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后,就看到江又辉站在他的面前。
“之之?”江又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离开时,上面带了些晶亮的水迹,苏锦之才知道自己哭了。
江又辉皱着眉,把他轻轻搂入怀里给他擦眼泪:“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痛?”
这个问题男人也问过他很多次,几乎在每个世界里都问过。
苏锦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抬起胳膊紧紧地抱着江又辉,后来苏锦之才知道那天江又辉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因为那日他在渡劫。
那日雷劫的阵势很大,深紫色的雷云在问缘峰汇聚,几乎要将整个山峰压毁,雷劫又急又狠,当年江又辉渡劫时都没这么凶猛。紫色的天雷一道接一道的落下,苏锦之却感觉不到,因为江又辉全都替他挨了,那些天道一道都没砸到他身上。
然而他醒来后却哭了,江又辉以为他是在他没注意时被哪道天雷不小心弄了一下才痛哭的,所以才会问他那个问题。
苏锦之看着江又辉有些苍白的脸色,很想告诉他不用替他挨那些天雷的,因为他感觉不到痛,可是他这样为了他受伤的话,他的心会疼。
渡劫之后,苏锦之就有筑基期的修为了。
他还能说话了,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他开了灵智的象征。
古书荣闻讯赶来时,江又辉又在抱住苏锦之喂灵食了。
“之之吃这个。”
“噢。”江又辉喂过来一块灵鹿肉,苏锦之应了一声张嘴吃掉。
古书荣已经辟谷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吃些灵食,他见江又辉和小狐狸吃得美味,也拿了副碗筷坐下。
用食间,古书荣见小狐狸开灵智后还是那么乖巧,又白又软,而他师弟已经不复以前那个清冷孤寂的冰仙模样,感叹过后啧啧道:“之之已经会说话了啊。”
江又辉道:“嗯,筑基了。”
古书荣闻言咋舌不已——师弟这是喂得有多勤快?这才几日啊,就从练气跃到筑基了,他师弟当年筑基都没那么快。
不过他看着小狐狸红润的脸色,又看看自家师弟颇有些白的面容,忍不住夹了一注菜到他碗里,这下子,苏锦之和江又辉都抬头朝他看来。
“师弟,你多吃点,不然以后怕是难喂饱之之。”古书荣忧心忡忡。
江又辉脸一下子黑了,苏锦之也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耳根顿时一红。可江又辉脸色不好是替他挡了雷劫的缘故,并不是和他日夜双修造成的啊。
“不劳师兄费心。”江又辉冷着脸把那注菜吃掉。
古书荣继续叨叨叨:“还好之之开了灵智,不然等宾客们来了,知道你嫁的之之灵智未开不能人语,我昆仑的脸面还不得都被你丢完……”
江又辉面沉如水,不等古书荣把话说完就将他赶出问缘峰了,并放言不到合籍大典那日,不许他再踏进问缘峰一步。
陆青恒和萧文轩询问,古书荣只说他们师叔这是恼羞成怒了。
江又辉在昆仑的地位颇高,他的合籍大典虽办得急,却也容不得马虎,再加上江又辉本身就想给苏锦之一个盛大的合籍大典,因此他白日里就有些忙,在问缘峰和执事阁间来回跑,亲自监管大典上所需事物。
旁人见了更是感慨万分,毕竟不问仙尊自己的寿宴他都不上一点心,对这么一只小宠狐狸却如此爱惜,众修士顿时觉得不问仙尊这小狐一定有着绝世容貌,或是在古门主的指示下用了什么诡法,才让不问仙尊一时间被迷成这般模样。
毕竟在这小狐出现之前,不问仙尊和妖月宗九尾云景长老之间的往事,在整个修真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这次合籍大典也邀请了云景长老,修士们知道后都兴奋起来了,个个都想去昆仑门凑热闹——也不知道这不问仙尊,新欢旧爱到底更恋谁一些?
