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那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他很清楚希望和失望之间的落差,他不该相信任何一个人的。
他不该动摇。
他是方程,无亲无故,准备无情的方程。
是时候醒了。
他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他也从不做梦。
几天的美好不能救赎他这一世,他能依靠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这道理,在一次次残酷的教训中,他懂了。
逝修给了他很多过去没有过的回忆,但他终究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影,殊途无路,他,还是活在当下。
……
惟公卿不知道,最后是疼痛结束了睡着了,还是他疼到昏迷,总之再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今天很不舒服,好容易有了起色的身体似乎重新回到了解放前,他硬撑着去做饭,可这一推门,倒是把外面望天的梅管家吓了一跳……
厨娘还是没有找到,梅管家已经习惯每天在惟公卿的卧房外守着,等他做完饭后去蹭,可是今儿一回头,他差点叫出来。
惟公卿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双眼无神,披头散发,像是哪里出来的恶鬼……
“主子,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看着梅管家那惊愕的眼神,惟公卿摸摸脸蛋,他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梅管家这么看他?他只是头疼而已……
今天他实在不舒服,就没仔细整理衣服,也就没照镜子,见梅管家这样,他又回了屋,待他将铜镜举起后,他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看着镜子苦笑,只是猜想而已,他竟然把自己折磨成了这样,可见那江沐在他心中有多可怕。
这大白天出去,所有人都会以为撞了鬼。
调整好心情,惟公卿决定不再自己吓自己,他恢复了惯有的镇定。重新穿戴了一番,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至少像个人了,他这才往灶房走去。
梅管家目前惟公卿离开,他决定今儿到外面买点东西吃,另外……
惟公卿这两天调理的不错,也长了点肉,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家爷回来会不会剁了他……
想到逝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梅管家就觉得他的心肝脾肺一起疼了。
他是不是要辜负老主人的心意,提前解甲归田告老还乡才对……
……
惟公卿练了一天的字,心无杂念,不去想任何事情,白天很快过去,到了夜深人静,他再也静不下心。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今儿气温就上升了些,雪有微融的迹象,地面相当潮湿,下人们在抱怨,要么就一直冷下去,这突然融雪,这鞋底裤脚都是湿的,身体都受不了了。
反正也睡不着,披了件兽皮披风,惟公卿决定出去走走。
他不会离开逝府,就在院子里转转,也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惟公卿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昨夜的事情像与他无关一样,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迹象。
天依旧不冷,不过到了夜间温度稍微降低一些,地上冻了一层薄冰,踩在上面噼里啪啦直响,惟公卿就这么一路踩着,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变成烟雾消失空中,慢慢的来到了逝府后门……
看到那门他才惊觉自己走的远了,他该往回走,可是那门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力,他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上面移开……
各种片段在脑海里飞速交织着,梅管家的话也似点了复读一样重复响着,惟公卿静静的看着那门板,片刻之后,他拿掉了门闩。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他打开了门。
夜深,人静。
门外只有皑皑白雪,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是江沐,应该会派人紧盯着他吧,果然是他想多了……
还把自己吓成那样。
惟公卿笑着摇头,他刚想关门,眼角的余光就撇到墙的那边,有一个人影晃动……
今晚无云,月光铺满大地,在白雪的映衬下,一切都那么的明亮,即使角落也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那人一动,他立即感觉到了。
惟公卿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人在雪地中慢慢磨蹭着,逝府后门已经清扫过,由于雪太厚,就只扫出一条不算宽的小路,那人不在路上走,偏偏往雪里走……
只是个路过的人而已,可是……
大半夜来趟雪,难不成脑子有问题?
惟公卿正想着,那人突然加头,俩人的视线不期而遇,惟公卿没看清他的长相,就看那人嘴一咧,冲着他笑了下……
那一刹,寒意从脚底涌起,惟公卿吓了一哆嗦,等他定睛再看,前方哪还有人……
视线下移,惟公卿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刚才那人走过的地方,不见一个脚印……
雪地干干净净,连个痕迹都没有。
惟公卿猛的转身,大让在他背后咣当合拢,他瞪着眼睛喘气,刚才到底是错觉,还是……
他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