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晋接到皇上召见的旨意时,有种即将要打仗的预感。换上官服匆忙进宫,一路的颠簸,王修晋进宫时脸如同白墙。皇上看着王修晋的脸色,忙把人叫起,然后不由得长叹。寇人够狠,要杀了他的钱袋子,和练兵之将,再挑起君臣隔阂……当庆幸没有成功。“王卿,年后入秋前,船坊可出多少大船?”
“臣惶恐,若以常论,三艘为最,若招天下之能人,轮班而造,十艘为最,若架炮台,便需试炮演练,恐延后。”王修晋虽没身去船坊,但对船坊的速度还是了解的。
皇上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他迫切的想要把寇国夷平,方能解心中郁气。
王修晋一头的冷汗,一是皇上的气势压的,二是身上的伤口有些疼,没有经过缝合,自然愈合需要的时间怕是要更长一些,刚刚行大礼时,可能扯到了伤口。随着皇上沉默的时间越长,王修晋越发觉得疼痛,遥想上辈子最后的那段日子,受了伤再痛也得忍着,现在却精贵了。
“炮台要架,必须得架。”天子经过了一番深思后,面露凶狠,比起派人上岸撕杀,他更想看到的是,用船将那小小之岛围上,不停的发射炮弹,若是能把岛轰沉了最好。
王修晋不清楚皇帝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说皇帝脑洞大,除非他不要命了。被皇帝放出宫,王修晋直接倒在马车里,马车直接驾进院子,他是被抬下来的,叫来大夫查看伤口,果然出血了。李菻善握着王修晋的手,脸色相当的不好。王修晋轻轻的回握着,没有开口说话。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不痛,但凡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忍着痛。王修晋头上的汗,没有停过,脸色白得吓人,嘴唇更是没了颜色,哪里还有刚刚养出来的红润,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全都是和吃有关。他,怕是又要开始吃那难喝的粥了。
大夫给王修晋包扎好后,一边净手一边讲现在的情况,之前的伤口快要愈合,现在被扯开,痛是肯定的,不过不用担心养个两三天就没事,休养的好,年后就能行动自如了。听到这个结论,王修晋咬了咬牙,不知当庆幸,还是该郁闷又要在床上躺两天。
王修柏给妻子下葬后,便接到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看着信里的内容,王修柏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立刻马不停蹄的往奉安赶,而三个儿子,则由管家护送至京城,务必在年前赶到。
王修晋在床上躺了两天,伤口不那么疼了后,也得爬起来,年底他的事着实有很多,不能因为受伤而耽误,几百人等着他发利钱过年。京城之外的铺子和工坊,王修晋早就让人送了信,依照往年的利钱发,至于京城的,王修晋便要把利钱提一提,如今他手下的工坊和铺子基本都以京城为主,待遇自然就有所不同,而且,他也发现物价在稍稍的上涨了,如果工钱不涨,就会让工人心里生出不平,做工自然就没那么有动力,效益也就随之降低。效益低了,钱就赚的少了,给自己挖坑的事,王修晋虽然没少干,但让钱赚的少的事,王修晋可不愿意干。
和京城各处工坊,商铺的管事聚在一起聊了聊利钱的事,又问了问最近的情况,听到管事们的汇报后,王修晋很放心,各个地方没有因为他受伤,而出现问题,运转的都很正常,这样很好,又吩咐了一些其他事后,王修晋留下王掌柜,除了发利钱,还要发一些东西,这事他要和王掌柜沟通。
原本要在年前投入工作的车坊,也因为王修晋受伤而耽误了下来,另一边的船坊也处于停止状态,王修晋和王掌柜商量着给没上工的和停工的工人发些补偿的工钱。王掌柜觉得给船坊开工钱没什么,但是没有投产的工坊也支出工钱,没有这样的先例,会不会引起别的商家不满?
