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住处里,王大人换下官服和两个小辈谈谈奉安,李菻善非常不善解人意的皆了王修晋的短,王修晋气鼓鼓的瞪着李菻善。王大人扫了小儿一眼, “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孝至始也。”
王修晋起身向父亲恭敬的行礼,“儿子以后不敢再这般。”
王大人点了点头,“记住便好。”随即让儿子坐下, 还不等再说什么,替换了之前两位妇人的下人前来禀报,奉安守备,内典史和长教授前来拜访。
“父亲是见还是不见?”王修晋看向父亲,父亲一路劳顿当休息一晚,这守备过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见,早些处理好奉安之事,方能早日回京,你画的那东西,除了匠人外无人看懂,只是匠人仍有些细节需要向你询问确认。”王大人点出儿子的图纸画得难看,回想儿子小时候,王大人心底有些复杂,若论亏欠,除了妻子外,最亏欠的便是幺儿。如今他能为小儿子做的只有成为其的后顿,不管儿子做什么,他都会坚定的支持,他不会问儿子时不时蹦出的点子从哪里想到的,他只会无条件的信任儿子。
“有人能看懂就行,若所有人都能看懂,还谈什么保密。”王修晋相当有理,说完之后和李菻善一同起身,两人拱身告退,那三位寻上门,自然不是单纯的拜访,肯定是有事要谈,他们在这里呆着便显得不合适。出了房间,两人非常默契的决定回去收拾包袱,他们不会在此呆太久了。
“要不要去买些纪念品给家人带回去?”上辈子王修晋没有买纪念品的习惯,末世之前想去哪里都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却不一样,下次到奉安,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他倒是有在这里做些投资的想法,只是目前还是规划中,等具体实施,他也不见得会亲自前来。
“纪念品?”李菻善奇怪的看向王修晋。
“证明我们到过这里,之前我就有想过,如果每个地方拥有一样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外来之人,或是打此跑过的人,带回家中分给亲朋,便是一份心意。”王修晋说完后,便想到上辈子见过的几乎长得都一样的纪念品,在心里摇了摇头,百姓随大帮的习惯相当不好。觉得某个东西卖的好,便都整成一样的,全无自己的创意,卖的人多,销量自然下去,而价钱也就随之下降,别提赚多少钱,不赔钱倒贴就不错了。
“此法倒是不错,走南闯北的人不少,归家时,都想买些东西带给家人。”李菻善对经商无天份,他只是觉得王修晋提出来的想法很贴切实际,也易实现,且做好了,应该能赚到银子。
“之前请杂货铺掌柜收的东西也不知怎么样,若收了不少,倒是可以做些东西。”比如说风铃,只是不知他这双手能不能做出来漂亮的。
“去看看好了。”李菻善做了个请的姿势,王修晋挺胸走在前,然后噗嗤一声乐了,李菻善面部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另一面,前来拜访的三人做足了请罪的姿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明,奉安知府上任后没多久,便与寇国一商人交好,两人经常把酒言欢,起初他们也没在意,便是城中每次在寇国商人到来后发生一些事端时,他们也没有把事和知府联系到一起,只是时间长了,他们便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便怀疑到了知府……三人说得很直白,却明里暗里的摆出他们处处为百姓考虑的姿态,王大人在他们说完之前没有开过口,直到说完,才淡淡的抛出一句,“既然知府有错,为何不上报朝廷?”
