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仍下着暴雨,乌云沉沉欲落。安希伦王去而复返,率着他的大批卫兵,驻扎在她的王城悬崖下,叫嚣着要她出来把他迎上去,否则他会一直等在下面,等到她不得不出来,他就会不顾一切就把她绑回去。
她站在高高的悬崖顶上,穿着防水连衣长帽,拿着望远镜看着崖底的大批人马,眉头蹙成一团。
由于雨势过大,莱纱仍为她打着伞,生怕她淋到一点半点。
“莱纱,他为什么突然去而复返?!”她边用望远镜眺望边问,声音几近被倾盆大雨声淹没。
“可能是舍不得您吧。”莱纱小心翼翼回答。
“他不是有其他女人了吗?”
“可她们都不是您啊。”
“男人就是这样,”她嗤笑着,“既要……又要……”
“您别担心,欧伦洛大人已去召集练兵了,随时准备开战。”
“也只有开战了,”她冷笑道,“我要打得他屁滚尿流,要他知道女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莱纱欲言又止,终是沉默。
帝奥斯乃是大国,岂是一座小小王城能比?即使欧伦洛大人战斗经验丰富,也未见得打得过,还要打得屁滚尿流?实力摆在那里。
但莱纱不知道的是,海心从第一天搬进王城起,就做好了与两个男人做战的准备。她知道以男人的贪欲、占有欲来说,必不会放过她。早已备下大量火i药、火i枪、子弹还有刀剑,还有一大批秘密雇佣兵。
就算不为了这两个男人,她也得保护自己的王城,这些东西也是必须。
她还有一样秘密武器,只留待最关键的时刻。
她无比庆幸当初拼命赚钱,才有了这些资本。
这场震惊大半个大陆的战争很快开打。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两三个月,安希伦王在绝对实力碾压海心皇后的情况下,居然惨败。
漫天的硝烟味、刀剑声、呐喊声、惨叫声,惊天动地的滚滚吼叫与拼杀声,盖过了任何一场倾天暴雨。
尸山血海,残肢遍地,两边的卫兵们仍拼死战斗。
海心皇后誓要将入侵者赶出王城领域,使出了全部力量和聪明才智。她调兵谴将,谋战布局,彻夜研究安希伦王的作战策略,还连画几张地图研究如何从背后偷袭安希伦王的营地。
欧伦洛也表现得极为凶猛,狐族的狡诈同时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率领的兵团左躲右蹿,最后又出其不意地给安希伦王兵团一击,将他们击得溃不成军。
安希伦王吃了几次亏后,怒不可竭,悍猛反攻,将欧伦洛打得连连败退。这也是柏欧王城最危险的一场战役。眼看欧伦洛的卫兵死的死,伤的伤,被逼退到悬崖边的凶猛河流边,就要守不住悬崖边上最后的安全防域时,忽听得一声尖锐鸟鸣,随之剧烈的扑扇翅膀的声音,一只凶恶无比的黑色食人鹰驼着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女人飞速而来。
正是海心皇后。
她宛若战神一般,高举着火i枪,毫无惧色地对着下面凶猛的敌兵们开枪射击。让人惊叹的是,她居然瞄得极准,一射一个准,砰砰砰的火i枪声中,惨叫哀嚎声不断响起,战势有了微微逆转。
安希伦王怒了,下令一批卫兵备好长箭,要把她射下来。嗖嗖嗖,连着十几支长箭袭向食人鹰上的海心皇后。海心皇后因为要对准射击,便让食人鹰飞得较低,这下被危险的箭雨包围。
即使灵巧地躲避闪飞,仍被几支箭射中肩膀、胳膊和后背。下面的欧伦洛大声吼叫声,似乎是在劝她赶紧回去,但她咬了咬牙,愣是忍痛拔掉了肩膀和胳膊上的长箭,再次骑着飞鹰冲入战场。
拔掉箭之后,胳膊依然运用自如,只是血流不停。
她仍用力举起火i枪,对准下方的敌军,再次开始疯狂射击。
只是这次,一直留意她的站在场外的一群夹缝之地人士通过望远镜看到,飞到半空中的她一边开枪一边口中念着什么,不由觉得奇怪,私下议论起来……
也就在这时,安希伦王看海心皇后“冥顽不灵”,受了伤还要和他力战到底,十分生气,大手一挥,一个卫兵立即吹起号角,呜呜的长鸣声响起,更多的卫兵如潮水般冲进了战场,将王城的卫兵杀得逃得逃、死得死、伤得伤,其中有个极悍猛的卫兵还一刀将欧伦洛从马背上砍了下来,众卫惊呼起来,要是欧伦洛死了,这场战斗基本完蛋,海心皇后只是一女流。
就在这危险时刻,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安希伦王似乎嫌战斗进展太慢,想要速战速决,拿下海心皇后,突然用力吹起了脖前的哨子。哨声特别奇异,三长一短,连吹三次后,咚——咚——咚,极沉重极可怕的脚步声从战场外一步步传来,脚步声仿若滚滚天雷,震彻地面,就像最凶险的地震发生了,将要把地面裂开一般。
“天,是巨人族!”战场外有人惊呼起来。
“安希伦王居然请动了巨人族来作战!”
