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娜叹道:“不与他扯上关系也好,他是异兽族中狐族的人,狐族的人最是狡猾,恐你不是他对手。他还有个姐姐,貌若天仙,听说还曾在阿拨斯的选美舞会上大放光彩,后来被夹缝之地的一个大佬包养,这也是他能拿到夹缝之地生意的原因之一。但异兽族的人为谁能来夹缝之地做生意斗得头破血流,仅有裙带关系是不够的,他能拔得头筹,想必是个有手段的人。”
她的心一动,猛地问道:“他的姐姐是不是阿丹妮?”
她记得阿丹妮有个弟弟,但从未见过。
“是哦,”多娜也惊道,“恐怕真是他姐姐,阿丹妮也是银发,但我以前从未将他俩联系在一起……”说到这里,多娜不好意思地笑笑,“他长得特别美,美得像贵族,但阿丹妮不是,所以没有联系在一起。”
把多娜的话翻译一遍就是,银发男人身上具备贵族气质,但阿丹妮不具备,所以觉得两人不像姐弟。
“真的,”多娜说道,“阿丹妮虽美,但美得很俗套,欧伦洛大人却不一样,很有气场的那种。”
原来他的名字叫欧伦洛。
这晚两人聊得很晚,近天明时才睡。醒来时漫天都是飞雪,鼻息飘的都是冷空气。多娜端着茶点进来,她才知银发男人一早就带着他的货车离开了,估计是要交货做生意吧。
“他们每年都会过来几次,与我丈夫很熟。”多娜说道,“大约待上一个月左右就会回北大陆。”
接着多娜又说起她和她丈夫是怎么相识的。当初黑城堡被破之后,她随着逃蹿的仆从们一起逃出,打过很多零工,在采矿场、军工厂都工作过,后来随着一个女伴来到东南地做小生意,“就是卖一些粗布衣服。”多娜说道。
因为价格便宜,生意还不错,她们待的时间就略久一点。一些男人时不时找她们搭讪或送点小礼物,其中就有她现在的丈夫。
“我原本看不上他的,他长得五大三粗,年纪偏大,大字不识一个,但相处久了又觉得他为人大气,性格豪爽,对我又很体贴,再加上他还经营一座小驿站,还将全部钱交给我管,就这样我嫁给了他。”多娜笑道。
“你自己觉得满意就好。”她说。
“也谈不上很满意,”多娜又蹙了蹙眉,说,“跟我结婚后,他在外头仍有好几个相好,其中有个寡妇,丈夫死了好几年,独自带着女儿生活,跟他好的时间最长,现在还断不掉。”
“你也不管管?”她将喝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哪管得了?男人不都如此吗?”多娜叹着气,“所以我才说你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至少你得了实惠。我家男人还老在外借钱塞给寡妇,帮她养女儿,有次忘了及时还钱,债主找上门来我才知道还有这事。”
多娜说到这里忽然很心酸,“我没有孩子,因为身子实在太差,也太瘦,生不出孩子,怕离了他再找不到人了,没有真的跟他计较这事。”
“别想太多了,”她拍拍多娜的手,“给自己太大压力,身子只会更差。”
多娜点点头,将糕点放到她面前,“赶紧吃吧,再过会儿就凉了。”
漫长的冬天就快过去,漫天雪花有越下越小的迹象,寒风也没刚来时那么刺骨了。儿子有时会在驿站门口玩,但玩不到一会儿就会被莱纱抱进去,理由是还是怕会感冒或被拐走。
海心有时会想自己带亚斯尔出来是不是太莽撞了,毕竟经常关在家里对成长发育不是很好。可她当时想的是,大儿子与她分开多年已经很生疏,如果她再丢下小儿子离开,小儿子以后也会不会与她生疏?这是她不愿看见的。长期母子分离,也会对孩子性格产生影响,所以她思前想后,还是带了小儿子一起离开。
银发男人再未出现过,一直未出现,直到积雪融化也不见踪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初春很快到来,随着冰雪融化,来往客商渐渐多了起来。躲在室内帮多娜算账的她偶尔会听到客商们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她失踪的消息已传遍大陆,希律亚王派出很多人找她,但一直没消息。因她失踪的最后地点是在北大陆,希律亚王几乎翻遍了北大陆,也没找到她。后来还派追兵来到夹缝之地,也没找到。
偶尔也有追兵追到东南地,但她避在最隐蔽的地下室,客商们的流动性也很大,也没人见过她,就这样,她避过了追兵的搜查。
“听说这个皇后是个奇葩,放着皇后宝座不要,公学不要,钱也不要,就这样抱着儿子跑了,是不是脑壳有病啊?”有客商大笑道。
“可不是。希律亚王娶个王妃而已,犯得着这么大气性吗?希律亚王也是倒霉,摊上这种女人,脸都丢光了。”另一个客商也大笑。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又有客商笑道,“听说以前跟安希伦王时也经常这样逃脱,撩得安希伦王要死要活的,现在又拿这套对希律亚王,不知有没有用?”