三人还想以“担心再来一位知府会和这位一样”为由企图蒙混过去,王大人却淡淡的看着三人,说来说去,他们还不是怕把权让出去。挥了挥手,他不想听三人非常矛盾的辩白。三人心往下沉,他们无造反之心,一心为民,握着大权又何错之有,如今奉安在他们三人的治理下,安居乐业,难不成变因为架空了知府,就否定了他们所做的一切?任谁都会不甘。
王大人可不管他们甘不甘心,错了就是错了,他不是论文武之分的人,三人的错,在于没有处时的向朝廷上报知府的错,若知府有罪,自当有朝廷做出合理的解决,而非被架空数年之处,使知府行使之权旁落。命人送客后,王大人命人把儿子和李家公子叫来,若三人不愿放权,他们在此停留便不安全。三人经营数年怕是深得民心,之前修晋提过此处不单防异族,也防外地人,恐怕便是三人故意为之。对他们,想做什么,他们便是有护卫,也难从此处全身而退。若他一人在此,那三人想做什么,他也不畏惧,但……此处并非他一人,还有让他觉得亏欠良多的小儿子,和李家的嫡长孙。
王修晋和李菻善归来的很快,见到父亲脸带忧色,问明情况后,两人的脸色也相当的难看,三人眼下无谋反之心,可,谁能保证,在功不抵过的心态下,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离开,必须快速的离开此地。三人离开得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乔装打扮之后,三人便大大方方的离开了,三人离开时,并没有带着护卫和仆人,护卫起初不依,后来听完三人的打算后,立刻点头应下。
先是仆人跑去府衙报官,他们家大人丢了,人消失了。
原本回去后商量着准备做些什么的守备三人,被突来的报官惊到,忙派人去城门查看,三人是不是出城了,此事有可能是王大人设的圈套。派出去的人回来的很快,从昨晚到今早都未见到王大人离开,至于早前到的两位公子,也没见到他们出城的身影。守备三人懵了,他们想做的,还没出手,怎么人就突然失踪了?
仆人报了官之后,随着王大人前来的护卫便直接带人把府衙外一圈给围了。路过的百姓看到,自然指指点点一番,仆人便在府衙外大哭大骂,让他们找人。昨儿王大人进城可是相当威风,自然有不少看到,不出一夜都知城里来了一位从京城过来的大官,只是人怎么突然间失踪了?
三人出了奉安城之后,并没有走远,王大人可是带着旨意而来,怎么可能在事情没办成之前回京。而王修晋和李菻善自然是不放心王大人,不肯先行回京,王大人无奈只能让两人留下。
仆人又哭又骂的话在百姓心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百姓是不管谁当官,却也知理,知府是朝廷派来的,守备也是朝廷派来的,一文一武,一为治理一为护城,一方犯错,当由朝廷进行处理,而不是武官越俎代庖,现下朝廷来的官员要查此事,守备前脚刚走,怎么后脚官员就失踪了,若说和守备没关系,谁信?
守备三人也只是自认将此处治理的不错,但在百姓眼里同样是没啥做为的官员,寇国搞偷袭的人仍是存在,守备除了禁海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行为,至今寇人没少抓,没见追回被抢百姓的任何的财物,平时最常在市集里走动的,不是官役,而是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非官役,若是官役有所为,谁愿意常在街上走,还不如多做些活计添补家用。
百姓从大哭大骂的仆人口里得出的信息是,朝廷至今才知奉安的情况,招了寇国使臣,如若寇国不给交待,那么将派兵入寇。两厢对比,百姓自然不会偏心于守备三人,十分积极的提出要帮忙寻人。
守备三人在得知不见王大人出城后,忙派衙投帮忙寻人,却晚了百姓一步,三人立刻心知不好,他们很有可能落入了王大人的圈套,只是王大人身处何地?难不成就是在落脚之处?
叫来之前在院子里做事的妇人,两位妇人表示,她们从昨天晚上就没见到王大人和另外两位主子,按着人数准备的晚饭,也无人食,护卫和仆人都匆匆出去,一直到早晨才回来,然后他们敲了个面没多久又都出门了。
守备三人有些拿不准,心里却开始猜忌,人,是不是被他们中的哪位请走了?
