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莹有些生气,“人是从你手上丢的,大夫人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李承璟冷笑,“难到最初想送走她的不是崔家?你也是知情。”
崔莹张了张嘴,却反驳不出什么,“我……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再说了,若不送走她,难道你还想把她接到王府里来,好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姐妹共侍一夫?”她越说越气,“凭什么!我才是崔家嫡支的女儿,叫人知道了,是想打我的脸吗?”
“你如今怪崔茵打你的脸,当初她替你出嫁时,你可曾想过?”
李承璟厌恶无比,“你自己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自己清楚。”
崔莹从来没被人戳穿过自己的私心,李承璟差点就将贪慕虚荣四个字骂到她面前了,她气的发抖,指着李承璟半天没说出话来。
末了,李承璟拂开她的手,“你若是能从崔大夫人那里打探来崔茵的消息,我绝不再和你计较这些。”
“你要王妃的尊荣,本王大可以都给你,前提是,替本王找回崔茵。”
姑苏和周边都已经寻过,春草的踪迹也出现过,她去布庄采买,定然是给崔茵买的东西。
李承璟笃定崔茵还活着,崔家或许不知道她的下落,但当初送走她时,定然还有什么有用的消息瞒着他。
不然怎么会突然请来程仙医,要取崔茵的心血给阿珩治病?
心血自是不能取的,但若是——
他忽然想到什么,“来人!”
崔茵不在姑苏,闽州路远,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去的了,说不定她就在某一处,只是躲着自己罢了。
若是将程仙医的药方和给阿珩治病的消息散播出去,崔茵知道了,岂会无动于衷?
*
过两日便是小皇帝李惟的生辰,齐太后听从道士的话,万寿三日,以娱天下,给小皇帝积福。
原本崔茵还有顾忌,原先去别庄路远,遇不到什么人,这次若是在建康城里赏灯,在李承璟眼皮子底下,万一被发现可就糟了。
但如今的境况,怕是拒绝不得了。
春草给她量尺寸,想做两件新衣裳,崔茵看她忙来忙去,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些期待。
一同出游啊……她想象不到萧绪桓这样的人,陪她赏灯会是什么样子。
“咦?”春草伸手碰了碰崔茵的颈侧,凝脂白玉之上,有一处变得红红的,“不应该呀,这料子软得很,怎么会磨红了呢?”
她自言自语,崔茵愣了愣,想起这里曾被他埋首蹭过,大概是那时候留下的印子,自己不曾注意过,忙支开春草,自己坐到铜镜前检查。
那晚假山石后的缱绻相依还历历在目,崔茵抹着药膏,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
春草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有些担忧。
“娘子,若是大司马真上了心,想娶您为妻,该怎么办啊?”
崔茵指尖的动作一顿,下意识道,“不会,他怎么会娶我。”
春草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大司马待娘子很是用心,先前身边一个姬妾也没有,洁身自好,对娘子动了心,万一想娶呢?”
动心吗?崔茵摇摇头,是她勾引在先,哪有真的什么柳下惠,她觉得萧绪桓不过是一时兴起为色所迷。
他那么多年都不肯娶妻,哪里会随便就娶她,再者说,早晚有一天坦白真相,他若知道自己和李承璟的关系,只会将她送走。
崔茵回到建康后,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噩梦,她想,或许是因为梦里的那个自己已经郁郁而终,再没有下文了。若说还有什么疑问,梦里自己临死之前,崔莹所说的那些话模模糊糊,谁失势?谁又不肯放过崔家?
还有自己死后,似乎有人来寻过她。
她不知道阿珩最后怎样了,平日里虽不说,心里却总揪着,思念阿珩。
眼下自身难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顺利,萧绪桓不愿与李承璟真的反目,那她只能保全自己离开。
若有朝一日彻底离开,便再也不会见到阿珩。
崔茵纠结又无奈,谁愿意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可梦里自己没有逃走,也是孤身一人见不到孩子,早早死去。
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只有萧绪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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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合一)
萧楚华写完了最后一笔描红, 拿起来对着敞开的窗子仔细查看。
这幅字帖是崔茵亲手写给她的,与她平时的笔迹略有不同, 更秀致一些, 适合拿来临摹描红。萧楚华见过她平时写的字,很难相信那样一个娇柔的美人,笔下有这样的铁画银钩的气势。
“练完了?”
沈汲从门外进来, 看见侍女正在整理萧楚华练完的描红纸,萧楚华没有理他,两个侍女悄悄看了一眼萧楚华的脸色, 忙低下了头, 他只好尴尬地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
萧楚华听见他咳嗽,丢下手里的纸张便迎过去,面带焦色, “风寒不是已经好了吗?”
