郁回来了,地位一落千丈,最后只能在陆家旗下的一个小产业做主。这次陆郁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正是大好的机会,想着再进来,可是现实劈头盖脸给了他许多巴掌。陆郁掌管下的公司方方面面把手的太过掩饰,他插不进去。
陆辉气势汹汹,“爸,这陆家可是您的,不是老三的。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陆成国好歹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眼皮耷拉了下来,淡声说:“好好说话,你是多大的年纪了,还和毛头小子一样?”
他是想用陆辉和陆成国逼陆郁回来,可又不想放权给他们两个,因为都太过没用,所以给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产业。
陆辉不忿,“爸,也不是我不服气。以前您看重老三,我是您的儿子,听您的话,不和他争。可现在他去了宁津,都不在淮城了,公司还在他手里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和他争。”
这话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怕是要逗笑了一整个淮城的人。
可陆成国明知不可信,却听进了心里头,颇为舒畅。他在陆郁那里找不到作为父亲,作为长辈的威严,甚至还有些隐约的胆寒,不仅因为陆郁这个人,也因为他那个死相太过骇人的妻子。
加上这段日子以来陆成国大约知道了陆郁的决心,暂时是不回淮城的,有心想要趁这个机会夺了他的权,叫他不要这么嚣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陆成国的眼瞳浑浊,他摆了摆手,定下了心思,讲:“你去外头等着,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还想趁这个机会再逼一逼陆郁,如果不行,再亲口叫他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陆辉面色一喜,朝陆成国鞠了个躬,步调轻快地走出了房门。
陆成国皱着眉,总觉得他长到三十多岁还不稳重,顺手拨通了陆郁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才不紧不慢地被接起来,陆成国还没来得及开口,话就被对面的人噎回来了。
“请问是陆老先生吗?”
这是个公事专用的号码,所以是陆郁的助理李程光接的。
过了好一会,那头才重新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陆成国同陆郁也没什么话好讲,直接开门见山,提着嗓音说:“阿辉是你的哥哥,比你大十岁,总该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的。既然你人去了宁津,这里的事管不过来,不如交给他去做,对你们俩都好。”
陆郁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后头,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翻了一页纸。
“陆辉要体面,要钱财,便自己去争,去抢,找你要,我不介意。”陆郁的面色冰冷,声音却是悠悠的,很平静,似乎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可是话音一转,“他只要敢在我这里伸手,不要怪我砍了他的手。”
陆成国一惊,半晌都没说出来话。
若是前世这个时候,陆郁还没和陆成国闹得这么僵,脸面都撕开了。不过现在不同了,陆氏他掌握得很稳,陆成国也活不了多久,陆郁没什么心思和他扯皮,不如现在说开了,一了百了。
陆郁突兀地笑了一声,继续说:“您也知道,我说话一贯是说到做到,半点假话也不掺的。说砍了他的手,就一定要砍。您且告诉他吧。”
陆成国在那边怒骂了两句,“逆子!不肖子!小畜生!果然和你妈一样,不是个东西!”
看来真是急了眼。大约下一句就是怎么没在他出生的时候掐死他。这话小时候陆郁便听过许多回,秋子泓讲过,陆成国也说过。
陆郁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给了李程光,“以后他的电话就不要给我接了。”
“好的,先生。”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天什么事也不要打电话给我,我有要紧的事办。”
李程光抬起头,忍不住问:“任何事吗?”
陆郁颔首,“是的。”
有什么事比他的小麻雀重要吗?
没有。
第12章 看病
医院开门的时候大多不会太早,所以陆郁九点钟才敲响了裴向雀的门,裴向雀收拾了一下课本,最后把小钱包隐秘地塞到口袋里。
下楼之后,裴向雀跟着陆郁走到车库,待打开了车门,缩手缩脚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陆郁轻轻一笑,俯身替他系上安全带,瞧着他深色的眼瞳里浸润着光,仿佛有星星坠落其中,很想亲一亲,又怕前功尽弃,只能逞口舌之快,调笑着问:“想亲你的眼睛,给不给?”
裴向雀半懂不懂地听出个疑问的语气,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陆郁。
陆郁绕过车头,开了另一边的门,踩下了油门。
到达医院已经十点多钟了,医院门口有两个蹲守多时准备接待的人。他们远远的看到车上只有两个人,陆郁先下车,然后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又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转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跟着他下车。
他们俩彼此对视,眼底都有异色。陆郁的手下太多,照理说也轮不上他们两个能亲自接待,不过因为才到宁津,人手不够,占了先来的便宜,才能在陆郁面前露脸。
那个年长一点叫陈锐,面上堆满了笑迎上去问好,“陆先生。”
陆郁微微点头,偏头看了跟在后头的裴向雀一眼,“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