第219章
奉安城里乱成一团, 百姓是被压迫阶级,但不表示他们傻, 只要条理一缕清,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搞不好现在的守备想用他们做打手, 说朝廷想要怎么样, 他不得不反, 若是造反了,就是他们的苦日子来临之时。百姓能想到的,守城的士兵们也能想到,几个守备手下也在背后偷偷的碰了次头, 他们谈的主要内容就是,要怎么做。若守备脑子一个跑偏, 要造反, 他们是跟还是不跟?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便是在奉安的百姓也跟着起兵,他们也敌不过朝廷军,他们还都没活够, 上有老下有小的, 造反若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家人都会受累, 便是朝廷不处理,也会一辈子都无法担头做人。何况,哪有成功的可能。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一步, 寻到王大人,代罪立功,便是丢了身上的皮,至少也有命在,而且也不会一辈子担不起头。
守备的命令未下,守城的士兵和百姓已经开始寻人,守备这会儿正慌,哪里会注意到这个,便是注意到,手下的人也会说,从京城来的护卫手上有令牌,可以直接调兵,至于真假,他们相信守备是不敢去问的。平时看守备三人配合的挺默契,但到了重要的关头,涉及到了自身利益和生命的时候,三人互相之间的信任便分崩离析。
奉安城里如何且不提,前一夜出了城的三人,在城外绕了半圈,从海边的转到杂货铺掌柜的别院,王大人带着两小辈没被任何人发现。王修晋忙着烧水,李菻善去海边抓鱼,杂货铺掌柜的别院里,没有下人,也没什么可食用的东西,这会儿也不管王修晋的肚子能不能行,总比饿着强。好在别院除了没有吃的外,被子什么的都很全,不至于受冻,海边的夜很凉。
王大人看着孩子们忙前忙后,虽对李菻善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满,却也不会表露出来,淡定受着孩子们的孝顺。坐在软塌上,王大人在思考奉安会不会按他所想的那样乱起来,若乱了,之后的事要怎样做才不至于让局面失控。
别院的房间不多,夜里也不好点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三人连洗漱都免,聚在一个屋子里,李菻善在门口用桌子拼成床,王修晋睡在软塌上,而王大人则舒服的睡在了床上。三人一觉到天亮,奉安城内发生什么,这边也不会有多大的声响。李菻善午间的时候乔装之后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向王大人禀报,城中果然如猜想的那样乱了。
“还当三人共治之下,城里有多稳定。”王大人觉得自己高估了守备三人,所谓的百姓民心,不过是他想太多。“此处不能留太久,若守备强制全城搜,这时怕是难逃。”
“我们可以搬去隔壁,我听掌柜的说,隔壁是守备的一房妾未进入门前住的地方。”王修晋说完之后见父亲的脸色不是很好,忙又接一句,“就怕是委屈了父亲的身份。”
“无妨,便去那边好了。”王大人拍了拍衣服上不见的尘土。
王修晋看了一眼李菻善,李菻善微微摇了摇头,王修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道,“父亲,那个院子大门外挂了锁,咱们只能翻墙。”脸上赔着笑,咬着下唇,没敢直视父亲的眼神,就怕父亲一怒之下骂人。
“无妨,将这里收拾一下,就过去。”王大人负手,“不过,此事出了这个门后,不得提。”
两个小辈忙点头,并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然后开始把房间试着恢复原来的样子,随后三人便去了隔壁,十分淡定的等着。就如王大人猜测的那般。午时开始,奉安城里便开始每家每户的寻人,却不是守备吩咐的,而是士兵,奉安百姓和王大人带来的护卫组成的队伍。王大人带来的护卫中,只有头头知道王大人带着两位公子出城,其他人也不知人哪里了,还真以为王大人在他们眼皮子底子丢了。寻人时,那叫一个仔细,就差没掘地三尺。
收到临海的一排小院时,士兵和百姓的心都悬了起来,这里不只有守备的别院,还有典史和教授的,若王大人在这里被找到……他们完全无法想到后果会怎样。老天似乎很喜欢和他们开玩笑,偏生让好的不灵坏的灵,一连收了几家后,他们的心提的越来越高,要知道昨天王大人是在守备去过之后人失踪的,而前面就是守备的别院,至于最后的那个别院,没有人会去猜测王大人有可能在那里。
院子外的门锁被护卫拿刀坎开,随后一脚将门踹开,同来的士兵和百姓先一步冲了进去,在见到厅堂里的有一位中年男子和两位年轻公子哥后,守城士兵倒吸了口气,百姓也被吓傻了,守备的别院里真的有人,护卫则冲上前,“王大人,李统领,王公子末将失职,让大人受惊了。”护卫的话让刚缓回神的士兵和百姓,又吓得不行,这三人,哪个身份似乎都不低啊!守备的脑子被球踢了吗?
