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昼也对他勾了勾唇角,点头道:“那我去花园抽吧。”
“去吧,这里有我守着。”保镖说道。
淮昼走到花园里的一棵苹果树下站住,将保镖递给他的那只烟叼在唇间,烟草的淡淡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勾引着体内的不安分因素蠢蠢欲动,但是他已经戒烟半年了,所以淮昼迟迟没有点燃这只烟。
双唇抿着烟,淮昼望着对面的落地窗沉默了一会,这棵果树所在的位置比较高,是个小丘陵,爬上树后就能够穿过书房高大落地窗,看到里面的一切,但是书房里的人却无法从里面看到这里。
他来杀少年之前就蹲在这棵苹果树上待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用来观察书房的情况和城堡附近的一些地形,因为许玉兰告诉他,第二天她会让少年来到书房,他得提前做好开枪后逃跑的路线。
可是那天他没有开枪。
所以他现在又来到了这棵树下,透过落地窗观察着里面的少年。
他看到那个少年趴在毯子上,手肘撑着地面,柔韧的腰肢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精致的侧脸仿若一幅精美的油画,让他就像是被关在高塔里的小王子一样,只能远远的,高高的望着,永远触不可及。
而他和他接触过最近的距离,就是他拿枪抵着他额头的那一次——那天他们的灵魂无比接近,没有任何隔阂。
烟嘴被口腔中呼出的带着湿气的喘息弄得有些潮湿,但莫名,淮昼却有些口干舌燥。他把烟取了下来揣进兜里,手指却碰到了一个软软弹弹的东西。
他的动作顿了一会,然后从衣兜内掏出了一个蓝柄的奶嘴。
习惯了抽烟的人想要戒烟很不容易,他们喜欢摩挲手指,嘴巴里也总是想要咬着嚼着点什么,有的人通过嚼口香糖戒烟,也有的人通过吃薯片转移注意力。
但淮昼是单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去戒烟的,他的毅力很强,只要他决定了不会做的事,就绝对不会再去碰它。可是淮昼现在看着这个蓝柄奶嘴,却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薄弱的可怕。
他的手指不受他控制的微微摩挲着,他的嘴唇也在发痒,就像是有人用唇用舌头在挑逗勾引着他。
淮昼的眼睛垂着,目光的焦距停留在奶嘴的硅胶头部,他想了想,然后捏着奶嘴靠近自己,在奶嘴柔软的头部即将触碰到他的嘴唇时动作又滞住了。
五秒之后,他开始有了动作。
淮昼杀一个人只需要十五秒,而这个动作,却让他花了杀人所用的三分之一那么长的去想,因为杀人在他的控制之中,而这个决定却不受他的控制——他没有用唇去触碰奶嘴的头部,而是探出舌尖,在上面轻轻舔了一口,好像这样做能够吃掉了少年遗留在上面的气息一样。
“你已经抽完烟了吗?”保镖看见淮昼去外面绕了一转就很快回来了,身上也没有半点烟味,不由地怀疑他真的抽烟了没。
“嗯。”淮昼应了一声。
保镖挑眉道:“那你的速度可还真快。”
“毕竟好久没碰烟了,有些怀念那个味道。”淮昼淡淡地解释道。
那个保镖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不是会揣摩心思的心理医生,但假如他对心理知识了解得再多一些,就会知道一个怀念某件物品的人,会放缓和那个物品接触的速度,因为他想要更久地享受和它的再次相遇。
就如同尹歌。
尹歌不是先天性患有的学者症候群,他没有自闭症的表现,只是有些害羞内敛,而且尹歌对巴特这个父亲是十分依赖的,所以他会将每次计算的时间延长,以此来换取巴特较长时间的陪在他的身边。但苏锦不是尹歌,他才不想和巴特待得太久,他只想快点出去见淮昼,而且巴特带来的这些需要计算的数据实在是太简单了,他几乎是看一眼就能写出答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尹歌患有的学者综合征的缘故。
于是当苏锦之把算完的纸张交还给巴特的时候,巴特还有些惊讶:“吉米今天算得这么快呀?”
“嗯。”苏锦之点点头,“数据比较简单……”
“不,是我的吉米变聪明了。”巴特笑着接过那摞纸夸赞着他,眼睛却没有看过苏锦之一眼。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会让任何一个儿子感到自豪的来自父亲的夸赞话语,都是他和心理医生请教来的,为了更好的控制尹歌。
苏锦之轻轻道谢:“谢谢爸爸。”
“爸爸爱你,我的小吉米。”巴特走过来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就大步地朝外走去。
苏锦之追上去:“爸爸,你不陪我吃饭吗?”
“我的小吉米,爸爸这月很忙,今天不能陪你吃晚饭了,大概下周也不能够来看望你。”巴特停下脚步,转身摸了摸他的头,“但是你要记得,爸爸是爱你的。”
苏锦之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原身尹歌可能会因为疼痛嚎啕大哭,但他生气和委屈的时候就会摆出这样的表情,巴特是知道的。
但是巴特还是没有改变他的想法,或许在他看来,尹歌除了听他的话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爸爸下个月来看你时,会给你带礼物的。”说着,巴特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条彩色软糖,随后再次转身,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脚步回头。
“吉米少爷今晚一定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保镖用手肘撞了淮昼一下,靠近他悄悄八卦着。
淮昼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苏锦之的身上,他能看得出少年此刻很伤心,但是他却没有流眼泪,听到保镖这么说,淮昼问他:“这你也知道?”
保镖说:“先生每次说下周不能来看他,吉米少爷都会哭的,我们也是因为有一次他哭得太狠了脱水了才知道的。”
“那先生既然知道他会哭,他还离开?”
“毕竟先生有那么多的儿子。”保镖耸耸肩,”吉米少爷并不是唯一一个。”
淮昼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
晚上,他看着两个男保姆帮助少年换了睡衣,然后给他掖上被子,正当他们想要唱摇篮曲哄少年入睡时,他却轻轻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的他们,声音闷闷的:“我要睡了。”
“那吉米少爷,晚安。”
“……晚安。”
保姆们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就给淮昼使了眼色叫他一起离开,等走到门口时,保姆们却叫住了淮昼:“吉米少爷晚上可能会哭,你得守在这里,必要的时候进去看看他,以防他脱水昏迷。如果少爷真的脱水了,你一定要来叫醒我们。”
“我会的。”
淮昼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晚上谁都想睡觉,把守夜这种辛苦的事交给他这个新来的保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而且保姆们说的是“来叫醒我们”而不是“去叫家庭医生”,这两者是有实质上的差别的。
看来这座城堡里,似乎没有真正疼爱少年的人啊。淮昼神色淡淡地想着。
保姆们得到他的承诺后就放心离去了。
淮昼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轻轻推开故意没有合拢的门进了少年的卧室。
这间房子的地上铺满了厚重的地毯,但即使地上没有任何铺垫,淮昼还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在上面,所以躲在被子里偷偷抽泣的少年根本就不知道他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