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到聂铮面前做说客的人很多,众口一词,演员入戏的忘我状态,错过可能就没下次。他们让他,不要挡着童延登顶的路。反正,还有一周,拍摄就完成了。
嗯,一周。
这不是聂铮第一次亲眼看到童延演戏,童延杀青的那天,他再次回国到了拍摄地。
最后一场戏,是从雪阳最后一次站在颁奖礼的舞台上。聂铮站在监视器后头,被童延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舒服。
童延还是在笑,但那一个笑意,只让人觉得,繁华落尽,天地荒芜。
这次,聂铮连杀青的蛋糕都没让童延吃,等人从镜头前下来,立刻上前把一件大衣披到童延身上,接着,说:“你跟我来。”
童延还没从戏里出来,来不及弄明白聂铮怎么又来了,只能乖乖男人身后上了车。
等他坐稳,聂铮对司机说:“走吧。”
童延低落之余又有几分愕然,“去哪?”
聂铮说:“去我那,治病,养身体。”
他不在的时候,童延不太好,那真没别的什么可说的了,这病,得在他眼皮底下治好。
见童延没吭声,他又不容分说道:“你什么时候把身体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拍戏。”
童延说:“我的证件。”
聂铮很快回答,“全在我这儿。”
第70章 对兰
上了飞机,童延依旧茫然。
今天,他告别了从雪阳的人生。
他要出国,这个认知就像是一直浮在水面,沉不到深处,他仿佛已然忘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也好像并不需要思考自己在哪,唯一明确的是,聂铮在他眼前。
童延被男人安置着坐下,一直到安全带系好,他眼神一刻不离地锁在聂铮俊挺的脸和眉间深刻的纹路。
这是威严得不可仰望的高山,也是深沉而温暖的海洋,真是幸运,从雪阳跟爱人已经阴阳两隔,而他,至少此时,还跟聂铮近在咫尺。
说不清为什么,童延觉得,他跟聂铮是久别重逢,但又像是重新认识了一次。
他脑子懵懵的,说不出话,就这样放任自己让男人的影子映在自己的视网膜。
所以,当聂铮把牛奶递到他面前,听见男人说:“大口吸,喝完。”他握住牛奶瓶,察觉聂铮没有放开的意思,眼神点了下已经送到嘴边的吸管,凑上去含住,当真用力吸了一口,接着又是一口,不住地吞咽。
真是好大一瓶牛奶,瓶见底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千米高空,飞机已然飞稳了。
童延终于恍惚中撕开一线清醒,反复吞咽是给他缓解起飞时压耳的。
……可硬让人喝点什么,这是对付小朋友的办法吧。
聂铮把牛奶瓶放下后,又给他调低椅背,随后抖开一张薄毯,盖住他的腿。私人飞机,机舱对他们俩来说非常宽敞,但做完这一切,聂铮仍在他旁边坐着没走,回头看他,“头疼吗?”
童延急忙摇头,他也舍不得让聂铮走,他眼神痴痴黏在男人身上,根本移不开。他好像又成了那个雪地里的从雪阳,那种见一回少一回的凄怆感在心头萦绕不散。
聂铮跟他对视一会儿,眼中像是浮出一丝不忍,开口时声音发涩,“怎么这样看我?”
童延觉得有什么就要从那颗酸胀到麻痹的心脏喷薄而出,他忍不住了,于是,笑了下,用玩笑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我总要……多看你几眼。”
谁知,这一句话过去,聂铮虽然眉拧得更紧,但眼神完全清明了。
聂铮注视他片刻,试探着问:“你是谁?”
他又懵了一会儿,讷讷说:“……童延。”
聂铮又问:“我是谁?”
他立刻回答:“你是聂先生。”
聂铮似是欣慰地点了下头,用给他一百分的语气置评:“很好。”
童延:“……”
几乎是瞬间,他看见男人脸色沉肃下来。
而后,他听见聂铮郑重地说:“那你记住,你有一辈子的时间看聂先生。”
聂先生说,一辈子。
童延:“……”这是在对他许诺什么吗?
聂铮可从来不是个轻易把承诺说出口的人,说出来就能做到。聂铮这是,看他样子太可怜,哄他?不,就算是哄他,聂铮也一定会做到。
童延又开始头晕了,一下消化不了这弹指一瞬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此时,聂铮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必须通体舒畅啊,童延忙不迭地摇头。
接着,聂铮像是小心试探地问:“那……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开始的?我是指,失眠,头疼。”
现在不坦白更待何时。
童延脑子拼命转,好半天才把一切退到最初,“拍《我自倾怀》那会儿,可能是导演要求太高,我一时够不上,很着急,越急就越够不上,慢慢的,把自己能演好的也演不下去了。开始我是想笨鸟先飞,每晚就睡三个小时,到后来,突然发现自己想睡也睡不着了。”
这一席话说完,童延终于无比清醒,对,他不是从雪阳,他是童延。
聂铮蹙眉片刻,温和地说:“你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