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没给大哥送信?”估计就算是送过去信,大哥赶回来,也得一个月后,到时早下葬了。古代的通信,真是不方便。
“出事后就着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去送信,希望能早些到。”王琇芸对大嫂也只是一声叹息。
“娘怎么样?”王修晋在灵堂没看到娘,便问长姐。
“情绪不太好,你过去看看。”王琇芸想到母亲的情绪,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看好三个孩子,我去看看母亲。”王修晋十分担忧母亲,忙往母亲的院子走。见着人后,便发现母亲憔悴不少,王修晋过去跪在母亲的身前,握着母亲的手,“娘。”
“我没事,年纪大了,心就软了,想得也就多了。”王夫人长出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你嫂子真是狠心啊,我的小孙女没吃到一口她的奶水,还要用一生背着个不好的名声。”
“娘,只要有咱家在,再不好的名声又如何?长大后,照样有人排着队的想要把她迎娶回家。”王修晋这话不是劝慰的话,而是实话实说,只要有王家撑腰,别说嫁个有个克母名声的嫡女,就是嫁个声名狼藉的妓,也有人乐得上门攀亲。
道理,王夫人懂,可心底仍是对大媳妇有些怨恨,不管她是愧疚,还是想让王家不宁,这么做都让人心里不舒服。
“娘,不为别人,想想大哥的三个孩子,还有王家的名声,您便是觉得再不顺气,也得去看一看,大嫂到底给王家生了四个孩子。”王修晋劝着母亲,虽说母亲去不去灵堂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在背后讲一句善,和道恶总归是不一样的。“春家人怎么说?”
“能怎么说,他们又不是亲的,两家面子上过得去便是,那些个近身的都被封了口,不会传出去什么闲话,女人生孩子风险大,她又是早产,不是正常的事。”王夫人让儿子安心,“到了日子就下葬,你大哥赶得回来便送个葬,赶不回来,她也别怨人。”王夫人是咬着牙说的。
“是送回王村,还是葬在京城?”这事得有个说法,葬在哪里受的待遇可不同。
“若依我,在京城随便寻个地方葬了便是,但我得为孙子孙女考虑,送回王村吧!”王夫人长叹了口气,“行了,你别在这儿烦我了,让我静静。”王夫人挥了挥手,让儿子出去,越想越觉得烦心。如果大儿媳妇不作,好好一家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王修晋见母亲的情绪比刚刚好不少,也不好一直在母亲的房里呆着,便退了出来,想着没见到侄女,便问了问院子里的仆人,得知侄女在母亲的房中内室,由母亲照顾着,便断了去看侄女的想法,往灵堂走去。
还未出母亲的院子,便见管家匆匆的跑过来,“城门派人送来信,大少爷已经到了京城,这会儿正往都察院去寻老爷。”
王修晋愣了一下,大哥回来的够快,一想不对,大哥是先去都察院寻父亲,而不是回家,便说明大哥并不是因为大嫂故去而回京,而是因为其他事。王修晋让管家去灵堂送个信,他又转身往院里走,和母亲说大哥的事。
王夫人听到大儿子进京,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化成长叹,“春氏还真是好命。”
王修晋对丧礼了解的不多,但看着母亲的意思,似乎并不希望大哥出现。“父亲今天仍是都察院?”
“春氏亡故,又不是多大的事,何劳老爷为她耽搁正事。”王夫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儿子一眼,“而且最近似乎有什么大事,你爹很忙。”
王修晋点了点头,“我去灵堂看看,若是大哥冲回来,做出个什么举动,我也能拦着些。”他还真不好把握大哥如今的性格。
“有你爹在,他能干出什么事?”王夫人冷笑,“不过,你也得过去瞧瞧,总不好一直躲在我这。”
王修晋再回到灵堂,三个孩子脸上都带着泪,王琇芸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沔,灵堂里有位没见过的妇人正在烧纸,王修晋并认识便往门口让了让。虽说灵堂算得上是公共场合,但也要避讳些好。
王琇芸送走妇人后,才和弟弟开口讲起那人的身份,“春家大房的内眷。”
“春家怎么没人过来?”王修晋小声的询问,就算不是亲生的,记在他们家,面子上的事总得做做吧!