沈汲觑见她关切的神色,才将手放下, 忍不住笑了笑。
“你这人!”萧楚华被他捉弄, 有些恼怒,一把推开他,自己重新坐了回去。
两个侍女捧着整理好的字帖和描红纸放在桌子上,低头退了出去。
“阿楚,前些日子我患了风寒, 多谢你照顾。”沈汲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温声道。
萧楚华冷哼一声, 脸色虽缓和下来,话里依旧带刺,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 这也要道谢, 那也要道谢,我也多谢你提点,知道你我有多生分。”
沈汲被她冷嘲热讽一顿,知道她还在为前些日子的事生气,自己生病这几日也反省过,是想真心同她和好过日子,便也不还嘴,小心翼翼赔罪。
萧楚华心里没有多少怨气了,只是嘴上不饶人,“你不用同我虚与委蛇,也不用顾忌我阿弟,我嫁给你这些年,至今不曾有子嗣,你若是嫌我善妒,妨碍你纳妾生子,明日便和离,各过各的……”
“阿楚!越说越远了,我几时怨过你……”他有些无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若是将来襄臣子嗣多,肯过继给我们,我们便好好养孩子,若是没有,只你我二人也没什么不好。”
说起阿弟,萧楚华又皱起眉,“我阿弟哪里指望的上。”
沈汲知道萧绪桓从姑苏带回来一个女子,萧楚华与她一见如故,很是要好,这些日子在家临的字帖都是那女子所赠,他指了指字帖,“这不是有些眉目了吗?襄臣不是那等轻浮之人,若不是有心成亲,怎么会轻易带回府上。”
不提还好,提起崔茵,萧楚华眉头紧锁,她先前问了娄复几句和崔茵有关的事情,娄复便被罚去了军营,见娄复支支吾吾含糊其辞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萧绪桓有事瞒着她,并且借由责罚娄复来告诉她,这件事,他不打算现在就与旁人说。
萧楚华心里七上八下,想过好几种猜测。
她见崔茵的表现,不像是从前就认识阿弟,但阿弟的确像是……蓄谋已久的样子。
难道问题出在崔茵的身份上面?她打探遍了建康,也不曾听说姓陈的哪户人家有这样一个女郎,又打探崔茵口中夫家,也没有消息。
即便是江北迁来不久的人家,也该有些蛛丝马迹,可偏偏怎么都查不到。
而她认识崔茵这些日子,见她容貌堪称绝色,文雅识礼,像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郎,总不会是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出来的。
沈汲见她脸色不对,“怎么,那位陈娘子有什么问题吗?”
萧楚华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阿弟先前行军在外,可认识过什么女子?”
沈汲想了想,断然否认,“哪里曾认识什么女子,难道你还信不过襄臣的人品?”
“真是奇了……”萧楚华没有半点头绪,阿弟越是瞒着她,她越是不安,低头将方才练好的最后一张描红收起来。
沈汲不经意瞥了一眼那张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从她手中拿过来,仔细又看了一遍。
“这幅字——”他疑惑道,“是陈娘子所写?”
萧楚华点头,“自然是她。”
沈汲师从名儒,只因家道中落,才阴差阳错被萧绪桓赏识,做了幕僚军师,如今搁下雅趣诗文许多年,却一眼认出,这张字帖里的“之”字,习的是王逸公的咏梅赋中的笔法。
那位陈娘子生在江北,丧夫后才来到建康,怎么会习得王逸公二十年前的私帖?
那咏梅赋乃是感怀往事之作,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功底深厚,不仅辞赋做得好,笔下寄情,字写的更是行云流水,只因赋中暗讽朝廷不作为,偏安一方,王逸公作完此赋后便被贬官去了岭南,手稿不知去向,传言是被某位风流名士私藏了起来。
沈汲年少时,曾在先生那里见过临摹的咏梅赋,因此赋被朝廷严禁,知道的人并不多,绝无可能流传到了江北。
萧楚华听完,眯着眼看那个“之”字,崔茵给她写的描红帖有厚厚一沓,她练着练着,也不会在意这其中一个字有什么不同。
现在看来,其他字帖中的“之”字都是她刻意改过的,唯有这章疏忽,漏掉了。
她起身,拿着这张字朝外走。
沈汲愣了愣,忙追上去,“你这是要去哪儿?”
*
暮云合璧,夕晖倾颓,眼下已是四月初,树木的枝叶已经繁盛起来,远远望去,墙里墙外,树影婆娑,青葱的树冠之上,时不时有鸟雀徘徊。
暖风里夹杂着丝丝潮意,白日里已经有炎热的感觉了,傍晚时分,热气消散了大半,大概这几日快要下雨了,园中的空地上,像是蒸腾凝聚了一团热浪。
大司马府中的长廊上尽数挂上了竹帘,几个婢女欢快的穿廊而过,小声凑在一起说话。
“……以前大司马不回府,府里都没有生机和人气儿。”
“现在好了,你们看这竹帘,又遮阳又清凉。”
“多亏了陈娘子,是她叫人挂上的。”
几个婢女从廊下的花厅转角过去,迎面看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步走来。
“夫人安好!”
几个人欢快地朝她行礼,婢女们都很喜欢这个和气温柔的大美人,原先是叫她陈娘子的,可后来听娄复和大司马一口一个夫人,她们也跟着叫。
叫久了,有时候也在猜测,是不是过段时日,这位陈娘子就要当真的萧夫人了。
今日夫人打扮的真是叫人移不开眼,雪肤乌发,梳起一个婀娜的发髻,露出一段细腻的鹅颈和锁骨,容色像是春日里初绽的牡丹。
衣袂翩跹,石榴红的褶裙像是花瓣,衬着纤腰盈盈一握,酥月匈巍峨。
几个婢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问好行礼之后,忙拉着手跑走了。
今晚出门赏灯,萧绪桓派人传话,请她到前厅。
崔茵走到长廊尽头,便看见萧楚华快步从前厅出来。
“郡主!”
萧楚华闻声回头,顿住了脚步。
崔茵笑问,“好些日子不曾见郡主了,听萧郎君说郡主近日有些事要忙,我写好了新的字帖,春草,快回去给郡主拿来。”
萧楚华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她刚刚与阿弟争执了几句,萧绪桓只承认崔茵身份的确是假的,可她也是有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