惊雷滚滚般的沉重脚步声中,一个个身高超过五米的巨大汉子拖着铁锤,扛着巨剑或扬着尖刺鞭子缓步来到战场。他们是夹缝之地的巨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身上的肌肉爆烈欲炸,是极为悍猛的一个族类。
所有观战的人们都惊呼尖叫,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柏欧王城必败!
但就在这个恐怖时刻,一道颀长悍猛的极长阴影划过阴沉的天空,有人不自觉地抬起头,惊惶大叫:“我的天啊!”
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看清的刹那全都惊恐不已。
只见一条全身布满鳞片的青色巨龙飞向坐在食人鹰身上的海心皇后。近了,更近了,青色巨龙与吓得浑身颤抖的食人鹰平行的那刻,海心皇后勇猛地跳了过去,跳在了青龙身上。
众人再次惊呼。
嗖的一声响,海心皇后骑着青龙在天空飞了半圈,海心皇后似乎低头对青龙说了些什么,猛地一下,青龙朝地面的巨人敌兵们喷出了熊熊烈火,这一下,震耳欲聋的巨人们惨叫声响彻了天地,又听得一声巨响,一个全身燃烧的巨人哀嚎着重重倒地,其他巨人纷纷外逃,可囿于巨大身形,他们的步伐极慢,青龙又朝他们连连喷出烈火,惨嚎、哭叫与哀叫声不断,连续倒地的“地震”声更是可怕至极,还有人捂起了耳朵,实在太可怕了。
这条巨大青龙在海心皇后的命令下,不断喷出熊熊烈火,巨人倒地后,还有战场上的凶悍勇猛的敌兵,惊天的惨叫声就着这阴沉沉天气,仿佛世界末日到来。
传说海心皇后只是一个弱女子,可这个弱女子现在战场上像个女煞神。
滚滚浓烟冲上天际,黑烟弥漫,王城卫兵再次涌起士气,“杀啊!”“冲啊!”“把安希伦王的军队一网打尽!”
无数卫兵再次冲进杀场,与剩下的敌兵们杀作一团,敌兵们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士气低落,一下被杀得溃不成军……
安希伦王惨败。即使后来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浇灭了青龙喷出的火,可士气消失,卫兵们再无举刀剑的勇气。
得知安希伦王带兵离开王城领域后,海心皇后的大笑声传遍整个王城。
深夜里的土坯王宫,一片宁静,只有壁炉里的火堆噼啪作响。海心独自坐在书房统计战后损失。
她的肩膀、胳膊和后背都裹满白色纱布,有些血迹还渗出了纱布,可却依然挡不住她积极努力的劲头。
“母亲!”穿着雪白睡袍的安琪拉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她抬起头,“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睡不着。”安琪拉进来后就关上门。
“是被吓着了吗?”她温和地问。
“嗯,有一点。”安琪拉小声地说,坐在她椅子下面的地毯上,把手伸在壁炉旁烤火,“我不喜欢你和安希伦叔叔打仗,母亲。”
“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叹道。
安琪拉的眼睛骨碌地转,“就算你被安希伦王叔叔抓走了,他也是抓你去帝奥斯皇宫而已。”
“你想说什么呢,安琪拉?”她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
“母亲,我不明白,那么多女人都想往皇宫跑,住皇宫里,你为什么不一样呢?你难道不喜欢舒适的生活,被男人宠着爱着吗?”
她有些生气,“安琪拉,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安琪拉也有些不悦,“大家都说你有病,在阿拨斯的城堡里,有些贵夫人专门问我,你母亲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和我一起上课的女伴也问过我,你母亲是不是受苦受习惯了,所以不习惯皇室生活了。”
“安琪拉,我不求你理解,但求你尊重他人生活,还有选择。”她正色道。
“我真的是一点不理解,”安琪拉的眼里隐现泪花,争辩道,“你为什么要离开父王?!父王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又要和安希伦叔叔打仗?!他只是喜欢你,想把你带回去享福而已。”
第219章
是的,连她女儿都觉得她有病。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烦燥郁闷,先前打胜仗的快感荡然无存。
“看来,你是想回到你父王身边了,”她说道,“不若我找人送你回去?”
“你不要我,父王也不要我,你们把我推来推去。”安琪拉一下大哭起来,“你们既不想要我,又为何要生我?我是你们的玩具吗?”
