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 两人就发现了端倪。路旁的灌木丛里竟然有鸟的尸体,且已经僵硬了,看来死的时间并不短。
“白鹭。”林西鹤沉声。
鹭鸟。
喙上有血, 腹部有伤, 还有明显的异能波动,是战斗致死的。
两人当机立断冲向山庄的主楼,也就是他们参加生日宴的地方。而当白雾掩映的主楼终于在他们面前露出真容, 饶是林西鹤跟姜鱼, 都露出惊讶与凝重。
只见整栋主楼已经完全被绿植覆盖了。
如果姜鱼记得没错, 上次来时她看到过外墙上的爬山虎, 以及种植在墙根处的其他蕨类植物, 这是为了美观。而现在,这些变异植物将主楼淹没,使其完全成了一个囚笼。
“看那儿。”林西鹤抬眸。二楼的露台上,有一具露出半截的尸体。从他身上的制服判断,他就是山庄里的保镖之一,整个人呈往外爬的姿势,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绿植淹没。
很显然,他想逃,但失败了。
那这栋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没有立刻闯进去,分头绕着主楼迅速侦查一周,又在屋后汇合。这一路上他们又看到了散落的鸟的尸体,还有被草丛淹没的保镖的尸体。
确认这些绿植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后,姜鱼再不迟疑,调动异能直接打破屋后的窗户翻进去。
主楼里面一片狼藉。
姜鱼翻进去,刚落地就踩了一脚的玻璃渣。房间里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沾血的羽毛掉落在地上,沿着血迹追出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最终在大厅里找到了朱明同的尸体。
他的死法最惨,被开膛破肚不说,肚子里还装满了石子。整个人倒在血泊里,四周到处是鸟的血爪印和掉落的羽毛。
这诡异又可怕的一幕,让姜鱼蓦地想到了四个字——精卫填海。
只不过这填的是朱明同的肚子。
林西鹤蹲下来仔细查看,道:“这不是诅咒了,是复仇。”
来自鹭鸟的复仇,简单直接,这也似乎能间接证明蜜祯的话,朱明同确实在做捕杀鹭鸟的勾当。他把鹭鸟的肚子剖开获取宝石,终有一天,自己的肚子也被剖开了。
“复仇……”姜鱼琢磨着这两个字,“如果这一系列变故的源起是复仇,那事情发展到现在,是不是用‘报复’两个字更贴切一点?”
鹭鸟要杀朱明同,是冤有头债有主,一报还一报。可如今雾城的变故波及到的又何止是一两个人?
没有确凿的证据,猜测也无用。两人随即对整栋主楼进行了搜索,除了在各个地方发现了鸟和山庄保镖的尸体,确认这里真的没有幸存者之外,还在二楼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份有关于金四柳的资料。
朱明同为了给女儿报仇,在调查金四柳,这就是调查报告。
金四柳确实精神有问题,而且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否则他一个六级异能者,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令人艳羡的生活,而不是因为弑杀,沦为一个杀人犯。
可他的父母却是好人,或者说,是正常人,因为无法接受儿子的行为,常年居住在野外做森林里的安全员,以此来为自己赎罪。但是大半年前,他的父母死在了一个叫红河滩的地方。
调查报告到此戛然而止,姜鱼看到纸张有明显的被人攥紧过的痕迹。什么情况下,人会不自觉地把拿在手里的纸攥紧?
因为愤怒?为什么而愤怒?
这份报告上面可以被称之为线索的就只有金四柳父母的死,是这个让朱明同联想到了什么吗?
“大半年前?”姜鱼灵光乍现,“是那批新的东方宝石流入市场的时间?”
“红河滩,听名字很像是适合鹭鸟生存的地方。”林西鹤道。
线索似乎开始串起来了。
半个小时后,姜鱼跟林西鹤又到了素宝斋。
白鹭山庄的事自有特调局去处理,他们去找蜜祯,为的就是询问红河滩的事情。果然,在蜜祯听到“红河滩”这三个字时,表情略有些严肃。
“红河滩不是一个正式的地名,所以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我爷爷那里听到过,这是他们那一辈的人,或者说那些宝石猎人嘴里的称呼。红河滩,指的是距离雾城大概一百公里外的一片滩涂,就在新运河边上。那里有成片的红色的变异芦苇,四周都是森林,平时几乎没什么人去。”
“那里有很多鹭鸟?”
