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梳洗,用过早膳后,水云槿领着紫霞来了前院。
“云槿,依母妃的意思今天就不去了,等你伤养好了再去也不迟。”澜王妃有些心疼地道。
“只要没人再洒点热汤什么的,无碍的。”水云槿笑了笑。
“原来表嫂还在生雅儿的气,可我真的不知道表嫂受了伤,更是无心将热汤洒了上去,这一切都是雅儿的错,求表嫂别生气了,还有…昨晚表哥那么生气,雅儿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是雅儿不愿让人传出是被赶出去的,这样也有损澜王府的颜面,所以雅儿求了姑母,再给雅儿几天时间,雅儿过几天就回去了。”李雅儿很是难过地道。
“云槿,雅儿已经知错,而且昨晚的事,谁也没想到,母妃也不忍心再责怪雅儿,她过几日就回去了。”澜王妃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原本皇甫玹已经让李雅儿出府,可她又开不了口赶人,只能为难水云槿了。
“回去?回哪?庄贵妃那里?”水云槿看着李雅儿挑眉,她可不觉得李雅儿会就这么走了。
“贵妃姑母是有那个意思,可是雅儿实在没有颜面再留下来了……”李雅儿伤心欲泣的模样,让人见了心生不忍。
水云槿冷笑了声,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走,“有时候完完整整地来了,还能完完整整地离开,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李雅儿面色一紧,“表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听听就罢了。”水云槿随意地挑了挑眉。
李雅儿神色明显凝重了些,她拿不准水云槿的话是什么意思?
澜王妃看着两人,眼睛眨了下,“好了,也不早了,咱们早去早回。”
三人坐上马车,又到了将军府接上顾晨曦,才出了城门。
四人坐在马车里。水云槿面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澜王妃接过丫鬟递过来烹好的茶细细品着,不吭声。
李雅儿在人前总是一副柔柔静静的模样,不过就是这会很是得意。
顾晨曦看了一圈,只觉得气氛压抑得很,她本就坐在水云槿身边,两人挨得极近。
“你怎么就非要今天出门?就不怕手臂再碰着磕着。”顾晨曦实在是佩服水云槿,受了伤也不在家老实呆着。
“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走走。”水云槿笑了下。
顾晨曦恍然,“你和阿玹……你们还没和好?”
“你以为小孩子闹别扭呢,还和好!”水云槿好笑。
“云槿,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呢?你哄哄他,两个人和好如初,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顾晨曦挑眉极是严肃又小声地说道。
水云槿看着顾晨曦如此郑重的模样,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哄的!”
顾晨曦这才点头,又是叮嘱了一句什么。
马车停下,四人依次下了马车。
玄观寺的确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人山人海,香火鼎盛,人人虔诚焚香祈祷。
一个小沙弥跟澜王妃说了几句话,便领着四人走了进去。
大殿里人来人往,锦衣穿梭,很是热闹,却并不杂吵!
澜王妃随着人流在铺垫上对着金像跪拜说着什么,顾晨曦也有模有样地祈祷着。
“表嫂怎么不去拜拜?听说京城里的富贵人家都来这里求子,表嫂都嫁入澜王府这么久还没有传出好消息,反正今天都来了,就不用不好意思了!”从到了大殿,李雅儿就一直守在水云槿身边,生怕她会跑了一样。
水云槿扬眉瞥着她,“听说?难道这个消息不是你传出去的吗?今天母妃来这里,不是你在耳边蛊惑的?”
李雅儿微微一惊,随后笑意灿烂如花,“表嫂说笑了,雅儿如何能与表嫂相提并论,更没有那般翻弄风云的本事,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罢了!”
“终于不装了?我以为你还想继续玩下去呢?”水云槿微微挑眉。
“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跟过来?昨晚以后我还以为你会缩在水榭里不敢出来呢!”李雅儿得意洋洋,与她平日里做作矜持的模样相比,这样的脸才更适合她。
“我就是知道你会这么想,才更不能让你看轻了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来。”水云槿淡淡道。
“雅儿真是佩服表嫂,这份心胸和魄力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其实雅儿很想再跟在表嫂身边多看多学,可惜…贵妃姑母实在心急,而我…终日看着所有人把表嫂捧在手心里,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所以就只能委屈表嫂了……”李雅儿摊着肩,好像很无辜似的。
“那让你留在澜王府,日日眼睛受疼,还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今日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水云槿抬眼扫了一圈大殿。
“表嫂别急,会让你知道的,雅儿就是个闺中女子,不善刀剑,也不像水侯爷那般懂得算计,所以今天只是让众人看场好戏罢了。”李雅儿看向大殿里的一角。
“那我拭目以待!”水云槿淡淡。
两人正说着话,澜王妃和顾晨曦那边已经在找大师解签,澜王妃自然问的是家宅和子嗣,此刻见她面色紧绷,露出少许忧色,看来是那位能通天遁地的青云大师对她说了什么。
“表嫂,咱们也去看看吧,看姑母的样子好像很生气似的。”李雅儿冲着水云槿笑道。
水云槿眼睛眯了下,片刻,她抬脚上前。
刚一上前,就听澜王妃低声训斥着面前白白净净的青云大师,他年纪不大,人长得极为干净,除了说话时眼睛不停地闪躲外,规规矩矩地坐着,真就像个得道高僧!