“有用个屁。”第一个说话的客商接道,“希律亚王只不过是看在三个孩子的面上才在外面找她,她以为她值几斤几两?不过一平民,听说还长得一般,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想不出希律亚王为什么要找她。”
是啊,她的性价比实在太低了,男人们纷纷感叹。
“但我听说安希伦王似乎也在找她,”又有客商道,“这女人也许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本事。”
“能有什么本事?希律亚王和安希伦王的眼睛被屎糊了呗。”有人大笑道。
“我听说北边的艾德诺也在找她。”又有人慢吞吞说道,“不过我不确定这消息是否属实,也只是道听途说。”
几个客商再次大笑,轮流说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坐在窗边的她正在做账,撇撇嘴,跟人都解释几遍了,如果她是异世人或身在现代,她就不跑了,坐享财产和名份多好,只是她有退路,就当旅游了,还能不受气,多好。
这些人真无聊,一天到晚嚼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累不累啊?!
院外传来长长的马叫嘶鸣,又来新客人了。穿着兽皮的老板和一身厚长裙的多娜连忙出门迎接。
一袭黑色连帽长衣的高大身影进入院内,众客商全都一怵。这身形也太高大了,无形中给了他们压力。客商们自动地消失不见了。
长长的黑色连帽遮住来人的大半张脸,头发全都遮住,只一缕柔亮的银色发丝露了出来。
她猛然想到了是谁,迅速看过去,却正巧与一双星辰般的浅色眼瞳对上。
阳光有些刺眼,她一时看不清他的眼睛里有什么。
但却看到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角,浅淡的笑容。
她稍一愣怔,竟是呆了。
两个月不见,他与她竟像是老熟人般。
第211章
初春的深夜,还是有些冷,燃上壁炉里的火,依旧抵挡不住从窗缝里漏出的寒意。
亚斯尔已经睡着,她往壁炉里添着柴枝,希望屋里能暖和些。
也许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她想。
她讨厌行踪被人发现。这个狐族男人应该猜出她是谁了吧。
火烧得旺一点后,她开始清理行装。没多少东西,但有些日常用品。
清理完毕,打算去隔壁房叫醒莱纱,天不亮就要出发。
可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高大身影立在她面前。
黑色连帽长衣,长长连帽遮住所有头发和大半张脸,一双星眸在走廊黯淡火光下尤为明亮。
“我正准备来叫你呢。”他的唇角微微一扯,露出性感弧度。
“叫我?!!”