“跟着一起过来的,你来之前刚被人劝到后面。”王琇芸想到大哥也回了京,也叹了一句大嫂好命。“我让人给你姐夫捎了信,让他带着孩子过来烧两张纸。”面子过场得做到,不能让人说出他们的不是。
王修晋点了点头,李菻善不在,雅昶得过来烧两纸,明天让霖芾过来代表李家给大嫂烧点纸,其他人倒不必,亡者是年轻的内眷,男人过来到底是不方便。
“将军府李家大小姐到。”门口传来声音不大的唱声,王修晋一愣,随即便懂了,李家这是为了张显对他的重视。王修晋和长姐快步走到门口。
李霖芾在外面相当有大小姐的气度,一身素衣,由丫头扶着迈步走进来,见到王修晋和王琇芸,盈盈一礼,然后走到灵堂前,行礼后,又到火盆前烧了些纸。才到门口,“修晋,大哥已经回京,这会儿在宫里汇报,待归家后便能过来。”
王修晋听到李菻善回京,觉得心落了地,人在外面,家里人的心总是悬着的,这会儿人回来了,也就安心了。
李霖芾并没有在此久留,带着人走了。李霖芾走后没多久,宋家也有人过来,之后陆续的来了不少,多是女眷,王修晋便避开躲了出去。想到李菻善回京,王修晋觉得军中工坊那边可以开始试验一下,还有船坊,等过了年,向皇上提提让李菻善陪他去船坊转转,借李菻善的气势压压一些不老实的人。
王修柏是着父亲一同回来的,除了一脸的悲伤外,眼里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情绪,王大人没有到灵堂,王修柏为春氏上了柱香,便和儿子一起守灵,他此次进京是因为公务,原本是准备来去匆匆,并到春家和春氏好好谈谈,不管以后是和离还是如何,他都应该解开春氏的心结,却不想天意弄人,他赶到京城便听到这样的噩耗。除了感叹命运弄人外,别无他想。
王琇芸和王修晋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过去说劝慰的话。
没多久,宋弘毅便带着儿子过来,上柱香后便让仆人把儿子送回府,他则陪着媳妇在王家陪灵。王修晋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晚,便让身边的仆人跑一趟李家,若是天黑了,便别让雅昶过来,待明儿天亮了再来无妨。这会儿李菻善还没来,估计人还在宫里,何时出宫都是个未知。
就像王修晋猜测的那样,他刚遣仆人去送信,宫里便来了人,着王大人进宫。
王修柏走到弟弟妹妹面前,让两人看顾一下孩子,他要去看看母亲,顺便瞧瞧女儿。王修柏在母亲那一直呆到晚饭后,这会儿,也不会再有人过来,王修晋便陪着仨孩子坐到一旁的长椅上,静静的看着灵柩。寻常的时候,不会觉得夜里有多寒冷,但今天便是房间里引着地龙,仍是会觉得屋里凉飕飕的,王修晋让人取来小毯子给仨孩子围上,他仍是安静的看着灵柩,大嫂的头顶标签仍有两字……死亡。
智渊和智濯一左一右的坐在小叔的身边,扯着小叔的衣襟,智泽可怜巴巴的望着灵柩,默默的掉眼泪,王琇芸对小侄子没好感,但也不能看着他一直哭,便坐过去小声的哄着,这一哄,反倒让智泽哭出一声,倒在姑姑的怀里,没一会儿便把姑姑的衣襟打湿。王琇芸被侄子哭的直心酸,不由得回想起当初他们离开京城时的情景。
两个小哥哥听着弟弟哭,也抽鼻涕,王修晋轻轻的拍着两孩子,他突然想起上辈子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心也有些发酸,又听着姐姐念起以前的事,不由得泛红了眼圈。年少单纯,便是一起吃苦的时候,他们的心也是拧在一起,现在都有了小家,各自都把心思放到了小家上,也就在不知不觉忽略了至亲,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或间接的伤害了至亲,会为一点儿小事而心里起了小疙瘩,慢慢的,疙瘩越来越大,联系的亲情也会磨光,甚至还有可能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便是表面来往,背地里指不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没想到长姐还记得。”听着长姐一件件细数着以前的事,王修晋脑海里也出现一幕幕的画面。“长姐因为父亲的巴掌,记恨了很久。”
