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从这个林柔娘身上嗅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这种感觉……”
他定睛看去，对方额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淡淡的红色标记，那宛若莲华的彼岸花纹路妖冶艳丽，令人心神不由自主被其吸引。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昏暗阴沉的冥界大地上遇到了独行的少女，那美貌的娇颜如同劈开黑幕的光亮，指引着前路。
但不经意间，少女回首而笑，面容腐化，露出森然白骨。
李柃心神剧震，猛的摆脱这一幻象，不再被其吸引。
“怎会如此，千防万防，竟然还是中招了？”
“老爷，发生了什么事？”林柔娘有些诧异，连忙问道。
“你额头上的血纹是何时出现的，你自己有没有感觉？”李柃肃然问道。
看到李柃露出这样的神色，林柔娘不禁愕然：“我的额头……血纹？”
李柃看到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完全没有感觉，于是不由分说拉着她走进房内，来到梳妆台前。
林柔娘终于看清楚了那道印记，不由得楞在那里。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但不用问，肯定和幽天意志有关，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和另外一个林柔娘一模一样的气息！”
李柃肃然说道，心中暗叹，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
不，也许和大意不大意无关。
这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法高无涯。
对方毕竟是真正的大能，哪怕主观意志斩出，也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算计。
那第八阿赖耶识乃是超越一切灵性和智慧的力量，绝不可以常理来揣度。
“明面上的进攻应该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关键，是幽天对钧天的侵蚀。
血海魔尊他们只是为幽天压制钧天创造条件罢了。
至于另外一个林柔娘，也只不过是为吸引我的注意，令得我不能留在浮云台时刻看护。
幽天之所以撤走，是因其已经达成目的，没有必要与玄天起冲突。
如今想想，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设法安置在我身边！
我的种种行为，选择，都在这些大能高手算计之中！”
李柃现在突然感觉林柔娘那句话大有深意。
入道需要斩出自我，但仔细想想，一个修士，一个生命，真的拥有所谓的自我意志吗？
人会饥渴，会寒冷，会痛苦，是肉身机体运作的结果，会满足，会喜悦，会振奋，同样受到肉身机体的影响，一切的精神和意识，也是因与外界刺激相互作用而产生。
这部分东西，离不开与天地大道的交汇，越是修为高深，就越接近大道本源。
因此，灵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根本没有人能搞得清楚。
它或许就是造化大道，生命之源本身。
幽天利用了某种手段在林柔娘身上种下印记，并不见得就是入侵，而是唤醒。
她原本就是冥宗精心培养的血魂道体，包含着来源于幽天的那部分灵性和意识！
李柃立刻明白，为何对方能够穿透大阵，毫无声息之间做到这种事情了。
这根本就是无视距离与屏障的灵魂共鸣，前提是幽天降临此间，且不受到同等境界大能的干扰。
因此，这一切在血海魔尊成功打破仙府外层界壁，进入这座洞天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成功。
“相比于此，更值得在意的是反而是她来到我身边的过程。
看似是我亲手杀死了她的前身，然后心血来潮，将其灵魂截下。
但这一切，真的是我自己的选择吗？
我当时偶然作出的决定，真的是自由意志运转的结果吗？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可察觉的影响，还是对方顺势而为，才造就现在这般的局面？”
李柃突然生出了几分怀疑，甚至开始考虑起过往人生之中有无大能插手的痕迹。
林柔娘浑然不知，带着几分惶恐不安道：“老爷，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