而澜王妃的性子一向温婉,从没有见她生气训斥的一面,今天这是犯了她的底限了!
“母妃,这是怎么了?”水云槿问道。
澜王妃回头看了一眼水云槿,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咱们回去,不要被人骗了去!”
说着就要拉着水云槿离开。
“这位贵人请留步!”身后传来青云大师的声音。
水云槿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在喊她,也知道这就是今天李雅儿安排的好戏。
“贵人既然来了,又何必匆匆离开呢,倘若今日真就这么一走了之,恐怕日后会后悔终身!”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引得大殿里的人都在看着水云槿。
水云槿听着大殿里的窃窃私语,她伸手拉住澜王妃,脚下顿住。
“云槿,你别听他妖言惑众,我们走吧。”顾晨曦一脸担忧。
“是不是妖言惑众?还要听听他说了什么话?他若是敢胡说八道,我才会让他后悔终身!”水云槿缓缓转身,直视着青云大师。
此时拥挤的大殿里已经让出一条道来,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水云槿和青云大师。
水云槿不顾澜王妃和顾晨曦的担心,李雅儿得逞后的得意和大殿里一众人好奇的神色,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大师刚刚想说什么?”
青云大师看着眼前淡定从容的水云槿,从她身上溢出来的气势顿时让他有种压迫感,他心头一颤,喉结动了下,故作沉稳,“施主相貌不凡,命中富贵,必定是千金之躯,只是……”
“这位大师算得真准,我家表嫂确是贵重之人!”李雅儿跟着附和。
“只是什么?”水云槿没看李雅儿,目光直直盯着青云大师。
“从施主的面相上看,因着命格异样,虽大富大贵,却注定命中无后……”青云大师摇头叹息地道。
此话一出,满殿哄然,皆是可惜地看着水云槿。
澜王妃已经是满脸铁青,只觉得那是一派胡言!
“注定命中无后?大师可算准了?”水云槿倒没有表现得很生气,面色如常。
“天机不可泄露,贫僧这已经是折了寿命了!”青云大师不停地摇着头。
“那看来大师一定是积了很多功德了,日日对着这么多人泄露天机,你怎么还活着呢!”水云槿挑眉随意地道。
青云大师脸色一白,“施主有所不知,正因为泄露天机,才更应该多积功德,否则……”
他话还没放完,水云槿突然伸手拉起他的手臂,那双白嫩的手显露在众人面前,“大师这双手可真是白净的很呐!”
“施主这是作甚?贫僧是出家人,如此拉扯,岂不坏了我玄观寺的清誉!”青云大师已经有些慌乱,他根本没想不到水云槿会如此大胆!
“清誉?大师慌什么?”
水云槿嗤笑了两声,“据我所知,一般寺庙的大师,上至得道高僧下至扫地僧人,每人每日都要劳作,自供自给,还有每天的功课要做,可是非常辛苦的,这手就算不是老茧横生,也不至于是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吧,我就不明白了,大师是怎么保养得这么白白嫩嫩的?也教教我们这些女子,总比你泄露那些天机折命的事好多了!”
大殿里又是一阵哄然,她们都明白寺庙僧人都是很辛苦的,可是却忽略了观察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此看来,倒还真是挺奇怪的。
“你…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青云大师使力想收回手,心里担心得要命,一旦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小命都会没有的!
“你不明白不要紧,有人会明白的!”水云槿瞥了他一眼,水润的眸子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忽然扬声,“这玄观寺可还有公道可言?可还有人主事?如果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那我今天就毁了这不三不四的地方!”