苏锦之对于外界的这些事一概不知,他腿脚不便,江又辉这段日子白日里也无法时时陪伴他,便将绿似又找了回来,专门给苏锦之推着轮椅在问缘峰上逛玩,顺便认识一下他的几个内门弟子。
江又辉的内门弟子加上绿似一共有七个,除了绿似以外,都是男修。
绿似吃了洗骨丹重洗根脉后,她的灵根就成了这些弟子中最好的一个——和江又辉一样,都是火系单灵根,但她根骨比不上江又辉,不是天灵根。
可即使是这样,她的经历也足以让许多人艳羡妒忌了。
外门弟子就不说了,在侍者杂役们的眼里绿似简直就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尤为走运,才能有此造化。
绿似自从身份和根骨改变之后,她在昆仑的待遇也随之改变了,因着她是不问仙尊的内门弟子,修士们对她的恭敬也要更深一些。
只是绿似现在被召回来继续照看苏锦之之后,她却没有摆出江又辉弟子在外应有的倨傲,而是像之前做苏锦之的小小侍者那样,垂眸敛目,神色尤为恭敬。
修真界的冬季到了,苏锦之目前只有筑基的修为,挨不住这冰刀似的风雪,所以穿得很厚实。
江又辉每日早晨都要为他亲自穿衣,这日还是让苏锦之穿了一身紫,不过却在他颈间加了一条白绒绒的围脖,围脖底下还缀着两个白绒球,团团圆圆的甚是可爱。苏锦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狐狸身体里受了影响的缘故,见到这些圆圆团团的东西就想去抓玩,他伸手捏了一下围脖底下的白绒球,发觉这毛又软又滑,惊了一下,问江又辉道:“这是狐毛吗?”
“不是。”江又辉闻言笑了,知道他的顾忌什么,“这是兔毛。”
得知不是狐毛,苏锦之松了口气,他现在是只狐狸,受不了把同类的毛皮穿在自己身上,可听了江又辉的解释他又忍不住叹气:“唉……”
江又辉摸摸他的头发:“你现在修为不够,等你金丹了,就能自己幻化出衣物御寒,我也就不给你穿这些了。”
金丹期以上的灵兽才能化出人形,苏锦之是靠灵丹化形的,变成人后得借外物保暖,所以江又辉才给他裹得那么严实。
“哦。”苏锦之应了一声,把白绒球放下,双手乖乖地搭在黑色轮椅的扶手上。
那把黑曜石制的轮椅是江又辉去乾元峰找王逍遥做的,上面的花纹也是他要求的,因为他有私心,他想少年坐在这把轮椅上,瞧着就仿佛依旧坐在他怀里一般。
轮椅上的少年一身紫衫,乌黑的长发甸甸地散在脑后,用一根红绳松松捆着,眉梢眼尾间皆带着被精气浇灌后的艳色,江又辉望着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软软的,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叮嘱道:“我有些事要处理,先让绿似陪着你,你想去哪玩都可以,想要出问缘峰也行,只是得让绿似先来和我说一声。”
“知道啦。”苏锦之抱着自己的玩具绣球,“不过我连问缘峰都还没看完呢,不会出去的。”
江又辉勾勾唇角,伸手往绣球里渡了一团灵气:“那就让绿似带你在问缘峰玩,我有几个弟子,你可以去见见他们。”
绣球是空心的,里面什么也无,那团灵气微微带红,在绣球里轻轻晃动,散发出融融的暖意,苏锦之把它抱在怀里,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一个火团,外面飘摇的风雪一点也冻不到他。
江又辉又独自交代了绿似几句后,就让绿似推着苏锦之离开了大殿,自己站在殿前目送他们离开。
苏锦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站在茫茫雪色之间,簌簌的白雪落在他的肩头发梢,一如梦中之景,只是那双灰色的眼里满是柔和的暖意,不见一丝寂寥。
苏锦之忍不住收紧了胳膊,将那个红绣球紧紧抱在怀中,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如果一个人太过思念你,他的思念就会化成雪,每想你一次,就落一片雪,那这么浩荡的一场雪,需要思念多少次呢?
大概在百年的时光里,连每一次呼吸的时间都用来想念了吧。
因为江又辉和苏锦之的合籍大典,昆仑门里来了好多客人,又因着不问仙尊的名声实在太大,这场大典几乎半个修真界的人都来了,导致昆仑一个偌大的仙门也差点挤不下那么多客人,更别说外面爆满的修士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