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手指伸去,捕捉到了的温热的呼吸,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个死人。
姬楚。
口里慢慢的念过了这个名字,姬秦心中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无力感。
这是十分陌生的感觉,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挫败。
忧虑伤身,多思劳神,太医说的话在耳边萦绕。
眼下幼弟已经病成了这般,而那些大臣呐,竟然还想要逼他,把幼弟给送出去,送到北方那群虎狼之辈的手上。北地苦寒,风霜刀剑,以幼弟眼下这个身子,又怎么支撑的住?
这场和谈的结果,姬秦是断不会答应的。
心里有许多念头在作祟,让他一度曾隐隐的希望,主和派可以压倒那些主战派。因为武将的态度,有一部分对他全力支持,而还有一部分,无疑是很暧昧的。
那样暧昧的态度,不由得人心中生出不好的的联想,譬如他们是不是知道了天家隐秘的私事,就比如说先帝的死亡——
武将大多桀骜不许,其中有一部分,并不是十分顺从于他。
这让姬秦如鲠在喉,可他自己也知道症结所在之处——
他没有虎符。
皇帝死的时候,这枚军中的信物并没有交到他的手中,以至于眼下,尽管他成为了大周最尊贵的人,但依旧有人对他持以怀疑的态度。
军中派系林立,无疑是让人很头疼的一件事情。
借由北疆的战事,姬秦把其中一部分调上了前线,但还有另外一部分,依旧是个问题。
那枚虎符,皇帝能够交给谁?
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垂垂暮年,一个是被他百般提防的,而另一个,却是日日见着,捧在掌心上的。
姬秦目光扫过了床上苍白憔悴的容颜,掠过了冷汗涔涔的额头,划过了濡湿的眼尾,最终停留在干燥的嘴唇上。
目光悠悠逡巡,其中的意味,也变了又变。
半晌,唇边却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意。
于家国,于朝堂,把姬楚给送到北疆去,无疑是一劳永逸之选。
管什么先帝遗命,管什么圣旨虎符,把他扔到那里去,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走向衰败和死亡。
可惜,姬秦没有这样的打算。
这个念头将将冒出来,就被他毫不犹豫的掐掉。
从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打算,将床上人,永生永世的囚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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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熟悉的宫殿,心中悄然冒出一个念头,挥退了两侧的宫人,姬秦缓缓走向另一处隐秘的所在。
装着赝品的地方,一度被他用来囚禁心爱的少年,最终还是放弃。
疏影横斜,花叶繁茂。
四周看似安静,所望之处,没有一个人影,但姬秦知道,四处都是他派出的暗卫。
自从太子妃瞒天过海,险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人给勒死后,姬秦就再也没有放松对后宫的掌控。
无论是关着赝品的小梅园,还是住着心爱人的宫阙。
他缓缓走了进去。
隔墙花影动,似是故人来。
有着一张相似面庞的少年背身而立,拿着一卷书籍。像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修长的脖颈动了动,回过头来,满目愕然。
他有一张极美的脸,眉如春山,目如秋月,墨色长发宛如堆鸦,玉色面容如同新雪。着一身淡烟色轻纱衣袍,盈盈立在扶疏花叶间。
见着来人,错愕自目中升起,旋即,便盈盈跪倒下去,三呼万岁。
将将要前进的步子便停住了。
很像,又不像。
眉目婉转,娇语莺啼,一声声都缠绵的动人心肠。
悄悄的抬头瞥过一眼,秀美的面容上,竟是含羞带怯。
可惜……姬秦记忆中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朝着他跪倒。
他永远都是高傲的,骄纵的,肆意的,不会令自己受一点儿委屈,也从不做任何不随着心意的事。只要是他想做的,即便闹个天翻地覆也一定会做,而他不想的,却怎么逼也逼不成。
姬秦逼迫了他,于是眼下,他就病骨缠绵。
一点都不像。
“闭眼。”
虞姓少年抬起了头来,不明所以,还是按照嘱咐,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很像了,一时间瞧着,竟然以为是姬楚在他身前。
姬秦一时不觉,上前了一步,却瞧着虞姓少年面上飞起的霞色,盈盈的羞怯。于是,那些相似的影子便如同浮光掠影一样,彻底被击碎。
步子彻底停住了。
心中像是有疑惑,又有些不安,那跪倒在他身前的少年轻轻咬住了嘴唇。
一声轻呼,羞赧且疑惑:“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