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延怒气冲冲赶到子迹的寝宫时,当他看到子庄一人双腿搭在案几上,正满脸懊恼的看着不远处,满屋子的酸味。而另两个年龄相仿的小人儿,此时正搂在一起睡在古筝边,身上还同盖了一条布毯时,子延怒气消散了。慢慢走到了子庄身边,看着子庄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眸子,此时显得异常的沮丧时,子延笑了。哼!你也有今天,幸灾乐祸之情油然而生,眼里甚至浮现了一抹得意,看吧!还是我家子迹有办法,气死你!谁让前两天你想气死我,而那个清阳侯竟然让我连死都要考虑清楚,所幸我也想通了,不去云儿了,现在就看你受气,也不错!
坐在自己弟弟身边,一手托着腮,一边戏谑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小人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明白了。再抬眼看着子庄,伸出手搭到了子庄肩上,拍了拍,见弟弟此时有所反应,这才伸手向殿外指了指,便率先站了起来,会意后另一人亦轻轻的走出了寝宫。
“生气了?”子延轻声问。
“能不生气吗?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子迹喜欢那个狡猾的清阳侯。”子庄王犹如被他人拍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明白清阳侯的意思吗?”子延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不容逃避的眼神。
“起先不明白,现在明白了。所以正在苦恼着,打不得骂不得。”子庄又是何等聪明之人,虽然他无心于皇位,但既然要照顾子迹,要辅佐子迹,脑袋瓜首要条件就是要好使。清阳侯的心意自己又岂会不知,这样的事,随时都会发生。子迹还小,他并不清楚人心险恶,清阳侯是借此机会来告诉自己,子迹还小,他并不懂人情世故,有遭一日被人利用,被人陷害,估计他还会感激他人。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必须相信子迹,这么可爱的人是没有心计天资的。
叹了一口气的子庄,看着子延道:“哥,我们兄弟二人,一定要保护好子迹。听说二王子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你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两个先惹出这番事件来,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父亲、母亲他们。还有你母亲,你让我怎么跟她交代?”子延有些气急:“清阳侯很聪明,他在警告我们,这件事不是我们同意了,就能够平安下去。有人会借助此事来滋事,也有人可能会利用子迹,让我们预告知晓。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要相信子迹,同样的,我们三人要彼此互相信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在一起,这才是清阳侯的真正意图。”
“是啊,本来我对清阳侯还真是不待见!”子庄王略显得惭愧道:“我本来以为这个只不过是小男宠,去迎接他时,我还肆意的侮辱了他,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悔!”
“无需后悔!”清脆的童音响了起来,兄弟二人不由得立即闭紧了嘴巴,回头看着刚才还在熟睡中的人——清阳侯。
小人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兄弟二人身边,与他们肩并肩道:“他日若溥蜻有事相求之日,子延天王与子庄王能够鼎力相助,就是帮了溥蜻我一个真正的大忙了。所以语言侮辱之事就暂且忘记了吧!”
见二人沉思着,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凄清这才笑了笑道:“至于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方便再多言了。能说的只有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三人一定要彼此信任。子迹还小,他相信的人难免会有问题,但你们一定要帮他把好关。切忌不要将他与世隔绝,他是未来的天王,不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见兄弟二人连连点头,抬头看了看天空,快黎明了,天就要亮了,而自己也快要离开此地了。是该叫讙、司寇他们准备启程了。夏噬砥与小氐他们,一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这样也好,自己也可省掉很多麻烦。希望他能在这一路上走来,会长点见识,会有所改变,再也不能像在夏国皇宫里那样,不计后果的任性妄为。
见凄清沉默不语,兄弟二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子延最后试探的问道:“清阳侯,此次是准备要离开西虢国了?我有事想问你!”
“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凄清像是早知道子延的问题一般,抬头看着子延,又看了眼子庄道:“子庄王,能否先去看看子迹?”