王大人是从守备的别院里寻到的消息一时间传满了城,便是守备有长几张嘴也解释不清,王大人被一路护送着回到了儿子们临时租住的住处,有百姓眼尖看到过来帮工的妇人,立刻提醒护卫,这两人以前在守备家做过工。护卫直接拿下关了起来。百姓更是认定,王大人失踪和守备脱不了关系。
回到住处的王大人和李菻善分别换上官服,李菻善的品级较低,即便只是统领,可人家背着将军府的大名,便得让人敬上三分。王大人带着李菻善和护卫头领往府衙行去,沿路百姓纷纷出来,心里担忧奉安会不会因为守备的行事而乱。王大人走到府衙前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向路两边的百姓拱手,说了一大段道谢的话,并且再三强调,知府有没有罪,当上报朝廷,若真有罪,定不能容,不为百姓疾苦做主的官员,不配为父母官。而守备亦有罪,在明知知府有错时,不上报,而是越俎代庖,且在奉安接二连三发生百姓受损之事后仍未报朝廷,乃错上加错……王大人非常刻意的隐去了他从守备别院出来的事,只是向百姓讲,守备三人错在哪里,随后再次拱手,带人进了府衙。
知府拼死冲出看守他的人,跪到王大人的面前,“大人,一定要为下官做主啊!下官是被诬陷的!”
王大人看都没看一眼知府,而是直接坐上首坐。守备也闻风而来,当他听说王大人从他的别院被寻到后,彻底的傻了,如何辩解也没有人信他。内典史和长教授更是躲得他远远的,守备黑觉着一张脸,他已然清楚,自己大势已去。守备跪在堂下,看着堂上之人,心里有着压不住的恐慌。
王大人处理的手段极其直接,知府,守备,内典史和长教授几人直接压进京城,将交由刑部处理,又命护送他前来此地的护卫长暂留此地,待京城派官之后,再回京履职,至于府衙内的事务则由其他几位典史要共同打理,至于新任知府上任。简单,直接,粗暴,王大人完全不想在这四人身上浪费时间。“另外,清账人员将不日抵达奉安。”
刚刚还因得了共同打理府衙事务而沾沾自喜的几位典史,听到清账人员要来之后,这些人全都傻眼了,他们便是没离开此处,也听说过关于清账人员的传闻,据说他们所到之处,便是一向以清廉著称的官员也会腿肚子发软,甚至连相爷也因他们而被下了狱问了斩。怀着小心思的人,只能把不该起的心思放下。
另一边,一道圣旨已从京城出发,抵达了梧县。在梧县做了数年县令的王修柏终于升迁,被派去了奉安任知府。王修柏这会儿还不知奉安发生的事,正忙着和县丞办理交接的事宜,接任县令不是朝廷下放的官员,而是由和王修柏搭档了多年的县丞。
王修柏在上任之前给家中去了一封家书,而妻子和幼子被他送回王村,待他在奉安落脚后,再派人来接妻儿。此次皇上派任,并没有在之前问询过王大人的意见,虽然王大人不想让儿子升迁,皇上很满意,但拒绝的次数多了,皇上心里不也痛快,何况此次王修晋送上来的图纸,东西还未做出来,只是见里写的,便知是好东西,便以此当成给王家的奖赏好了。
王大人还不知接任奉安的知府的便是他长子,粗暴的解决了事情之后,得到了百姓的赞誉,王大人着急回京,便不会在此久留,不单是因为小儿送上的图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这里呆下去,恐怕会时时刻刻会想起爬墙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