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自是不会,那些乌合之众咱家都不放在眼中。”
“厂公无碍就好,那些刁民也无需多在意。”张永顿了顿,看看四周,低声道,“只是厂公……安化王弹劾您这件事……张某听到消息,就赶来通知了厂公,厂公可有对策?”
刘瑾眉眼中阴狠一闪而过。
他摊开桌面纸张,冷声道:“自有对策。我早料到那些诸侯王爷会对屯田政策不满,已在各地诸侯军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只要安化王有这个胆子,他军下将领就会呈上一份安化王……”刘瑾顿了顿,勾起阴冷笑容,“企图谋反的折子给陛下。”
张永微微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砚轻轻磨着,少顷,从笔架上拿过一只狼毫,沾了沾墨,要递与刘瑾,道了一声:“厂公高明。”
刘瑾伏案去接,一时没有瞧准,笔落到了地上,扑扑滚了几滚,滚到了桌底下。
刘瑾揉了揉眉眼:“老了看东西都花了,一眨眼都七十了,还记得……”刘瑾顿了顿,目光怨恨陡现,低叹,“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还盼望着多活几年。”
张永:“刘厂公自然是长命百岁的。”
张永弯下腰去捡笔,上好檀木桌上披着苏绣的绸缎,祥云野鹤栩栩如生,可是怎的那仙鹤尖尖的长嘴变成了鸭子嘴,突兀的出现了桌角绸缎的边缘,鲜红如血。
仔细一瞧,才知一个染血的掌印。
张永顿了顿,掀开帘子——
帘子内,郭盛静静的望着他,梁思依靠在他怀中昏睡。
张永从郭盛脚旁拿起笔,放下帘子,站起,将脏的狼毫笔重新放到笔架上,一言不发。
刘瑾信写了一半,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刘瑾道:“谁?”
“厂公。”外面的声音清冷平和。
刘瑾:“有什么事?”
外面声音沉默了。
“有什么事过会再说吧。”
“厂公是要事。”
刘瑾蹙了蹙眉,道:“进来。”
门立刻被推了开来,张彩面如寒冰,目光如炬在屋内扫视了一遍。
刘瑾见他不说话,抬头,微不悦:“何事?”
张彩望了一眼张永,才语焉不详道:“地牢里关押的两人跑了。”
刘瑾的手一抖,狼毫笔画了长长一撇下来,他将狼毫笔一扔,道:“跑去哪了!”
张彩:“应该还在厂中,有一人受了重伤,不可能出厂。”
“全厂搜捕!”
“已经搜过了,只有……”
“可是那群聚众闹事的农民中两个?”张永插道。
张彩顿了顿。
刘瑾眸光阴暗,点头。
张永:“这二人本事到不小,敢聚众诋毁,现今还从内行厂大牢中逃脱,厂公抓到定要严惩!”张永眸光一闪,“可要我从神机营中调人来捉拿这二人?!”
“不必!”刘瑾道,“多谢张提督好意,刘某记住这次恩情了。只是现今刘某有要事要处理,不能再陪张提督,请张提督见谅!”
刘瑾这番话说的生硬,张永却面色不变,勾着唇角,微微道:“如是,我也不打扰张提督了。”
张永拱手告辞,刘瑾点了点头。
出了房门,听到刘瑾急切道:“怎么从牢里逃的?立刻加派人手一定要搜查到这二人,这二人若是逃了出去,一切都前功尽弃,我们所做的……”
声音渐渐小了,张永听不见了,只是唇角笑意更甚。
屋内安静了下来,刘瑾跟着张彩出了去。
郭盛一把掀开缎帘,阳光照了进来,几乎要穿透梁思的身体般,他面色苍白如一张纸,浑身无力,唇部肿紫,宛若鬼魅。
郭盛看到那一刹那,心几乎都要停了,他颤抖着声音道:“原、原同……你怎么了?……”
梁思一句不答,郭盛心从未这么慌过,他将手指搭在他动脉处,触到微微跳动,才去检查他身体,他看的极仔细,十二个极小的针孔出现在他后肩胛骨处,郭盛都看到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郭盛心头一惊,蓦然想起只有那一刹那——他突然将自己推下墙去又揽了回来,定是张彩放了暗器,梁思为了救自己、替自己挡了暗器。
怪不得梁思会说那些话,说什么不愿自己愧疚,不愿自己一直惦记着他,他如此危急关头,竟然想的是自己会愧疚?!
他竟是料定了自己会九死一生,又料定了郭盛会愧疚,他是如此了解郭盛。只是梁思是极度不舍得他有一点一丝的内疚,即使那个人是自己。
郭盛红着眼眶在原地顿了顿,然后一下站起,将梁思拉到肩头背起,推开屋门要出去。
梁思突然双眼睁大,眼眶泛着黑气,扯住郭盛道:“别出去!”
只要危及郭盛安危,梁思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郭盛也听到了声音,外面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哒哒的过来,极匆忙。
梁思道:“我去引开他们。”
郭盛一把拉住他,梁思意识浑噩,全凭身体反应,郭盛被他拉着几乎踉跄了一步,才拉住他,郭盛道:“你要是再这样,我死在你面前。”
梁思转了头过来,似乎被吓到的看着他,瞳孔黝黑,布满鲜血,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瞧着他,手却紧紧的反握住他,仿佛生怕他做些什么,轻声道:“别……”
郭盛拉着梁思要再钻进桌下,梁思一声不吭的跟着他,外面的声音已经在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