子庄领会凄清的意思,转身离开。见他离开,凄清平静的问道:“天王,想问的是子庄王受伤一事的话,想必天王已经猜到了。”
“清阳侯,你胆子真的很大,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子延说得也算是轻松,只是眼里闪过一抹算计。
“子延天王,你的洞察力很强。只不过你错了,杀身之祸要看子延天王的意思了。至于这样做有何好处,当然是有好处。他日我落难时,子迹不会弃我于不顾。”凄清此时没有看子延,淡淡的眼神看着远处,心思让人无法猜透。
“你……”子息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揭穿这一切,有些口吃的问道:“你现在这么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你不怕我不放你离开西虢国?”
“怕,但如此一来,你首先得罪了夏国,再次你的子迹会伤心,子迹一伤心,最难受的是子庄王。为了子迹,相信子延天王你也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我做的只是一个试探,如果那一次的试探一旦成真,相信天王尝到的是真的丧子丧弟之痛,并且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也因此事,看清了自己的心,不是吗?他们两个,你一个也不能失去。”始终没有看子延天王,始终是淡淡的语气,那一切都是身外事,但又似乎是自己的身内事一样的让人无法处身事外。
“清阳侯,有时候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子延带着一丝苦笑,又似乎有些钦佩之意:“你可帮任何一个人,不管他们是畜民还是贵胄,但为何唯独不帮你自己,如果你想逃离夏硚,应该不是难事!”
“呵呵,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向往着自由与和平的凡人。我不是帮他们,我只是在帮我自己。逃离夏国不是难事,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逃离会害死更多的人,溥蜻又岂能做出如此牵连无辜之人的事。况且溥蜻相信,总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夏国,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尤其溥蜻现在过得也不错,虽然短暂,但很惬意,如果走此一遭,可避免他日的各种纷争,是不是会更好!”凄清不等子延接话,却已经转眸看着子延,无比遗憾道:“我们既然已经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就得适应这里的生活,而对于我来说——生活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所以我无法属于这个世界。”
☆、155 最可怕的人 (3222字)
“清阳侯不如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共创一个不同于以往的世界,如何?”子延有些认真,又有些执着的看着凄清,声音有些沉重,显然他为了这句话,做了很多的准备,或者就是他考虑了很久才说出口。
“呵呵,子延天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然有诸多的不舍,但到最后还是要学会告别!”微微带着一丝凉意的笑颜,那是无奈的笑颜,略显得清冷的声音:“我能为子迹做的,并不多。但子庄能为他做很多,天王要相信他,同样的让他也一样的相信于你。”
抬眼看着子延,轻启朱唇:“就此叨扰,不必相送。”转身便往自己所住的偏殿走去。
“清阳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凄清站定了脚步,回眸轻笑:“我们终将要说再见,不必担忧,命中都有定数,与你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他日再见之时,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待兄弟二人回答,转身落寞离开,走向 前途渺茫的下一站,或许下一站会比这一站更幸运些……
“哥哥,你不留他?”子庄走出来时,就看到凄清转身离去,所以毫不犹豫的叫出口,但见对方只是回眸轻笑,有些遗憾又有些无奈,这样的人儿,如果留在西虢国,一定会成为他们的神话。可惜,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他还是不属于他们西虢国。让他离开,同样的也是代表着西虢国无缘于这样的有才之人。相对的,得到他的人,一定会成为十一国的主宰之君。
如果是以往,子庄王或许会用卑鄙的手段除掉那个清阳侯,但如今,自己绝无可能对这个小人儿出手,只会设法保护他,他是自己的恩人,他让自己得到了子迹的爱情,让自己也知道了子迹对自己的感情,这份恩情,自己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哥哥,他赢了!”子庄王看着哥哥子延,略带着些许遗憾,又带着些许的敬佩道:“我们终究逃不脱对夏国俯首称臣的日子。”