蜜祯沉声,“从前有,我没去过,所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是这个地名能够出现在朱明同的调查报告里,证明他是知道的。他为什么会知道一个只有老一辈的宝石猎人口口相传的地名?除非他做了跟他们一样的事。”
姜鱼:“所以金四柳的父母,也许是发现了朱明同的人在猎杀鹭鸟获取宝石,被杀人灭口了。”
这是属于金四柳的复仇,或者说人类的自相残杀。
蜜祯闻言,又疑惑道:“可是金四柳在牢里,他是怎么知道真相,从而逃狱,再精准杀人的?”
姜鱼没有立刻回答。这里面很难不让人怀疑有个幕后推手,否则金四柳杀了那么多人,没道理放着最大的仇人朱明同不杀,还贴心地让给鹭鸟来复仇。更关键的是,正是金四柳这接连数天极有规律的杀人行动,废掉了特调局的大半精英。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这边战力被废,雾城马上静默。异能催化,大暴走,环环相扣。
而说到幕后推手,现在无外乎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陆生,一个是穆先生。
现在陆生还未出现,穆先生的几率要更大一些,他还给姜鱼送过东方宝石。不过这些都不好对蜜祯坦白。
林西鹤适时开口,道:“金四柳以杀人为乐,好不容易从监狱里逃出来,今晚也一定会动手。只要抓住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姜鱼便道:“我有种预感,他今天会来杀我。”
蜜祯立刻想到了笑脸猴,道:“你打算怎么做?”
姜鱼微笑,“我之前拜托蜜老板准备的东西,做好了吗?”
与此同时,阳城。
兰舟穿梭在一片民宅里,目标是住在“集装箱区域”的一对母女。阳城民风彪悍,天气炎热,城外再往北的地方便是赫赫有名的赤土。赤地千里,名不虚传。这跟迷雾森林有异曲同工之妙,赤地连草都不长,更别说什么变异生物了,所以贫瘠归贫瘠,至少在几十年前的建城者眼里,这儿安全。
更何况赤地之下,还有许多的能源矿。
现在是五点多,太阳还好端端地挂在天上,一点儿没有要下山的意思。无事可做的老人坐在家门口逗弄孩子,唱起了“落山歌”,一声声催促着太阳赶紧下山,曲调悠长,嗓音粗犷,对于兰舟这样的南方人来说,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这里毕竟是桓天动力的地盘,万洲有林西鹤,行事上面没办法完全跟林氏撇开关系,所以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兰舟没有带太多人过来。
这就跟桓天动力的小樊总去春城,却没有进城,而是留在城外的银河俱乐部一样。他们这些人,心眼比马蜂窝还要多。
找人的过程还算顺利,兰舟一行人低调地打听,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顺利找到了目标。这对母女经济条件并不好,在兰舟表明来意并且主动提出经济补助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我是在阳城出生的,真正在那个地方待过的是我的奶奶,她现在已经去世,我能告诉你的也就是一些她曾经告诉过我的事情。”
兰舟:“没关系,你知道多少说多少。”
女人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沉思,“那个西南小镇我记得……叫箬桑。不是如果的那个‘若’,上面还有一个竹字头。我奶奶离开那里的时候才十来岁,而且她后来得了老年痴呆,我也不能保证她告诉我的、记得的,都是准确的。”
“我小的时候很多事情她也不说,可能是怕吓到我,但我常常看到她在哭。后来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很多事情倒是断断续续说出来了,有的时候做噩梦,我还听到她在喊一些陌生的名字,说着快跑之类的话,醒来之后我问她,她就只会说什么没了,都没了,还有什么活的死的之类的。”
“尤其她去世前那段时间,总是睡不好,精神越来越差。”
“我问我妈妈,才知道奶奶原来的家乡,好像因为大灾害,逃出来的没几个,所以我们家都没什么同乡。说出祖籍也基本没人听过。”
令人遗憾的是,女人的母亲也去世了,知道真相的人越来越少。
不过说到最后,女人又想到什么,眸光微亮,“对了,我奶奶还有个笔记本。她后来老年痴呆的时候经常拿着笔在纸上乱画,我也不知道在画什么,看也看不太懂。本来应该烧掉的,但我跟奶奶关系好,舍不得烧,就留下来了。”
说着,女人就起身在杂物箱里好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她口中的笔记本。
翻开泛黄的纸张,兰舟看到了纸上那些杂乱的线条、依稀辩得出是个人,但形状扭曲,有些人的肢体甚至是断裂的,莫名透着股寒意。
还有很多场景图,画的应该是小镇里的街道,但线条同样的扭曲,只有墙角上的密文有种熟悉感。
【快逃】就是这两字。
“是不是看着有点渗人?”女人还心有戚戚,“那里肯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你们查这些做什么啊?”
