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惨淡,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运气不好,走不出这雨夜,可能……真就死了。
幸而上天眷顾,他运气还不算差,竟遇到了一个商队。商队利益至上,一切看钱,他虽大战一场,受了不少伤,丢了不少东西,但贴身之物,尚存几件。
皆是价值不菲,市面上难见精良之物。
加之他谈吐不错,看起来挺有气质,像个大家公子,商队头领一琢磨,就将他带上了。
因为给的路资丰厚,商队还专门将随行大夫派了过来,照顾莫谟突。
莫谟突伤势本就重,全靠一口气挺着,如今得以安置,心火尽去,一放松,人就睡了过去。
一路走了一个多月,莫谟突昏昏沉沉,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没有时间,亦没有精力管外面的事。好在深度睡眠本身就是一种人体自我修复的办法,到西突国土时,他已经清醒了过来,伤势恢复情况还不错。
越近国都,他越是兴奋,想着良久不见,甚是思念的父汗,想着回来后一如既往的待遇,想着宫里那些好药……
他摸着凹凸不平的脸,笑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亮出王子身份,他竟然被抓了起来!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抓他的人将他锁进大牢,方才冷笑一声:“殿下的确太放肆,忘了自己是谁。”
莫谟突眯眼,盯着面前的人。
他认识这人,是他三弟贴身护卫。敢在国都把自己抓起来,三弟是不想要命了?
可等了五日,心情自从容淡定,渐渐变成惶恐扭曲。这几日所见所闻都在提醒他,他确不是以前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准下代可汗了,天已经变了!
室韦的事,诸国的抗议,东突的闹,两边越来越激烈,冒着火花的气氛……
所有责任,都被扣在了他的身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视甚高,因为他作死!
诚然,若非他提议绕道攻打燕郡,或许不会如此,可大势之变,岂是他能一手掌握的?
不公平。
莫谟突颓然滑坐在地,这不公平。
这里面,有人蓄意操作,他的好三弟,第一个就跑不了!
可……又能怎样呢?
现在的他,是西突罪人,父汗宠爱不再,下属失望,兄弟上位,声名狼藉。
他的死忠,全部死在了战场,身边无人可用,便是想再调教,也得能出得了这监牢。
便是能出……
他抚上自己的脸。
脸毁至今,近两个月,痂都结过了,再耽误下去,上什么仙药都没用。这样的脸,不可能做一国之主。
左胸肩膀的伤亦是,看起来是好了,却伤了根本,没有精心调养,好药加持,许日后会变成药罐子,连武,都不能练了。
这一辈子,他都不能翻身了。
闲暇时,他总在想,他到底错在哪里了呢?
想了很久,他觉得,许错在看错了人。
他不应小看大安太子。
……
消息传到大安洛阳时,英亲王老爷子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
嗯,还有一盆红烧肉。
西突最厉害,心计最深的王子,就是这个莫谟突,如今被整治,地位全无……该!
叫你傲!叫你眼睛长在脑袋顶上,见天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还总想暗杀老夫!
这下吃瘪了吧,知道小看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西突国内形势,他最了解,可汗生了一窝没出息的崽儿,就莫谟突能看,现在他下去,那个什么三王子上位,以后打仗更容易啦!
当浮一大白!
手刚刚伸向酒坛子,王妩‘温柔’的声音就传来了:“王爷想喝什么?我给你倒。”
老爷子立刻缩回手,炸开的眉毛飞的老高,面容十分严肃,语气十分坚定:“自然是喝茶!老夫这年纪,最喜欢的就是茶!什么酒啊酿啊的,都伤身,老夫才不要!”
……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只说杨暄和崔俣。
燕郡战场大胜后,杨暄立刻朝崔俣方向飞奔,迫不及待想和崔俣分享他此刻心情,可他没想到……大雕还没玩够。
好不容易压制小老虎一回,金翎大雕特别兴奋,驮着崔俣四处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朝人们炫了又炫,“唳——唳——”的叫个不停,也不嫌累。
崔俣坐在雕身上,自然不累,也并没有催着大雕下去。
大雕喜欢他,他其实也挺喜欢大雕,可他身边有小老虎一个就够难养的了,何况大雕?
小老虎自小跟着他,性情习惯已朝人类靠拢,仍还有很多生活不便的地方,这雕明显已成年,有自己熟悉生活的环境,喜这遥远北方的气候,喜深木崖谷,大安洛阳……怕是满足不了它。
送行至此,大家也该道个别了。
就让它玩个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