“是啊,不动一兵一卒,就牢牢抓住我们的命脉,让我们动弹不得。可怕的坦诚啊,不作任何的掩饰就让我们知道他的想法,其实最可怕的是——让我们无法反驳,根本无法抵抗他的平静之举。如果我们一旦成为他的敌人,恐怕连还手之力都不会有,他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子延感慨着,看了看弟弟,又悠悠道:“他总是在不经意的寂静中,让我们感悟到他的那颗复杂又灵敏的心思,让我们清楚的知晓,他对我们并无恶意,让我们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计划,或许我们在更早之前已经倾向于他了。”
“是啊,哥哥,我觉得我们的皇宫造在山上,似乎有些多余了!”子庄带着苦笑看着哥哥,浪费啊!子延无声的笑了笑,亦是苦笑。
“拜见天王、子庄王!”一个宫婢来到了西虢国最有权力的两个男人身后,低垂着头,两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同时回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宫婢。
“说!”子庄冷然的开口,那眼里有着不可侵犯的锐利。
“清阳侯有请子庄王!”宫婢显然是有些害怕,但在犹豫之后,还是将此行的目的报给了两个大人,西虢国的主宰们。
……
收拾了必备的行李,所有的人都整装待发,子延与子庄、子迹到底还是过来相送了。凄清看着主宰着西虢国的三子,抿唇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喝了送别酒,向三人再一次作揖之后,便准备离开之时,却见子延欲言又止的样子,凄清知道,他有话当着众人的面无法问出口。微微一笑,只是感觉到无声胜有声,沉默中也能对他们知晓一二了。更何况目前的情况看,将来自己有一天真的遇到了麻烦事,至少他们三人不会倒戈相向。
二十余人开始往山下方向走去,而子庄王与子迹一定要一直送他们下山,还是在首次碰到子庄时的那个小木屋前,凄清一再想让他们先回去,奈何两人坚持要一再的相送。这两个人,性子其实也真的有些相似了。凄清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看着山下那云雾缭绕的美景,深秋了,过了就是初冬了,离自己到夏国都快满一年了。离自己离开夏国皇宫亦有三月了,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再回那个阴森、又危机重重的夏国皇宫。
在最后的离别前,子庄王伸出双手,突然拥抱了凄清,凑嘴到凄清耳边轻声道:“昨日交待之事已办妥,清阳侯放胆去做吧!”偷偷的趁人不注意时将一件物件塞入了凄清的衣领里,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凄清一下子打了个寒颤。
“子庄办事还真是快啊!多谢了!”冷静中带着稍许的感激,嘴角微微上扬的小人儿,成熟的神情与稚嫩的小脸,让人不由得遐想无限。
子庄却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转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子迹,竟然还在傻笑着,刚才自己故意做了如此暧昧的动作,他竟然在不远处傻笑,还真是个独一无二的宝贝。宠溺之情油然而生,松开刚才还在拥抱凄清的双手,跑向了那个正在对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那个清阳侯微笑着的子迹。同时清阳侯先前的声音也盘旋在耳边,直到烙入了心里——“子迹还小,你们三人一定要彼此信任。”
最后一次挥挥手,凄清这才带着二十余人一起下山了,直奔第五国,虞国。那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国度?
当他们刚下山,便被守在此处的四个玄色衣衫,训练有素的侍卫拦住了,冷面的男人们,盯着凄清,直接口述着夏硚的旨意:“奉夏天王之命,特在此恭候司寇大人,请司寇大人速速回宫,有要事相商。”
“等一下,既然是天王所令,那么请拿出天王的信物!”清冷的童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声调里竟然是丝毫不容违抗的命令。
“呵呵!当然有!”先前开口的玄衣男子开始检查自己的袖袋,脸色一僵,变得异常的难看!凄清一看心下了然,只是耐心的等待看玄衣男子接下来反应了。
“玉帛你们谁拿了?”男子开始有些束手无策起来,更有着慌乱的神情。另三人立即先开始做自我检查工作。一番搜索无果之后,一男子开始不满道:“子见,那玉帛不是一直都由你保管的么?”
“问题是现在没了!”被称为子见的男子开始更加慌乱起来,眼里出现了惊恐的神情,那是预见了任务失败之后的最终下场。
“呵呵……”冷笑声,是一个孩童的笑声,让人听上去却愈发的诡异与惊悚,还有丝丝的冷嘲:“耍人要有个限度,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但我却知道你们一定是来捣乱的!你们现在离开,我还可不计较,但如若再纠缠下去,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声音里充满了某种危险信号,随时会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