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虽谈不上一马平川,但比起刚才的拥堵路况要强过百倍。迟枫眉开眼笑,小心脏又翩翩然插上了翅膀。
前阵子,他忙于求职,高宇忙于工作,两人一南一北,吸着同一座城市的雾霾却难得碰面。现在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明月,二人都赢得了阶段性胜利,迟枫自然满心喜悦与激动。炽烈的情绪在这盛夏的火热温度中酿成了一壶惑人的美酒,他心焦难耐,只想赶紧在空调房中揽着恋人宽阔的肩背,慰藉多日以来孤枕难眠的寂寞。
他思绪翻飞,魂游天外,拐弯处一时不察,被迎面而来的载客摩托撞个正着,摔在了路边。
视野忽然天翻地覆,行道树的枝梢拼接着建筑物的檐角,空隙的地方被蓝天白云补足,整个画面有一种光怪陆离的奇诡感。但不及迟枫多想,地面的灼烫让他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他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疼,紧抓着摩托车的车把不放。
“撞了人还想跑!”
“这……”虽是走街串巷揽客的黑车,这位拉活的汉子却少了几分精明油滑,面对气势汹汹的迟枫,一时语塞。
迟枫把擦破皮的胳臂和膝盖指给对方看,伸手道:“不跟你废话,医药费!”
摩托车后座上打扮入时的美女此刻也在催促:“还走不走啦,我赶时间呀!等了半小时公交车,已经要迟到了!”
看来那辆抛锚的公交车耽误了不少人的正事。
汉子一咬牙,掏出10块钱塞给迟枫,作势要走。迟枫当然不让,扯着他的手腕,逼他停车。
“10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兄弟我拉一趟活也没几个钱。”汉子皱着眉头诉苦,见迟枫半步不让,只好又掏出一张纸币放在迟枫手中,然后狠下心来猛一用力,将迟枫甩了一个趔趄,扬长而去。
迟枫看着手中皱巴巴的15块钱,哭笑不得。身上这点小伤不打紧,不过这倒提醒了他——与高宇久未缠绵,他早就忘了家里的“床上用品”还剩多少,为保险起见,还是去旁边那家药房走一趟吧。
迟枫先在餐馆点好菜,然后趁着等待的时间,骑着车悠悠哉哉往药房的方向去了。刚才摔得人仰马翻,这本就有些小毛病的单车竟安然无恙,依旧发出嘶嘶的异响载人向前,真可谓身残志坚的一辆好车。
车是好车,到达目的地后却又出了状况。药房门口贴着告示,说门店已经搬迁到临街,烦请顾客们移步新址。
迟枫不禁哀叹,难道这就是乐极生悲,怎么今天这大好日子里竟生出如此多的麻烦和事端。先堵车,再撞人,接受批评教育之后自己安安分分遵守交通规则,结果又被别人撞了,更别说买个套套都碰上药房搬迁,半个月前这家店不是还金枪不倒地戳在这里吗?
好事多磨,迟枫这样安慰自己。他向来有着一等一的心理调节能力,此时便又振作精神调转车头,准备抄近路从小巷子穿到临街去。
这条小巷既深且窄,他颇为熟悉,一侧是待拆迁的低矮平房民居,另一侧是某小区平整高耸的外墙。穿行其中,听着单车发出的暗哑声音,迟枫竟想起自己某次差点和高宇在这暗巷里擦枪走火玩一回野战,心里又点着了一团小火苗。
前面,某户人家在修整院墙和大门,简易的竹制脚手架搭在门口,泥浆和砖瓦摞在一旁,挤占了小半边的道路。
迟枫车速稍缓,往道路另一侧靠,想擦着施工现场的边沿穿过去。不料恰到门口时,一条看家的大黄狗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从院子里狂吠而出,冲到了他的车轮之下。
事态紧急,在凄厉的犬吠声中,本就有些故障的单车刹车失灵,彻底失去控制,一头顶在脚手架上。霎时竹竿倾侧,半空挡板上的泥浆兜头浇在迟枫身上,砖块瓦块接二连三地砸中了他的头颈和后背。
夏日炽烈的阳光被小区的高墙尽数遮挡,迟枫躺在阴影中,身边一片血红。他的视野也是红的,鲜艳而模糊,各种感官仿佛狂风中的残烛,一盏盏次第熄灭。
未及发出一丝声响,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心理活动,迟枫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啦~~
下章开始就一直是“架空历史”了!
