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暄眯眼,声音微缓,似带着某中诱导:“你父亲知道?”
邓氏一心想着,自己这么笨,交待的事都没做好,爹那么聪明,肯定能帮她圆,能把所有事说的清清楚楚的……也没管杨暄没怎么问,下意识就答:“嗯知道,我爹知道……”
围观众人又是一愣。
这戏来回反转啊,原来恶人不止有小妾,还有小妾的爹!这一家子心存鬼蜮,借着姑娘得宠的心谋算东西,哪有谋算不来的?
杨暄隐下唇间笑意,一拍惊堂木:“便准你所言!左右,传唤邓氏之父上堂!”
衙役们水火棍齐齐一敲,立刻就有人带头,跑出去传话了。
虽都在洛阳,各条街道跑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坐在堂上枯坐干等也不像话,杨暄便暂停公审,原告被告人证分地方由刑部人员看着,待新证人来后再继续。
类似之事不是没发生过,洛阳百姓很是习惯,齐齐跪送太子暂离,却并没有散开,聚在一起讨论。
“虽案情进展不错,但那邓氏,是不是有点蠢?”
“何止一点蠢,简直太坑爹!”
“对啊就是坑爹!坑的深沉!怎么就把爹给招出来了呢?真是个孝顺懂礼的,自己把罪扛了啊!”
“啧啧,她要是孝顺,就干不出那等对公婆坟不敬的事了。”
“是啊……不过咱们太子,今儿个太厉害了!你们瞧见没?”
“你当谁瞎啊!那‘咻’的一声破雾箭,大家伙看的真真的,咱们这位太子,应的可是天命!”
“应天命也没太骄傲太得瑟,立刻开堂,咱们太子是办实事的人哪!”
“心稳志坚,威仪自生,天命相和,咱们是碰上明主啦!”
……
百姓们热闹,旁的围观群也热闹。
各大小世家宗室官员,见的多想的深的,个中体悟不与外人道。这册子的秘密,不知道的非常好奇,恨不得抽丝剥茧把事弄清楚,知道的呢,恨不得立时抖点什么引开大家注意力,千万别盯着这个点!
洛阳处处,气氛不同。
茶楼上,蓝桥手脚伶俐的给崔俣换了盏茶:“少爷,今儿个太子好威风呢!”
崔俣低头饮茶,唇角含笑:“嗯,表现还算不错。”
“我以后再也不讨厌他啦!”
……
刑部后堂里,史福也适时给杨暄端来茶盏,可杨暄还没喝呢,娄德明就追过来了。
“太子殿下万安。”他今日做为旁审,一直站在堂下,太子去哪,他自然也知道。
杨暄微微皱眉:“娄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事?”
娄德明面色略有为难,踌躇片刻,方道:“殿下,咱们这案子这么审……是不是不太好?”
“娄大人有何见解?”
“咱们审的是命案,要判的是凶手,这般纠结一个无甚紧要之物,是不是有……偏了?”
杨暄眉敛目垂,掩下眸底讽刺。不这么偏,怎么可能有结果?
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杨暄早就在崔俣调教下,练的炉火纯青,娄德明自是看不出太子想法的。见太子没说话,他还以为太子不懂,试着解释:“本案不仅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商家命案,因之前邓氏胜诉,荣家那位——哦,就是洛阳八小世家的荣家,这一代嫡子中有个妾氏姓甘,借着这事求了宫里娘娘的话,正了妻位。谁知这甘氏后又来与蔡家生隙……这蔡家,是宫里平郡王的外祖家。您看,这案子涉及各处脸面,大家都盯着呢,您是不是——”
“孤记得,这案子此前,是你主审的吧。”
杨暄只用一句话,就噎的娄德明一愣,说不出话。
“若案子最终判定结果不同,你这官帽,就保不住了吧。”
又是一箭。
娄德明直接跪下,汗如雨下:“殿下……殿下,下官并非想请殿下循私救下官一命,下官是真心替殿下着想啊!殿下久不在洛阳,不知这官场朝堂里各种规矩,这样蛮干,是要吃亏的啊!”
“娄大人自顾不及,却能分神关心孤……孤很感动。”杨暄捧着茶盏,静静看着娄德明,“可坐堂问案,不就是要一切大白么?即有疑,便该解。”
娄德明见太子方正如此,心里急的不行,一念生一念死,官场难行,他这一次走到风口浪尖,此番不但要得越王的眼,还要自救!他想了想便又张口:“殿下——”
“派去请邓大人的衙役,何时能归?”杨暄又阻了他的话,摆明不想再谈之前话题。
娄德明眼神闪烁:“这个……下官不确定。”
怕不是不确定,是耍什么花招了吧。杨暄看了眼史福。史福微微颌首,悄悄退后,不知不觉的离开了房间。
“孤看你们这刑部,得用的官差甚少啊,怎么今日开堂,连个掌固都没有?”
娄德明擦汗:“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大家都忙,赶上了,所以……”
杨暄慢条斯理喝茶,好像只是随便问问,并不在意答案,又好像万事了然,早就知道是什么回事,听不听的没关系。
娄德明心里就打起了鼓。
正好此时,杨暄耳朵一动,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扬声道:“娄大人不必担心,孤奉旨审此案,大人相助良多,带卷宗进宫不厌其烦为孤解释,带孤来牢狱提审犯人,如今又提醒孤凶手方向的可能性——孤承你的情,必会回报于你。”
“啊?”娄德明就懵了,他干了啥?不就是尸位素餐一直不配合,让太子步履维艰,干啥啥不顺么?怎么就有功了?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两个人推推搡搡的进来,一进房间,先异口同声怒视娄德明:“我就知道你这狗官靠不住!”
来人正是荣家荣炎彬,和蔡家蔡学礼。
自然是听到了太子方才的话。
娄德明微怔,蔡家指着邓氏败诉打脸呢,会向着太子讨厌自己尚有原因,可这荣家……他可是在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