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任务结束后,他的评价令人匪夷所思的达到了完美,楚歌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会获得这样的评价,在赵从一死后,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他成为姬楚,去往那个山河破碎的世界,是为了改变赵从一的命运。
然而赵从一的命运,何曾又改变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楚歌许多天,他几乎整日整日的泡在图书馆里,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然而依旧没有得到结果。他又想起来第一个世界里的方烛,也是死的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完全灰飞烟灭。
两个场景交叠在一起,化作光点的方烛与满身鲜血的赵从一,渐渐重合起来。
楚歌头痛欲裂,捏着手里的书籍,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他休息了片刻,把资料借阅回了宿舍,直接扔到了书桌上,却一点都不想看。
任务结束后,楚歌获得了一个月的假期,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整整一个月。在那之后他连图书馆也不想去了,借回来的资料也不看了,打开电视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物出神。
他两天没有走出宿舍,后来还是庾建武察觉到了不对劲,拍开了他的门,直接把他带着,送到了记忆剥离处去。
楚歌说话声音很慢:“我觉得……我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庾建武表情罕见的严肃:“等到你察觉到不对劲,那晚都晚了……哎,娜姐,我带了一个同事过来清洗记忆,你帮他看一看。”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女性,干练而又漂亮,看到楚歌他们两人过来,面上带起了亲和的笑容:“小庾,这位同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是你们新招的?”
庾建武嗓门特别大,还一脸骄傲:“那是啊,好不容易从维和中心手里抢下来的呢,难得的理论满分呢……”
娜姐笑了一下,有些吃惊:“理论满分,不错啊。”
庾建武与有荣焉的说:“那是,小楚才第二次任务,就拿到完美了。”
他们俩显然是十分熟稔的,一言一语间都透着熟络,楚歌站在旁边,成为被讨论的焦点,倒很是不好意思,还好没多久就换了话题,讨论着庾建武上个任务里遇到的事情,楚歌能够当听众,总算松了一口气。
娜姐聊了一会儿,朝他要工作卡,好像是要确认什么信息。
楚歌摸出工作卡,递过去了,不一会儿,就打印出了一张表单来,上面写着他的基本信息,还有楚歌两次执行任务的时间段。上面精确到了分秒,把每个世界他在现实里经历的时间段都划了出来,前面有方框,应该是让他勾选想要洗掉的任务世界,楚歌注意到,除却刚回来的古代世界,之前那个在未来的世界也是有的。
娜姐说:“小楚你看看你想洗掉哪一个,两个都洗掉也是可以的。”
楚歌抓着笔思考,娜姐也不催促他,他犹豫了一会儿,把两个世界都勾选上了,然后在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十分清秀挺拔,楚歌不知怎的,一下子想起来在那张生日贺卡上陈旧发暗的钢笔字。
娜姐朝他笑了一下,把表单收起来,带他去了一个密闭的房间。
楚歌躺在放平的长椅上,一个类似于头盔一样的东西慢慢盖上他的脑袋,彻底将他给笼罩。
娜姐在一旁温柔的说:“放轻松啊,小楚,别紧张。”
楚歌有些僵硬的手慢慢放松了下来,靠在了身体旁。他依照嘱咐闭上了眼睛,在那之后,大脑渐渐迟钝起来,陷入了一片迷蒙的昏睡中。
半梦半醒间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就像置身于温热的泉水中,整个人都被包裹的熏熏然。
许久之后楚歌终于醒过来了,一张纸巾被递到他手边,让他擦一擦脸上的液体。
“怎么样,小楚,还想得起来吗?”娜姐声音很是温柔,“你感觉自己好些了吗?”
楚歌迟疑着,用面巾遮着脸,嚅动了一下嘴唇。
娜姐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状问道:“怎么了,是觉得不对吗?”
楚歌慢慢的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从椅子上起身,头脑有一些晕眩,扶了好一会儿扶手,才终于让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消失,楚歌看着神情温和的娜姐,拢起了手指,轻声问道:“就这么把记忆洗掉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娜姐失笑道:“哪里会有什么后遗症呢,这已经是一项很成熟的技术了……你只要等到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取回去就可以了,最快要等一个月,最慢也不能超过三个月,否则这些记忆,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楚歌笑了一下,从椅子上下来,出了这间密闭的操作室。在门被关上的时候,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仪器一眼,就好像要把那个笼罩在他头上的玩意儿给记下来。
娜姐送别他和庾建武,笑吟吟的说:“一个月以后,记得来取你的‘小电影’啊,小楚……”
楚歌轻轻应了一身,转过了头。
他半垂着双眼,无人知晓他心中的震惊与茫然。
满地鲜血、一地残肢的场景,再度浮现在眼前。
楚歌手指不为人知的颤抖着,慢慢捏住了一旁的扶手,他凝视着虚幻剪影里,那一张熟悉的面庞。
剑尖上的血滴,越发惊心动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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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的记忆没有能被清洗的掉,依旧顽锢的存在于他的脑海间。
那些鲜血、那些厮杀、那些尸骨……原本渐渐淡下去的影子,在这一次治疗后,越发刻骨铭心,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但是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无论是娜姐还是庾建武,他们好像都觉得,只要楚歌去把这次治疗做了,那么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如果并没有被剥离,反而是加深了呢?
在周围人的反应里,楚歌意识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去进行记忆剥离的人,没有哪个在治疗后是还留存有任务世界记忆的,这显得什么都记得的他是如此的异类,他也更加不敢表露出来。
白日里要表现的没有一点不正常,到了夜间,楚歌只觉得十分疲惫,他开始失眠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旦入睡,又陷入梦魇。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楚歌几乎要神经衰弱,他像逃的一样销掉了自己假期,再度回到了任务世界。
眼前是一片黑暗,脑海里响起来熟悉的沙沙电流音,颇有几分惊异:“楚三岁,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不是给你打了一个月的条子吗?”
算一算楚歌休息了半个月不到,就又跑到任务世界里来了。
楚歌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眼下什么都看不见,身边只有一个系统,但就是这样,反倒是轻松了起来。楚歌说:“……统子,想你了不成吗?”
系统毫不领情:“难怪我昨天开会的时候打喷嚏了哦!”
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