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骢别过头,道:“在下东林贺兰骢,听小福说来看望生病的爹爹,在下好奇,便跟了过来,叨扰了。”
话说这小福的干爹,其实也就四十五、六的样子,大概是生病的缘故,精神不好,显得苍老了许多。迟疑了一下,他让小福扶着他,不顾贺兰骢阻拦,给贺兰骢行了大礼,说是规矩不可违。
贺兰骢让小福把老太监扶回去,这才道:“身子不好,好好养着吧。”
老太监叹气,“这宫里头,上了年纪的奴才,都会认个干儿子,给自己养老。哦,猴崽子,去,添把柴禾,别冻着了贵人。”
“唉,知道了。”
老太监道:“公子啊,小福年纪还小,若是有伺候不周的,奴才这里给公子赔罪了。就请公子看在这孩子自幼父母双亡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贺兰骢轻笑:“你不必客气,我不是这里的什么主子,我也不会介意小福的事情。”
老太监一愣,又细打量贺兰骢一番,在他宽大的斗篷下,发现了锁住双腕的链子,心里一下明了。
“公子进宫日子不长吧?”
贺兰骢道:“半年吧。”
“唉,公子啊,想开些吧,到了这里,就是命。”
贺兰骢道:“你知道我不甘心。”
老太监呵呵一笑,“如果甘心,又怎会被锁住。唉,说句掉脑袋的话,这宫里啊,被锁住的孤魂野鬼,多了。”
解了斗篷,贺兰骢把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糕点,一样样摆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奴才谢公子赏赐。”老太监在炕上,恭敬地叩首谢恩,规矩丝毫不差。
贺兰骢伸手欲扶,老太监不敢与他相接触,却在后退时,看到贺兰骢胸前一物,瞪大了眼睛。
贺兰骢低头一看,原来是小皇帝给他挂在颈间的半月玉佩,不知何时,露在衣襟外面。
“公子,你去过浅梨书院?”
“浅梨书院?”贺兰骢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昭凰阁二层对吗?”
老太监点头,“这玉佩是奴才当年亲手放在书院书架后的暗格里的。”
贺兰骢道:“这么巧,这玉佩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说不上什么来历,就是先皇赐给当年昭凰阁的主子顾公子的东西。”
贺兰骢又看看玉佩,问:“既是下赐之物,怎么放那个隐蔽的地方?”
老太监苦笑,“公子应该听说顾公子的事了吧,不瞒公子,先皇当年宠顾公子,那可是要天上飞的,决不敢给地上跑的。宠爱无边,恨也无边啊。先皇发现大库有这么个玉佩,看似普通,实则是块稀世美玉,便觉得很配顾公子,就送与他。偏这顾公子,从不正眼看先皇的东西,这玉佩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让奴才找地方收了。当时奴才当差,就放到那个暗格里。”
贺兰骢感叹,“好风骨!”
老太监道:“公子金贵之身,前来看望老奴,老奴不胜感激。公子是好人,小福那孩子和老奴说过,唉,听老奴一句劝,别和陛下扭着来,不然会吃大亏。好好的,何苦去遭那个罪。”
……
贺兰骢静静地坐在窗前,对着手里的铁指环出神。从老太监的住处回来,神秘人又一次现身,称他最近做的很好,俘虏了帝王的心,很快就可以实现愿望。那人临走时,催促他抓紧时间找那两样东西,并把这枚铁指环留下。这个指环再熟悉不过,这是高英的东西,高英一直穿根红线,挂脖子上未离过身。这么说,翼王派来接应自己的,是高英没错了。
“公子,天晚了,到这边坐,窗前风大,仔细受凉。”
小福声到人到,贺兰骢下意识把指环收进怀中,道:“是晚了,已到掌灯十分了。”
“公子刚才在想什么呢,奴才进来都不知道。”
“什么?”贺兰骢愣住,“你不是才回来么,我正要问你,为何不陪着你干爹多待一会。”
小福轻笑:“奴才早就回来了。哪有主子回来,奴才不回来,把主子一人扔在这里不管的道理。干爹今天很高兴,嘱咐奴才好好伺候公子呢。”
“哦?”贺兰骢来了兴趣,笑问:“那他嘱咐你什么?”
小太监毫无心机地笑道:“干爹说,碰到和气的主子不易,叫奴才小心伺候着,别惹公子不快。若是换了主子,还不知将来有没有命在呢。”
贺兰骢闻言,手攥了攥,暗想若是自己真的出去了,皇帝会不会为难这小太监呢?
小福见他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公子,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又想家啦?”
“啊?我吗,没什么。”
“贺兰公子,奴才安成有礼了。”安成满面堆笑,掀帘进来,带着讨好,和贺兰骢打招呼。
“你来做什么?”整个北苍皇宫,如果论贺兰骢最不想看见的人,皇帝排第一,安成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二。
安成把贺兰骢的不待见毫不在意地扔在脑后,眯起一对虾米眼,谄媚地道:“公子,今日是初五,陛下要和两宫贵妃同进晚膳,就不过来了。陛下担心公子寂寞,心里不舒服,便让奴才过来问候公子,可有什么需要。”
“滚。”
“啊?”安成没明白。
“我需要你滚。”贺兰骢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个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