“现在也记恨着。”王琇芸一点儿也不隐瞒心底的情绪,“那时是真气父亲,到如今仍是无法理解的父亲的所做所为。”
“大概是不甘心吧!”一直听着的王修柏开了口,随后苦笑,“父亲以前走得太顺了。那时我也有问题,身为长子,不能支撑起家,让你们受累了。”回想起以前的事,王修柏心里满满的惭愧,他们家所有的钱都是弟弟赚来的,甭管容易与否,没有弟弟的点子,他们家哪里会再次入了皇上的眼。弟弟其实不用每年都分给他钱的,可是从他为官开始,他就没为送礼等事愁过,而弟弟连连在梧县办工坊,为的无非是给他添些成绩。弟弟为他的付出,不知什么时候起,被他当做理所应当。
说起来,当年如果没有弟弟的教导,他的科举之路未必顺遂。王修柏看着弟弟,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不论是为王家,还是为李家,对待亲人,毫无保留,反倒是他,不知何时变了,变得不知感恩。
“大哥知道就好,如今家里还需要大哥撑起,可不能让智渊早早担起重担。”王琇芸话不让人,直戳大哥的疼点。
王修晋没有开口,仍旧低头看着侄子,他虽仍顶着王家小少爷的名号,但在外人看来,他已是冠了李姓,王家兴衰,不是由他决定,他需要费心是李家。
“自当。”王修柏的话说得十分坚定。
一旁一直做背景的宋弘毅在心里感慨,又有些羡慕。
第280章
不知是不是心里那么一点点的结结开了, 三人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起早卖包子时的事, 下地种田,邻里间的家长里短, 讲得最多的就是父亲差点把房子弄着火的事, 回想起来, 那时并不全是苦, 三人默契的没有提从京城回村一路发生的事,那段时间是真的苦,谁都不愿意翻开。
孩子们哪里能熬一夜,见三个孩子不停的点头, 便把仨孩子送到后面去睡觉。王修晋和长姐又烧了些纸,仆人送过来些素饭, 都没有心思吃, 王修柏让弟弟妹妹去休息,王修晋想了想让长姐去睡,男人怎么着也比女人的身体好些。王琇芸确实累了,就没勉强多呆, 便让丈夫在这儿陪着, 被王修柏拒绝了,宋弘毅想着自己的身份到底尴尬, 也就没留陪媳妇去休息。
灵堂里,兄弟二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坐着, 坐累了就去烧些纸,或是走动走动,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春家的人便到灵堂来,跟着一直守着,王修晋抽空去眯了一会儿,等到早朝过后,不少人家派来人走个过场,李菻善带着雅昶过来磕头烧纸,雅昶走到小哥哥的身份,拍了拍小哥哥们的肩膀,连说了几遍“不哭,雅昶以后陪你们”。王修柏鼻子发酸,和李菻善说了几句话后,便让他带孩子去寻引弟。
王修晋睡的并不实,这两天来往的人多,仆人也忙,进进出出的,谁能保证会不会混个什么人进来,再扑空干点什么,听到屋子的门响,王修晋便睁开了眼睛,随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音,又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累,守灵的一夜没睡和想事情的熬夜大不同,他觉得身体跟生了锈住了一般哪哪都不舒服,只想多睡一会儿。
雅昶见到小爹在睡觉,便放轻了脚步,到了床边后,又想要爬上床,他想和小爹一起睡。李菻善把儿子抱起来,不让儿子打扰王修晋睡觉,看着王修晋脸上的疲态,李菻善相当的心疼。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熟睡的人,若不是怕吵醒对方,李菻善很想握起王修晋的手,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