“希律亚王的追兵明天大概就会到,所以必须现在就离开。”
“你……”她本想问“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却已将她的手一拉,“跟我来吧,你的那些东西就不要了,你的侍女已在门前马车上等你。”
“我还有儿子……”
“你哪抱得动他,我的手下会很快把他抱下来的。”他还补充一句,“不会影响他睡眠的。”
匆匆忙忙走下歪歪倒倒木梯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拉在掌心里。
想要抽出,他却反握更紧。
奇异的暖流从他的掌心流溢至她的指尖,她有些不自在,却动弹不得。
“你走路太慢。”他的声音含着笑意,“走快的话又怕你摔着了。”
她一时无从反驳。
此时仍是午夜,四面一片漆黑,除了几个高高壮壮的黑衣人手中提灯的微弱火光外。
浑身裹得厚厚的多娜一看到她,就扑过去抱住她,呜咽道:“海心姐,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她大吃一惊——怎么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走了,只有她不知道?!
“你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多娜哭道,“我来不及给你准备食物,就放了点早上做的糕点在你的马车里……”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他突然开口,拉着她就往马车上带。
对于他拉着她的手,多娜似乎一点都不惊奇,追上来哭道:“海心姐,热水壶也在你车上,记得多喝水。”
上了马车的她连连点头,“放心吧,多娜,你也要保重好你自己。”
多娜一下哭得更厉害,她的丈夫冲过来,拍着她的背抚慰她。
“希望她的丈夫能对她好一点。”马车开动后,海心叹道。
坐在对面的他笑了起来,深棕眸子闪闪发光,“放心吧,东南地的男人就算有再多小老婆,也不会跟大老婆分开的,该给的用度一分都不会少。”
“那感情呢?感情肯定分给了其他人?”海心愤愤不平。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钱到位了就好。”他笑道。
海心冷眼看他,他的笑容犹如暗夜里的靡丽罂粟,“你们女人就是想不开。”
“你为什么突然来带我们走?!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她问。
他首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深棕的眸子蕴含冰块般碎光。
“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你,那时我只有十多岁,还受了重伤,无法变身,缩在草丛里看到我姐姐如何将你引到苏佩拉皇后的火刑架前,救下了苏佩拉皇后。我当时受重伤也是因为想救苏佩拉皇后,可不敌看守她的族人们,被打成重伤。我姐姐急了,正准备跟族人们拼命,却突然看到了什么,立即变身成狐狸,射箭般冲到山下。我紧跟在后,接着便看到了我姐姐如何请求你帮她。”
原来是狐狸报恩啊!她想,看来多做好事还是有用的,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落难,然后别人来回报你。
许是车内有些闷,他取下了黑色长帽,银色微卷长发如瀑布般落下来,落了他全身,衬映他白皙发光的柔软肌肤,整个人闪闪发光。
“我们异兽族的人很注重誓言的,”他的艳笑仿佛也在闪光,透出的迷人光泽让人不敢看,“我姐姐既答应过你,愿帮你做任何事,我自然也会帮你。”
“把我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放下即可,”她说道,“我感谢你们帮我,但不需要一直帮。”
他没接这个话,而是说道:“我姐姐得知你在这里后很高兴,很希望再见到你。”
“所以,你现在是带我去见她?”
“是的。”他似是怕她不放心,又道,“那个地方很安全,你放心。”
她心中有些犹豫。其实和阿丹妮不是太熟,现在见面又似是老友见面,似乎有些尴尬。罢了,见就见吧,也没什么。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小雨,马车驶入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森林内居然还有个集市,半马人、半羊人、长着双翅的鸟人和长着长耳朵的兔人正在摆摊卖东西,一些看起来像是当地人的男女正在挑挑拣拣。若不是她曾在北大陆待过两年,看到这些怪物早吓得魂都飞出来了。
所以,她现在很镇定。
集市上车来车往,他们的马车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停在一处偏僻的角落。
“稍微等一下。”他说。
“你不下车去迎接吗?!”她问。
“我不能下车,这里的不法之徒太多,我一下车你就会被盯上。”他笑得悠游自在,“这里容不下单身女人。”
“哪有人会注意到我?”她有些不满,这是瞧不起单身女人吗?
“你看到那个兔人没有?他貌似在挑木盒,实际上不断往这边瞟,免耳朵时不时会动一下;还有那个半马人,转身时明显往我们这边侧着,马尾巴会微妙晃动一下,说明他正在动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