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对杨暄的感觉很微妙,大部分时候是讨厌嫌弃的, 因为这人总抢他这贴身小厮的活,有时候干的比他还出色!可现在, 这女人太傲慢太盛气凌人……太子虽然很熊,对自家是主子却是真心呵护的, 做为贴身小厮,怎么能拆自家的台?
他偏头往崔俣方向看, 想提醒自家主子甩锅需谨慎,别一时冲动,便宜了别人。谁知一看吓一跳,自家少爷目光骤然冰冷,气势大变, 往日温谦和煦丁点不剩,整个人仿若冬日冰雕, 生人勿近!
这是……生气了?
虽然有点有心疼……但主子生气也好看!
……
崔俣情绪外露只一瞬间,不熟悉的人根本发现不了。一息后,他眸色微敛,眼梢微垂,修长手指缓缓抚着茶盏,慢条斯理轻啜品味:“既是我之护卫, 自当伴我左右,不得擅离职守,姑娘何时与他见过?”
连说出来的话都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女子似想起什么值得回味的美好画面,柔柔的看着自己指头尖,娇笑一声:“我俩私密之事,怕是不好与外人道……你这前主子,唔,还是个男人,何必纠缠这些儿女情事?”
崔俣知道她说谎。
他最了解杨暄,这人跟小狼狗似的,又霸道又情烈,衷情,却不滥情。而且这小狼狗口味奇特,要求很高,眼前这女子……光是姿色,就不够格。
更何况杨暄现在几乎所有心思都在自己身上,还没吃到嘴呢,会出去外偷吃?
她大概是某个偶然机会,见识到了杨暄帅气,单方面心动意起,打听到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斟酌过后认为此事可行,便上门要人了。提起私情……也是让这件事更合理一些,她是郡主,朝一个无甚身份之人要一个小小护卫,理由又给的这么合情合理,你好意思不成全?
私情……崔俣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这想法是对自己的侮辱。他有颜有手段,又有这么多年相处影响,怎么能不自信?他的小狼狗,绝不会被别人迷花眼,不会主动去做这样的事,连这点空余时间,小狼狗都没有!
不过明白归明白,理智归理智,崔俣心里还是略有些酸溜溜,很不高兴。
他早知道,杨暄长成那样,又有那么个身份,怎么会不招蜂引蝶!
女子见他不语,以为他在考虑,纤纤玉手伸起,清脆的拍了拍:“你敞亮些,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让你吃亏。”
随着她的掌声信号,有十个彪形大汉走进了房间。他们身量相仿,气势相似,每一个都身材健壮,肌肉贲张,浑身散发着重点培养的精英气息,背手无声往人前一站,就是道威武屏障,亮眼又威慑十足!
“我用这几个——”女子笑容自信,眸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换你那一个护卫,怎么样?”
崔俣眼皮都没抬一下:“抱歉,不换。”
女子被这么一噎,脸瞬间就黑了,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可知道我是谁?”
崔俣还未答话,跟着这女子进来的贴身丫鬟就喊了:“我家郡主可是立过大功,贵妃宫中常客,圣上亲赐封号,有食邑五百,咱们大安朝独一份的异姓郡主,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
崔俣不知道这郡主长什么模样,名声倒是听说过。洛阳城里,的确有这么一位郡主,出身书香世家,与皇室并无血缘,一次随长辈进宫与宴,替田贵妃挡了刺客……据说当时长剑洞穿小腹,伤势极重,差点活不过来,于以后生活也有影响,为安抚,太康帝才封了她郡主,给了食邑,也因此,她才成为贵妃宫中座上宾。
荣誉是一时的,这位福安郡主能保持现在地位,在洛阳城作威作福无人敢管,讨人喜欢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否则怎会成为贵妃宫中常客?
她身上,定然有什么东西,是田贵妃看中的,许是忠心好用,许是会看眼色会哄人,又许是……别的。
那丫鬟眉眼傲然,见一席话把崔俣‘震的都不会说话了’,十分得意,手指点着高声又加了一句:“尔等休得无礼!”
蓝桥差点炸毛,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当朝太子还给我家少爷洗过裤子做过饭呢,你算哪根葱,敢冲着我家少爷指指点点!他当场就要撸袖子上,个不懂事鼻孔冲天的小丫头,哥哥教教你规矩!
不想还没动,就被木同拉住了。
他不满瞪过去。
木同摇摇头,眸底提醒十分明显:你别坏主子的事。
蓝桥看了看崔俣表情,愤愤鼓起脸,乖乖退了回去,没动。
正如福安郡主进来时没有理会蓝桥一样,崔俣也当没看到郡主身后丫鬟,根本没接茬,只静静看着面前女子:“郡主问我要人,可曾问过当事人意见?”
福安郡主柳眉微蹙。
崔俣又道:“男儿顶天立地,肩担责任,既是两情相悦,他愿意与你一处,为何不亲自来与我提,要郡主你这样上门?”
“我想给他个惊喜么,”福安郡主笑道,“你尚未娶妻,自然不懂这个中情趣。”
崔俣眉梢一跳,抚着茶杯沿的动作更慢了:“……你倒是懂他。”
“也不是样样都了解的,”福安郡主笑着,做谦虚状,“比如他性子冷,不喜与人说话……我就不明白为何。”
崔俣指尖顿住:“许是讨厌看不懂脸色,非要缠上来的狂蜂浪蝶。”
他说这话时眉平目直,表情里没一丝讽刺,好像只在解读事实。
越真实,讽刺效果越明显。这非要缠上来的狂蜂浪蝶是谁,不言而喻。
福安郡主听出来了,却没生气,反倒笑容更大:“不错啊,这样他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任别人耍什么心机使什么手段争抢都没用。甚好,甚好!”
蓝桥眼珠子差点瞪出去,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他忍不住用手肘拐了下木同胳膊,寻求认同。
木同自认常年混迹江湖,见识颇多,却也从未见过这样豪放不要脸的闺阁女子,当下眼界大开,同蓝桥挤眉弄眼。
蓝桥小脸鼓着,双手握拳,开始在心里给主子鼓劲,少爷别给这女人面子,骂她,气她,吓的她以后不敢再来,见到咱们就躲!
福安郡主懒的再和崔俣周旋,直接加码:“这十个侍卫乃是宫里禁军训练出来的,武艺高强,战力非一般人能及,是贵妃娘娘特意赏给我的,外面绝对见不到。你要觉得这些不够,也行,我再予你数箱金银宝物,如何?”
崔俣仍然摇头:“不如何,不换就是不换。”
福安郡主变了脸色,冷笑两声:“你这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啊。”
“郡主说笑了。”崔俣声音神色没半点起伏,“可能郡主喜欢要别人给的脸,一层又一层糊上,比二皮脸不知厚上多少倍,我这样的,比较没出息,只喜欢自己长的这张脸,总觉得别人给的——”
他略有为难,想了想,还是耿直说了:“都太难看了,配不上我。”
福安郡主当下拍了桌子:“你是在笑话本郡主丑么!”
“你是郡主,谁敢笑话你?”崔俣无奈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正经说来,福安郡主长的一点也不丑,杏眼桃腮,柳眉乌发,五官很端正,看年纪未满二十,青春无敌,风华正茂,万万当不得一个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