王修晋倒不在意别人满不满,他又没打家劫舍,拿自己的钱散财,他管别人怎么想,便是告到皇上那,也是挑不出错的。王掌柜见东家主意已定便没再劝,好在东家也不是大手笔的散钱,拿出来的工钱也只是各个工坊最基本的补贴钱额。此事定后,王掌柜便没再久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还要跑一趟船坊,得赶紧着,要不然怕是赶不回来过年了。
刺杀事件过去后,京城看似平静,却有着风涌,军营的大门每天紧闭,无声的操练更显气势。皇帝私下出宫到军营转了两次,每一次都没有表明身份,看着练操场上士兵赤膊上,杀戮之气直逼面门,皇上的脸色依旧严肃。
军营的工坊,皇上也去过,看着试炮的场面,发黑的脸才有所缓解,待听说还未能在河水海水试过炮后,面色又变得难看几分。
御书房的案台上摆放着每天修建海防城墙的进程,皇上现在已经对海防重视起来,觉得海防的建设还是太慢。对海船的建造,也是迫在眉睫,只是王修晋仍在家养伤,也不知年后能不能正常开工。对挑衅他权威的寇国,皇上恨不得立刻让他消失。
后宫空下的妃位,成为不少人眼里争抢的目标,只是皇上对后宫的女人全都存了提防心,派人把后宫佳丽身份背景全都彻查,他不想再看到不该出现的事再发生,至于前朝的大臣,皇上停了今年的御花园的年宴,他看着大臣,就手痒。
年三十,王村的管家带着三位孙少爷抵达京城。三个孩子这一趟回村来回奔波,人都瘦了不少,王修晋接到消息,只是派人送了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送去,衣服都不是喜庆颜色。稍晚的时候,智渊和智濯过来看望小叔,和王修晋不太亲近的智泽留在了王家。王修晋没说什么,摸了摸两个侄子的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送走两侄子,王修晋心里有些堵得慌。晚上一家子的年宴,王修晋看着别人吃着鱼肉,他虽然也喝着肉粥,但感觉那么的不爽。李菻善陪着王修晋喝粥,只是他一人喝了一盆未见饱。
饭后,李老将军把长孙和王修晋叫去了书房,刺杀的事要向两人说道说道,还有王家长媳也是受了寇国鼓动的事,不能瞒着。王家也是这个意思,想必孩子们也会知道。
王修晋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寇国的招数简单,可也处处有漏洞,偏偏就能抓住一些人的弱点,家中大嫂是,中书令刘大人是。而刘大人的想法更幼稚,就他养的私兵,当真能抵过那些能自己都能狠手的寇国人?若是此举当真成功,寇国当真是要迁至内陆了,会不会提前上演各种事件?比如三光?比如屠杀?
想到这儿,王修晋眼里泛出狠光,他的心里起和皇上一样的念头,寇国必须灭,就算是打痛了,他们一旦有了反抗的能力,依旧会将目标盯向内陆,只有灭了他们,才能消了心头大患。
第287章
想要收拾寇国, 不是上嘴皮子下嘴皮子动动就可以,其间需要做的事太多, 搞不好,这就是个几年计划, 但没有会忘记, 皇上不会忘记, 海对面那引弹丸小国给他多大的侮辱, 被定为下一任皇帝的四皇子同样会不忘记,而做为直接受害者,李家和王家更是不会忘记。
赶回奉安的王修柏,有了空余的时间, 就会到海岸边站了站,望向那看不到对岸的方向, 春氏固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如果不是寇国人的阴险,春氏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几年夫妻之情,王修柏愿意相信,春氏产子后的自缢, 不是逼迫, 而是对自己行事错误的反省。
年,大概只有百姓过得欢天喜地, 众大臣提主吊胆,宫里也没有任何喜气。大年初一,王大人就被皇上请进宫, 密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大年初二,皇上便下旨,则令寇国和棒国从今年起朝贡之物翻倍。至于想从上国要银两和粮食?花钱买,没有白送的好事了。在人人自危时,文臣没有一个跳出来说反对的话,不过就算他们想说反对的话,也没则,皇上下旨时,还停着朝会。
王修晋听着旨意撇了撇嘴,早就应该断了他们的粮,什么大国风范,领土都被人惦记了,还讲大国风范,讲面子,除非人脑子不正常。
初二,李菻善陪着王修晋回王家,初三走了几家的亲戚,初四人便回了军营。王修晋初四便起程去了临海而建的船坊,同行的还有军营工坊的肖亲随,带着长长的车队,由大内侍卫护送,快马加鞭的往船坊赶。
从京城到船坊用了四天的时间,若不是有车队,还能更快一些。不善骑马的王修晋被颠的大腿里和屁股,外加还没有养得彻底好的伤口,全跟炸了锅似的,没有不疼的,好在伤口没扯开。肖亲随劝王修晋休息一天,王修晋却摇了摇手,快些办正事才是主要的,他身上的不过是小伤,按时吃药便无事。
肖亲随见劝说不住,只能随了王修晋,只盼着往船上加炮台的事,能够顺利完成,而船下水后,炮弹能够成功试射。往船加重炮,不是上嘴皮下嘴皮动动,就可以的,需要考量很多方面。老工匠们在年前全都收了新东家的利钱,一个个谁也不会在意那些管事的什么心思,都愿意跟着新东家做事,至于那些管事的,看着陪同王修晋过来的黄马褂,一个个都闭了嘴,没有人敢整出什么幺蛾子。
造船的工匠和造炮的工匠聚在一起对如何搭炮台讨论了很长时间,同时还有关于炮的射程等问题进行讨论,王修晋一直坐一旁听着,时不时的也会加些自己的想法进去,比如说大弓弩,比如说像蛮夷用的石弹,绘制的船改了又改,画了又画,最后出来的新船的造型让王修晋都不知如何评价,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真丑。