她和其他生命一样会惊恐，会害怕，表现出来的是与另外一个林柔娘截然不同的本质。
李柃见状，暗叹一声，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闻香识人的本领。
因为假若连闻香识人的天赋神通都出错，那就意味着，自己的一切根基都出错，索性不用抵抗，直接任人摆布算了。
猜测入道大能的手段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自己所能凭依的，只会是同为法则，本源层次的力量。
万幸的是，闻香识人就属于这一层次的力量。
第711章 对抗与夺取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李柃佯作无事，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这道印记看起来无害，暂时不会有事的。”
只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道印记仿佛有意打他的脸，话音刚落就开始变化起来。
只见它渐渐合拢起来，彼岸花一般的纹路化作了血色的眼瞳虚影。
这只眼瞳是闭合的，但是睁开之时，必定会有恐怖之事发生。
李柃见状，当机立断，将自己的精神意志探入其中。
转瞬间，他就来到一个浑蒙不清，宛若梦境世界的地方。
但这里明显不是梦境，而是一种灵性意识所藏的虚空，根植于所有生命体神魂深处的神秘之所。
李柃在这里看见了一片浑蒙的天地，昏暗阴沉的天穹背景下，血水摊开，静静溢出了土坑般的池子，蜿蜒流向外面。
而在这一血池的附近，开满血红色的彼岸花，那宛若石蒜的花瓣在黑暗背景中散发着妖异的幽光。
“是之前看到的地方！”
李柃怔了一下，忽然又看到了此前见到的那个少女幻影。
仔细想想，她的面目竟然有些模糊，似乎在重新看见的时候才逐渐转化成为林柔娘的模样。
她并没有察觉到李柃的降临，仍自跨过花丛，一步一步，往血池中走去。
“她究竟想做什么？”
李柃隐隐感觉不妙，直觉告诉他，如若让对方走进这个血池中，与其融合一体，会有大恐怖降临。
于是，他冲了过去，一把将其摄住。
林柔娘猛然转头，面上露出狰狞之色。
她仿佛不认得李柃了一般，没有丝毫言语，就以血芒袭了过来。
“类似梦境的感觉……但比梦境更为真实和细致！”
李柃感受着这种虚实之间的精神运转，明白了这是深入到灵魂深处的意识交锋。
它虽然不是真实，但却拥有着类似真实的反馈。
如若被这种血芒伤害，在现实之中也应该会呈现出同样的结果。
李柃不敢大意，催动自己的希夷幻身避过攻击，继续朝她抓去。
但就在李柃抓住她，想要顺手将其封镇之时，血池之中水花溅起，主动向林柔娘裹来。
李柃冷哼一声，一掌拍向前方。
轰隆！血水炸开，整个水洼都被掀了起来，露出里面事物的真容。
那竟然是一个拥有着无边黑暗的深渊洞口，其中传来的气息，赫然正是死亡之渊。
“原来如此，这就是黄泉！”
李柃神色凝重，终于明白过来。
这个看起来像是山间小水塘一般的事物，竟然就是冥界深处赫赫有名的黄泉！
冥河之水从死亡之渊涌出，途径秽土大地，历经冥土，净土，形成了贯穿整个冥界的庞大水脉。
这当中蕴藏着死亡和幽冥的本源，力量融入整个冥界，因而拥有着莫大的权能。
最终，一切的死灵，尸骸，白骨都随同冥河返回秽土，汇聚在无边无际的血海之中。
曾经有人尝试着把整个冥界冥河的水系水脉拓印出来，描绘在一张平整的纸面上，赫然正是一个太极图案上的黑色勾玉。
此刻自己眼前所见的这个死亡之渊和黄泉，正是一切的源头，也是一切的归宿！
突然之间，李柃意识恍惚，似乎也因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吸收到了一丝聻灵。
这让他无师自通般的获得了些许记忆，与自身原本就有的灵蕴结合起来，化为印象。
他隐隐感觉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竟似来过一般。
“这里就是昔年太初幽兰和那株彼岸花生长的地方！”
李柃震惊，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周围开满池畔的彼岸花。
不知何时，一朵又一朵妖冶的血色灵花飘了起来，于空中悬浮。
花瓣之上，烟云四散，显现出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身影。
“你来了！”
宛若梦呓的声音从那些女人身影中传了出来。
十，百，千，万……
一个又一个，竟然全部都散发着同样的气息。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