擂台(设定篇)
第2章 住王府,战擂台(一)
迟枫曾在闲书和小报上看到过各种玄之又玄的说法,说人死之时会有濒死体验,比如灵魂脱离本体转换视角,从上方注视自己的躯体,再比如生前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意识中回放一遍,作为对自己的凭吊和告慰。
然而他从来没听说过,所谓濒死体验会像现在这样——
冰冷的剑尖浅浅抵在他的颈前,他已被逼至犄角,退无可退。四周该是有些旁人在,却安静得能听见旗帜在风中翻卷的声音。阳光依旧炽烈,但眼前咫尺之距的剑锋上反射出的耀眼银光,只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意。稍稍抬头望去,那持剑的青年俊逸潇洒,一袭白衫,正面含淡笑,略带讥诮地说道:“承让。”
剑尖带来的刺痛感是如此真实,同样真实的还有头顶的烈日,身后的木柱,以及随着那白衣青年袖手而去,四周人群发出的嘈杂议论声。
有人来到迟枫身边,将他扶起身,又将一柄沉甸甸的长剑从地上捡起来,塞回到迟枫手中。
“照之,你……未受伤罢?”来人欲言又止,只如此简单地询问了一句,见迟枫愣在原地不动,伸手拉他,催促道,“快随我下去。”
迟枫茫然地四下看看,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甚至连自己也变得陌生,他摩挲着手中剑柄,不知下一步该跨向何方,心中陡然感到万分恐惧。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高宇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好似是从迟枫自己后脑的某处发出来一般,全身的骨皮血肉都随这音波一同震颤起来。
“他要送你回去休息,你跟他回去,不要多说话,等他走了,我向你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声音沉厚冷静,又带着一丝高宇式的温柔,听在迟枫耳中,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已经明白现在自己正身处与现实生活差异巨大的非正常状况中,左右看看,没找到高宇,也就作罢,然后他听从对方的吩咐,拖着手中长剑,垂着头随身边那人走下了擂台。
围观的人群为二人让开一条通道,引路的人沉默不语,迟枫便也不出声,跟着这位主动上前关心他的陌生人渐渐走远。
“好在近日王爷不在府上……”走了一会儿,身边人终于斟酌好了语气,开口与迟枫搭话,表露出颇多怜惜之意,“照之,需要去请大夫帮你看看伤势吗,你这回旧伤加新伤,一定要卧床将养几天了。”
见迟枫不接茬,那人又继续说道:“薛家公子年少轻狂,自视甚高,你今日本不应与他强争高下,方才你中那一掌倒在台上,稍有差池便会断送性命,太危险了。我知你与王爷有约,可眼下你该从长计议,万不可以卵击石啊。以你的才学,他日必当立万世之功,折在那姓薛的剑下,岂不可惜。”
迟枫似懂非懂地听这人劝他卧薪尝胆从长计议,心中的疑惑一层叠一层。目前的局面过于玄幻,他虽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也不得不把思路拐到怪力乱神的路子上去。
这是穿越了?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骑车穿小巷去药房,准备和男朋友大战三百回合……然后,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后脑,失去了意识。
对了,高宇呢?刚才还用什么方家秘术与自己颅骨传音,说要详细解释说明,现在跟过来了吗?
迟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却只见伶仃的店招,萎蔫的野草,来往灰头土脸的路人甲乙,哪里有高宇的影子。
“照之,怎么,不舒服吗?”
身边人很是担心地看过来。迟枫已经接纳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照之,大概是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名字吧。
“我……无碍。”迟枫没法跟这位仁兄一样文绉绉地说话,可一直听别人在耳边絮叨,自己不搭腔,颇为尴尬,于是硬生生憋出这三个字。无奈他古文功底着实有限,说完这句再说不出别的,便又哑了火。
接下来,二人一路无话,直走进了瑞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