大殿里极静,无一人开口。
水云槿冷笑了声,“来人,将玄观寺团团围住,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遵命!”只听暗处一声大喝。
殿中的所有人脸上皆是一慌,她们都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们不用担心,我要对付的是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不过…为防他们还有同伙混出去,还要先委屈一下你们,等事情解决,我再跟各位赔罪!”水云槿扫了一圈众人,淡淡道,侯府三千暗卫包围一个寺庙,足以水泄不通。
而李雅儿见情形不对,趁着人多眼杂偷偷溜了出去,原本以为这次会打水云槿个措手不及,谁知这样也能被她逃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小姐,这是想去哪?你陪着王妃小姐一道来的怎么这么快就想一个人先走呢?”谁知李雅儿刚走出大殿,就被紫霞堵住。
“本小姐去哪?要跟你这个奴婢请示吗?”李雅儿欲震住紫霞。
可她明显不了解紫霞,她这辈子除了主子和水云槿,怕是对谁都不会高看一眼,“奴婢是无权过问,可是小姐发话了,谁也不准离开半步,你若执意要走,别怪奴婢对你不客气!”
李雅儿看着紫霞抽出袖中的匕首,她眼皮一跳,吓得赶紧又回了大殿。
“阿弥陀佛,佛门清净地,施主何必大动肝火呢!”正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道哄亮的声音。
“终于舍得出来了!”水云槿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睛一眯,来人身穿僧袍,身形消瘦,须眉皆白,可那脸上的笑意却极是惹眼,只是看他的穿着,应该是这玄观寺里的住持吧,她等的就是他!
“是施主太心急了些,老纳上了年纪腿脚慢了些,你这就让人包围了玄观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住持笑眯眯地看着水云槿,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恐愤怒。
“你纵容弟子在这招谣撞骗,是不是更说不过去了?”水云槿挑眉反问,只觉这老头笑得很欠!
“施主说的是他?老纳不认识!”住持极是认真地看了一眼青云大师,然后一直摇头。
水云槿声音不高不低地哦了声,“想就这么敷衍过去,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住持哈哈大笑了两声,“并非敷衍了事,而是实话实说,他从京城而来,难道施主不清楚?”
水云槿眸色一深,这老头分明是意有所指,还问她是不是清楚?他分明想说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他反倒成了受害者,“你以为随意说几句,我就会相信你?”
“玄观寺今受无妄之灾,己属无辜,若是施主还要迁怒,实在是让人寒心呐!”住持一脸惋惜的样子,紧接着还打了个佛谒。
“少装模作样,就算你没有掺合进来,这个假和尚坐在你的地盘上,打的是玄观寺的名号在此装神弄鬼,难道也与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我也要治你个管教弟子不严,以致世人受骗,更是让他在此妖言惑众之罪,你身为住持,罪加一等!”
水云槿严辞锐利,就算他不是受庄贵妃的威胁,那也是忌惮想睁一只眼闭一眼,这玄观寺他是老大,有什么能瞒得过他,想就这样蒙混过去,他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难道他认为这样就不是错了!
住持显得极是淡然,“有因才有果,这一切皆因施主而起,老纳之所以不管不问,是因为敢怒而不敢言,也没那个本事,就像施主现在一定要牵连玄观寺一般,老纳又能奈你何,倒不如不管不问,乐得自在!”
水云槿看着他,眸色渐深,她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本来民不与官斗,这个局是庄贵妃所设,那么谁又能抵挡得住她,所以他选择两耳不闻,这种自保的法子,她可以理解,“好,这番话虽然无奈,却也坦诚,我没理由再为难玄观寺,不过…他,我可要好好问问他是什么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毁我声誉?敢说错一个字,就一点一点地弄废他!”
“不要…小人知错了!小人根本不是什么青云大师,也不是和尚,是有人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让我在这里冒充,求你千万别杀我……”彼时那个青云大师胆颤心惊地爬在地上求饶。
“冒充?那你装得还挺不错的,玄观寺一时之间名声大震,都是你的功劳……”水云槿淡淡道。
“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半句,是那人给了小人一本书,连日来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从书上得来,还有那些散出去的灵丹妙药也是那人给的,真的,我就是一个在画馆里给人磨墨的,不信你可以让人去查。”那人生怕水云槿不信,将自己的老底全捅了出去。
这一下可是引起了众怒,就看那一个个贵妇人面红耳赤的,她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想到让人这样欺骗,而且之前供奉得来的药都吃进了肚子,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不干不净的,吃死人那可怎么办?这口气憋在心里怎么咽得下去!
水云槿看了众人一眼,心中只道庄贵妃害人不浅,她想对付自己也就算了,还牵连了这么多人,她最好不是随意抓些药给人吃,否则这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