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的料子轻薄柔软,掐腰的腰带也是绸缎所制,他灼热的手掌几乎握住了一半,随便按了几下,崔茵怕痒,半边身子酥软下来,双手抵在他胸前,红唇微张,轻轻吸了口气。
“妾没有慌张,妾是在生气!”她咬唇,睫毛轻颤,轻轻瞪了他一眼,“妾都说了,那真人解签根本不准,萧郎君不听,非要再抽一次。”
“就因为这?”他眯起眼来,浓睫和眼睑遮住了深渊似的眸光。
崔茵点头,佯装生气道:“萧郎君是从军之人,怎么会信这些道士的话,方才分明是在戏弄妾身。”
萧绪桓闻言,点了点她的鼻尖,“夫人既然觉得萧某不信这些,那为何当初在丹阳城外的客栈,却送给我一个平安符?”
“那平安符难道不是道观里得来的吗?”
崔茵辩不过他,脸颊羞红,“妾当时身无长物,没有东西可以报答萧郎君,因此送了那个平安符。”
她红着脸,凝眉疑惑道,“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平安符而已,萧郎君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若是他不说,崔茵自己都要忘记了。那平安符说来还是灵清观那个真人随手给的,另一个早就被她弄丢了。
萧绪桓怎么还记得?
他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腹诽,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斜坐在自己怀中。
崔茵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害怕,脑海里潜意识对在马车里的亲密有些抗拒。她还记得当初李承璟送她去钟山的路上,强迫她在马车里行欢,崔茵忍不住颤抖,那记忆就像是阴云般笼罩下来,她死死抵住萧绪桓的手,生怕他也对自己那样。
怀里的人忽然面色苍白,轻轻娇颤,眼睛里写满抗拒。
萧绪桓微微一愣,旋即想起当初窥见那截无力垂下皓腕,不用猜也知道李承璟曾经在马车里对她做了什么。
他放轻声音,哄道,“夫人不必怕,萧某不是那等轻浮之人,不会在这里对夫人做什么。”
崔茵头脑间因为恐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会知道自己怕什么,闻言冷静下来,局促不安的坐在他腿上。
“夫人方才的意思,那平安符不作数,”他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蝴蝶骨,低声道,“萧某行军在外,刀枪无眼,不如夫人重新送一个有用的平安符。”
崔茵有些茫然,什么是有用的平安符?
接着又听他道,“纸做的容易丢,夫人给萧某印一个,可好?”
微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樱唇,崔茵睁大了眼睛,面容羞红,印一个平安符,怎么能是这个意思?
他还在等自己的回应,“好不好?”眼神真挚,仿佛在询问自己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崔茵一时间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撩拨人的手段,不是说他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吗……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飞快仰首在他唇边触了一下,旋即推开他。
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唇角,留下淡淡的一抹胭脂印痕。
崔茵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却又被重新揽住了腰,她险些惊呼出声,眼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朝她压了下来,不由分说,加深了她所印的胭脂平安符。
……
马车停在了郊外一处庄园门口。
崔茵下车时,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双眸潋滟,眼含春水,裙摆随风晃动,恍若璇霄丹阙中偷饮仙露的神仙妃子。
萧绪桓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牵着她朝里走去。
崔茵回头,发现护送他们的手下都留在了外面。
“萧郎君,这是要去哪里呀?”许久不曾说话,她嗓音有些喑哑。
方才在马车上,没来得及注意时间,崔茵这才发现,竟然走了这么久,根本不是回府的路。
庄园里不曾点灯,月色皎洁,还有她手中那盏提灯,照见四周,似乎是一条通往花园的的小路。
萧绪桓放慢步伐,慢慢带着她往里走去。
崔茵又问了一遍,“究竟来这里做什么?”话音刚落,她脚步一顿,睁大了眼睛。
面前是一望无尽的牡丹花丛,月色的寒光洒在千朵万朵娇艳的牡丹花瓣之上,绮丽芬芳,繁花似锦。
崔茵朝前走了两步,垂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嫣红饱满的花瓣。
一枝红艳露凝香。
待回过神来,她抬眸看向身后的男子。
“萧郎君为何突然带妾来看牡丹?”
她其实心中有了些猜测,这几日万寿节,白日里百姓们都去赏花,晚上出门赏灯,她怕白天在街上被人发现,只能晚上出来,自然错过了看那牡丹盛放,云蒸霞蔚的景色。
不过月色下的牡丹依旧艳丽馨香。
“夫人不喜欢吗?”
他捏捏她的手心,被她轻轻回握住。
这处庄园的牡丹园深处,有一座废弃的楼台,旋梯爬到最上面,可以看见建康今夜绮靡璀璨的灯景。
崔茵朝远处看去,果然看到长街之上,有如一簇绮霞,升腾漂浮着淡淡的灯影。
“这里这样偏僻,萧郎君怎会知道这里有牡丹,还有这个楼台。”
她佯装生疑,杏眸圆瞪,娇嗔道,“是不是从前也带别的小娘子来过?”