“不是的。”她竭力想安慰她,可她哭得更厉害,“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
说着就哭着起身,小跑出了书房,海心连连叹气,却毫无办法。
天明,她第一次给希律亚写信,希望他把女儿带回去,“我觉得她更需要父亲的认可,希望父亲给她更多的信心。”
信写得不长,却是出自她的真心。
安琪拉长期生活在城堡,深受上流贵族圈的浸染,与她的想法不一样也是正常的。她觉得希律亚可能更能理解安琪拉的苦恼。
三天后,她等安琪拉平静下来后,便找安琪拉又谈了一次。
“安琪拉,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你外婆、姨姨,或幼儿园,幼儿园的老师、小朋友等,但我希望你记得,这样也许你就能明平等与尊严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当然,这些对这里的女人来说也很重要,只是她们的财产权被剥夺,便没有了说话的权利。”她极温和地道。
安琪拉摇摇头,“不记得你说的什么外婆、幼儿园了。”
“你那时才刚三岁,自然记得不大清。”她抚摸着安琪拉紫色的卷发,“妈妈便来自你小时候的那个世界,从小在那里长大,受过很多年教育才来到这里,所以想法和这里的有点不一样。我不大愿意生活在一个压抑的环境里,即使你父亲是个王者。但我不需要荣华富贵也能活,还能靠自己活得很好。你也看到了,我赚到了一个王城,还有能力保护它。”
“可是,母亲,这值得吗?让你抛弃父王来到这种地方生活?安琪拉不服地道,“这里只有雨季和雪季,你的王宫的条件也很差,没有柔软华贵的地毯、漂亮奢华的壁纸和舒适华丽的床,有的房间还漏雨,有的房间墙壁透风,还有的房间很旧很破,母亲,你抛下父王来这里真是不值得。”
“我自己觉得值得就行。”她淡淡道,“至少我再也不用伤心难过,不用经常沉浸在负面情绪里,不用躲着哭,我能主导我自己的生活。你说的王宫条件,等我以后再赚到了钱可以改善的。但我在城堡时的痛苦和难过,你父王并不在意。”
“母亲,耶曼就算得了王妃之位也不是你的对手。”安琪拉居然有点“苦口婆心”,“你又为何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痛苦、难过?耶曼现在当上了王妃又如何,父王又有了新情人,耶曼也不能独宠啊。母亲,那些女人全都是父王手中的玩物和工具,只有对你,他才是真心的,否则怎会把一个平民女子捧为皇后,还给我一个私生女这么好的教育和资源?”
“这些是你父王教你说的吗?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她直视安琪拉,“你以为你父王把其他女人视为玩物,把我视为重要,我就会开心吗?安琪拉,我不妨这样告诉你,若我不是从现代世界来的,又极尊重自己想法,按自己的想法做的话,他早就视我如无物,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还隔几天写封信。一个视女人如工具的男人,会视所有的女人为工具。”
“不,不是这样的,父王对你是不一样的。”
“那首先因为我是不一样的人,他才会采取不一样的态度。我不会一直优秀,一直特立独行,我也会有累的时候,我希望我累的时候能够有安全感,而不是一直在男人身边战战兢兢。”
安琪拉忍不住哭了起来,“你错了,母亲,父王一直深深爱着你。他若不爱你,是决不会把你带回阿拨斯封为皇后的。你说的战战兢什么都是你自己想的,我不想听你再说什么,我只知道父王对我们都很好,你就不要再跟父王闹了。”
“你听我说,安琪拉。”她有些无可奈何,“也许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明白。”安琪拉哭叫着就扭头跑了。
她长叹一声,知道获得女儿理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哗啦啦的大雨声中,她坐在身负重伤的欧伦洛的床边。欧伦洛的后背被砍出一条很深的口子,刚被抬回来时,她吓坏了,以为他要死了,他的脸惨白得近恐怖,比他美丽的银色卷发还要白。
她一边哭一边看着医师们忙碌,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去,直到资历最老的医师对她说伤情已经稳住,她才不哭了。
欧伦洛沉沉昏睡两三天,伤情虽稳定,但脸色仍未见好转。
可能身子过虚的原因,一条漂亮的银色尾巴失控露了出来,她这才想起他是狐族的,很久以前她还见过他姐姐的原形。
轻柔抚摸着这条毛茸茸尾巴,她一时出了神。她想万一怀孕了的话,会不会生下一只小狐狸,但可能性似乎不太大,她一直在喝避子药。倒不是怕生下小狐狸,而是她不想在颠沛流离中再生育,也担不起育子之责。
或是抚摸过于温柔,昏睡不醒的欧伦洛发出低低咕哝声,似乎觉得很舒服。
她微微笑了起来。只有在情人这里,她才能获得短暂的宁静。
午夜,她再次坐在书房忙碌。窗外是哗啦啦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唰唰作响。风也很大,有好几次居然把窗子吹开了。
面前的公文一大摞,堆得像座小山。她伏案工作,全神贯注,不知不觉中竟工作到天亮。
天色灰蒙,大雨仍下个不停,天地间一片茫茫雨雾,仿佛成了雨的世界。
听莱纱说整个夹缝之地都被水淹了,都淹过人的腰部了。
“现在普通平民根本出不了门,只有有钱人能坐着飞马或马车上天。”莱纱边织着衣服边对坐在壁炉旁的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