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十分正常的要求,然而暗卫停顿了片刻, 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楚歌看着他,轻声问道:“不可以吗?”
暗卫答道:“他原本就是潜伏在这里的探子, 眼下怕着身份暴露, 已经又潜回去了。”
多么好的理由, 是大周原本就放在这里的密探, 为了不暴露身份, 自然是已经潜伏回去,不会再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楚歌闭上了眼睛, 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暗卫回答道:“殿下, 他没有名字。”
这个回答让楚歌都怔愣了一瞬, 他慢慢的回想过来, 一个潜伏在这里的密探,必定是费尽苦心, 隐姓埋名,又怎么会拥有名字呢?
也或许其实他有一个名字,然而这些暗卫, 不知道是出于保密还是什么原因,并不愿意告诉身为楚王的他,大概是觉得他会冲动之下, 把什么都暴露出来吧。
沙沙的电流音响起,系统跟他讲了,他是怎么从大王子的府邸上冲出来的,那天他抢过大王子手中的头骨后就像失去了理智一样,疯狂的往外冲。周围的人被他骇人的神色吓住,第一时间并没有上前阻拦,因此才被他冲了出去。礼官在后面打圆场,早就有暗卫暗中查探等待在外,一见他出来,便翻身打马,飞快的将他带回了质子府上。
眼下因为这件事,异族朝上吵得炸开了锅,有不少人都觉着,楚歌的行为是冒犯了他们的尊严,应当严加惩戒。
靴子已经被悬挂在了头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异族就会前来,将他审押。
而他如果没什么理由,恐怕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外面已然是层层高压,大概因为楚歌还在病里,是以暗卫尽管心中焦灼,依旧没有告诉他真实情况,只是轻声请他喝药,好好养伤。
楚歌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问询道:“先前抓住的那名刺客呢?”
暗卫答道:“还关在后院里。”
楚歌说:“把他交给异族的王,告诉他,那名刺客想要杀掉我,让大周的人质刚刚一到来就死去,从而撕毁和约,再度挑起两族的战争。”
而他前一天里受了惊吓,又再度在大王子那里受了刺激,眼下一病不起,只怕没多少时日,就会死在异族的这片土地上。
楚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先抓住异族的把柄,以此向他们施压。他诚然只是一名小小的人质,没多大的本事,但是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大周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足以压下这些风浪。
暗卫道:“殿下,异族的官员想要见你。”
楚歌说:“告诉他,我遇见他们的刺客,一病不起,马上就要死了。”
他一直都把死字挂在最边上,仿佛已经把生死彻底置之度外。
一切都按照楚歌料想的那样进行,在异族攻讦质问最厉害的时候,暗卫把先前抓住的那个刺客交了出去,不卑不亢,言明楚王遇刺后又被大王子强行请出,眼下一病不起,只请异族的王给出一个答复。
眼下和约才将将签订,若是再度逼死了楚王,定然就是战火重燃。异族的大王并不想这么快就挑起争端,加之礼官在一旁加以解释,大王子究竟带楚王去看了什么,于是便顺水推舟,将这件事压下,反倒是派人前去慰问正在病中的楚王,言及定会给他一个公道。
风波过去,送别了外来的礼官,楚歌靠在软枕上,听暗卫给他讲之前的局势。
异族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那名刺客出现后,楚歌就被放过去了,反而是异族的几名王子,互相攻击了起来,都说是对方派出的这名刺客,想要刺杀掉楚王,再嫁祸给对方。
狗咬狗一嘴毛,总之这段时日,大王子也被敲打,变得有些焦头烂额。
楚歌问道:“那名刺客究竟来自何处?”
暗卫答道:“幸不辱使命……费了好大工夫才撬开他的嘴巴,当是异族最小的王子派来的人。”
楚歌知道的,异族最小的那个王子是宠姬所生,十分得异族王的宠爱,指不定便是想把他给杀了,再嫁祸给其他什么人。
也亏得手段了得,当真把那名刺客的嘴巴给撬开了……
楚歌突然顿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暗卫,直直问道:“谁审讯的?”
暗卫顿了一下,像是有些犹豫,片刻后回答他说:“是丁二与庚一。”
两个名字入耳,楚歌蓦地笑了,笑着笑着便剧烈咳嗽起来,仿佛是要将心肺都咳出胸膛。
他咳的撕心裂肺,连眼泪都咳出来了,暗卫顿时慌了,连忙上前,却手脚笨拙,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抚。他忙不迭的端起在桌上的热茶,想要递给楚歌,却被一把推开。
楚歌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你当本王是傻子吗?丁二与庚一,连异族的话都说不溜……你告诉本王,是他们审出来的?”
这实在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几乎是把他当一个傻子样的在骗。
他身边这二十个暗卫,除却领头的那位,几乎便是对异族话一窍不通。来的路上一路摩擦也算是多多少少懂了些许,但有的连粗浅交流的程度都达不到,若说是丁二与庚一审问出来的,楚歌一个字也不会信。
暗卫在骗他。
一个念头悄然划过脑海,与最近的一系列的事情联系起来,他是想要隐藏掉什么事实吗?
暗卫张口想要解释,楚歌直直截断了他的话:“不要说是你审问出来的,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事实上,楚歌不相信,是这群暗卫里的任何一个人,能从那个刺客的口里掏出来话。
他看着这个暗卫,慢慢的说:“不管是谁审讯出来的,让他来见我。”
停顿了一下,楚歌指甲掐入了掌心,他甚至笑了一下:“假如他今天不来,那么便永远都不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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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退出去,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楚歌靠在软枕上,静静地等待着审讯人的到来。
望君归落在了床边。
他等待着剑鸣,等待着熟悉的脚步声,然而直到日落,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进这个房间里。
探出锦被的手指,已经渐渐凉了。
楚歌终于听到了外侧的动静,在这安静的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的庭院里,分外清晰。他忍不住牵起了唇角,是要个将要上扬的弧度,然而在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唇边的笑容却凝固了。
他甚至都没有看向来人,内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要糊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