兰舟当然不能告诉她,继续往后翻,就看到了一幅难得的线条非常清晰,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画了什么的图案。
一棵大树。
“这是什么?”兰舟指着这棵树问。
“啊?这不就是一棵树吗?”女人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瞥见兰舟的脸色,念及他说的经济补助,又绞尽脑汁补充道:“一棵散发着荧光的树?”
兰舟看着树冠四周漂浮的那些点,像是用笔尖一个个戳上去的,而女人的形容让他好奇,“你怎么知道这是荧光?”
女人:“我奶奶说的呀。”
兰舟:“她说起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女人微愣,随即又仔细想了想,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说不上来什么表情,很、很恐惧?敬畏?反正挺复杂。多的我也想不起来了,但你要说什么比较重要,应该就是这个。她老看它,有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也听不出她在念啥。”
作者有话说:
。
第146章 地下 ◇
◎蝙蝠与鳄鱼◎
入夜, 白日里被太阳稍稍驱赶了一些的雾,再次将城市占领。但今夜的雾城,虽然同样静默, 却比昨晚要亮得多。
林氏的运输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入雾城, 送来了大量的能源石。城市的街道被接二连三地唤醒, 许多小区里也亮起了灯,而光明,总是能带给人希望和温暖。
周亓和他的五分队守在城外, 而姜鱼和林西鹤骑着飞行摩托在城市里穿行,迎着雾与风,看到星星点点的光连成片, 驶过一个小区时, 还闻到了小区里传出来的烧烤的味道。
火系的异能者临时支起了烧烤摊, 在卖烤串儿。
林西鹤停下来买了点儿,用纸桶装着, 价格实惠, 味道也相当不错。旁边还有异能者充当起了外卖员,大喊一声还有谁要,小区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回响。
“来二十串五花!!!”
生意看起来相当红火。
姜鱼抱着纸桶, 坐在林西鹤的后车座上, 看着下方越来越远的人间烟火,任风吹乱了自己的头发,心情也依旧不错。
哪怕雾里还潜藏着危险。
金四柳和笑脸猴不是召唤兽, 说让他们出现就出现了。如果提前设下埋伏, 对方多半不会上当, 如同昨晚特调局想在迷雾场设局杀金四柳一样, 激将法也不管用。
所以两人没有特地寻找埋伏点, 而是像昨晚一样,走到哪儿就是哪儿。
预想中的袭击迟迟没有出现,一声呼救划破夜空。
那声音来自前方的地铁站,林西鹤的飞行摩托便一个灵活的漂移从街角转过,也不去管平日里那飞行车辆不可进入地下设施的规矩,直接越过栏杆开进去,端的是潇洒。
地下没有雾,但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有。好在这车有非常明亮甚至堪称嚣张的车头灯,那亮度,堪比上帝的圣光。
“是蝙蝠!”姜鱼抬手就把纸桶里吃剩下的竹签子扔出去。异能的光芒闪过,迅速为竹签子镀上金属,如同离弦之箭,将一只迎面飞来的蝙蝠打落。
林西鹤单手把着方向盘,迅速拔枪,“砰!”又一只蝙蝠被打落。与此同时,飞行摩托绕过柱子,又一个嚣张的摆尾,来了一个s型曲线,成功让迎面飞来的蝙蝠群差点撞柱。
姜鱼回头,抬手便是一串如同细针般的金属刺。蝙蝠群才刚在柱子前刹车,还没来得及转弯呢,就被金属刺钉在柱子上。又在金属系重新化作异能元素消失的刹那,如同雨点般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