丑不丑无所谓,只要实用就行,图纸留下一份,另一份着侍卫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同送回去的还一封给李菻善的信。王修晋不知他给李菻善的信被天子拆开看过一遍后,才让人送到李菻善的手里。天子听说侍卫讲王修晋身上的伤还没好,过去的时候又受了些外伤后,赏了一瓶宫里御用的创伤药。
王修晋给李菻善的信里并没有什么内容,不过是让他关心关心雅昶的学业等琐碎之事。其实王修晋本想写一些关于海上行军的提议,其实就是想让李菻善弄个旗语之类的,只是他不确定送信的侍卫会不会把信转手,便没有写。
侍卫来回很快,只是造船可不是图纸画好了,第二天就能把船造好,第三天就能下海。王修晋把皇上赏的创伤往伤处涂了涂,管他好不好用,皇上问起时,能证明自己用了就行。
正月十三那天,李菻善接到圣旨,着他带人往船坊,保护船坊里的工匠,此次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李菻善从另一队挑选人,而训练新兵的事,他交给了刘青。李菻善做了简单的交接后,立刻带人出发,他想在十五前抵达船坊,和王修晋一起过节。
被双亲抛下的雅昶,没有任何的不满,天天抱着书学得认真,早晨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
正月十五,王修晋看着一脸风霜的李菻善时,满满的惊讶,待听完李菻善过来的缘由后,王修晋翻了个白眼,这事他早就做了,真要是等皇上想起来,有什么小心的,早就把图纸转走了。王修晋和肖亲随把扣着的两名管事交给李菻善处理,这两位管事是为谁服务,他们没审,只是瞧着人鬼鬼祟祟的就把人关了起来。在古代,就这点好,他们关人,没有一个跳出来说什么的,反而担心自己受牵连,还有人为了卖好,跑来打小报告。
李菻善没想到还真有人动小心思,着人把两位管事收押,两位管事本就因为王修晋和肖亲随关了人后不审问而吊着心,这会儿更是傻眼,他们不交官府,反而交给武将处置,他们怕是完了,当初就不应该听那些小人窜拢。
造船的期间,王修晋没有回京城,王掌柜跑过来几次,一是为凉州蟹稻的事,二是为新工坊,凉州的蟹稻是肯定要停,店铺的伙计,也不用担心,铺子由以前的粮铺转成成衣铺,伙计不会失业。至于种稻的百姓,他们愿意种稻,铺子可以为他们寻蟹苗,只不过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便宜,秋后收稻,他们肯定是不管了,如果他们要闹,铺子就直接关了,连成衣铺都不开了,省心。
王掌柜自然不会像东家那么简单粗暴的处理,心下记住东家决定放弃凉州,便有了谋算。 “工坊呢?”
“工坊的匠人到位后,之前给你分部的图纸,就把匠人分开,最后组装的人,一定要签保密契。”王修晋现在的心思全放在船坊,恨不得船能够早些造出。
王掌柜点头,虽然他不理解东家为何守着那么多赚钱的买卖不管,偏要跑到这里来,受罪不说,这船坊别看是东家拿钱买回来的,实际就是给皇室白做工不说,还得往里扔钱。王掌柜尊重东家的每一个决定,也是出由这份尊重,他一直没有动过其他的想法,不是没有许以重金,他却没有生出离开东家的念头。
被李菻善押走的两位管事,被审了又审,从两人交代的话里,李菻善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抱着宁可抓错,也不能漏抓的想法,抓回来不少人,回来审问后,就跟扯线团一般,越扯越大,最后直指那位被关在大牢里没有一同被沉海的前中书令。
李菻善写了封折子送上,连带着抓回来的人一同押送进京,他这边能做的到此,至于那位中书令是不是推出来背锅的,就得看刑部的人能不能再从这些人嘴里挖到有用的消息。
王修晋没有问过此事,倒是李菻善主动的讲了一些,王修晋听完之后,站在海边远望,不过处正在建的海防长城,没有停工,在海上作业虽然很苦,但给的工钱着实不少,不是强迫服徭役,却引来更多的人做工。王修晋曾看过此处海上长城的城门图,不得不说,后人的才智远不如老祖宗。
“菻善,如果有一天要夷平寇国,我愿上战场。”王修晋的话不是冲动而言,对寇国的仇恨就好像深入骨血一般。
李菻善站在王修晋的身边,“战场不是两兵相刃才算,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战争而准备,你已经付出能做之事,至于远征之事,修晋并不适合,当量力而行。”
王修晋苦笑,没有言语,李菻善说得他懂,最近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针对寇国而使劲,他总能回忆起上辈子教科书里的一些内容,每一次想起都是咬牙切齿。
“回去吧!你该吃药了。”李菻善能够理解王修晋对寇国的怒火,王春氏若没有受寇国的挑拔,也不至于使得王家出了乱事,虽然没伤根本,但也让大哥在一些人的心里留一些不算太好的印象。王修晋出门,王家便要由王修柏撑起,只是留了一个不算太好印象的人,如何撑起王家。
王修晋不知李菻善脑补出的是什么,他对王家能不能有人撑起来,并没有想过,家族的起落,在他眼里并不是那么的重要,有能力便兴盛,没有能力守着虚荣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