萧绪桓故作沉思,想了想,“让我数数……”
崔茵原本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仔细回忆起来,一颗心如坠冰窖,凉了大半。
她低下声,“妾就知道……大司马位高权重,怎么会有没有其他女人。”
萧绪桓低头看着她,不急不慢道,“萧某数了数,夫人竟是唯一一个。”
她蓦然抬起头来,眼角泛红,见他竟然在笑自己,又羞又气,想要下楼。
萧绪桓长臂一伸,将人捞了回来,抱起来,让她坐在石栏上,靠在自己怀里。
“夫人听我说,”他嗅了嗅她身上的幽香,目光渐渐凝重起来,像是想到许多年前的旧事。
十年前,他还只是在齐家借读的寒门子弟,这处庄园原是一位长公主留下的园子,只因长公主早亡,没有留下后人,便被几个士族子弟用来举行宴会,寻欢作乐。
齐家几个公子向来看不起他和阿姐,一次,庄园里聚集了建康高门士族家的公子、贵女,举办诗会,齐家那几个纨绔故意给了他们姐弟假的拜帖,嘴上却极力邀约,目的是想当众给他们姐弟难堪,羞辱他们。
十几岁的萧绪桓还并不懂人心能如此险恶,阿姐兴致勃勃,便只好答应,同阿姐一起来赴宴。
崔茵听到这里,秀眉蹙起,眼里氤氲着雾气,有些心疼的抱住了他。
士庶之分,刻在梁人的骨血里,没有别的原因,就可以这样以欺辱寒门庶族出身的人为乐。
萧绪桓微微一笑,“无妨,都过去了。”
那日几个纨绔子弟瞧不起他们姐弟,有人放言,要与萧绪桓比试一番,若他赢了,以后都会给他们姐弟拜帖,若他输了,要承认庶族之人,皆为低贱之人。
那纨绔自以为箭法了得,得到过高人指点,而萧绪桓不过是在齐家借读,顶多学过些子史经集,君子六艺又能会几样。
“结果是萧郎君赢了……”崔茵依偎他怀里,不知不觉落下了几滴泪。
“是,后来我从军,第一次立下军功,入宫受赏,先帝问我想要什么赏赐,”他闭上眼睛,笑了笑,“我只要了这处庄园。”
卧薪尝胆,听起来似乎只有简单四个字,他却用了十年,戎马倥偬,半生流光。
崔茵知道他是有野心之人,亦有高远的胸襟和抱负,与李承璟贪恋的权势和地位,还有内心的不甘是不一样的。
她听着他胸膛里灼灼的心跳,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萧绪桓把她从石栏上抱下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萧某说了那么多,该轮到夫人说了。”
崔茵心跳有些快,莫名有些紧张,那双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她,仿佛能看透人心,有种隐隐的不安,她含糊道,“说什么?”
萧绪桓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锐利,“夫人确定,没有什么秘密要与我说吗?”
“妾哪有什么秘密……”她心底有些慌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今日带自己来这里,也有些突然。
他沉默良久,而后笑了笑,“好,那萧某就等夫人愿意说的时候再听。”
崔茵还想再解释几句,忽然身后,建康城门的方向,烟花升腾,在空中绽开,星落如雨。
建康城里观灯的百姓们聚集在城门下,阵阵欢呼声随风送到耳边。
“天碧星河欲下来”,楼台下一望无际的娇艳牡丹,也被笼罩在火树银花的光影里。
“那夫人觉得,现在你我,是什么关系?”
崔茵抬眸,见他眼底有千万点光华熠熠,斑斓的烟花散去后,黝黑深邃的瞳仁里,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的倒影。
她几乎要被这温柔如春夜里的潮水般的眼神吞没。
“是……”她面颊绯红,绞尽脑汁,忽然脑海里蹦出来一个词,崔茵双眸一亮,又有些迟疑道,“两情相悦?”
城门处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身后时建康城内千门如昼,宝灯花影,又一阵烟花盛放。
萧绪桓原本有些失落,她还不曾完全信任自己,对自己动心,还不肯坦白自己的谋划和身份。
但听到这个词,他喉咙微微干涩,开口时,竟然有些沙哑。
“对,”他眼底有如一汪春水般温柔,对她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下她的回答,
“我与夫人,是两情相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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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檐梢细细密密的雨水织成了珠帘, 簌簌垂落,一阵狂风过庭, 青石砖地上雨落声震耳, 蜿蜒的廊道里斜斜刮过一阵雨水,靴履踏过时,溅起一滩积水。
这场雨从昨日的夜里便开始下了, 城门的烟花燃尽之后,不过一两刻钟的功夫,忽然变了天色, 雷声滚滚, 大雨倾盆。
伏阑一路小跑,从王府外冒着雨水骑马赶回来,浑身湿透, 匆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拽住一个路过的婢女急忙问道, “王爷呢?”
婢女指了指王府西面的园子, 转眼就见问路的人匆匆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西园是一整个低矮的山坡,沿着山石修筑了木廊,一直通往山顶的角亭。
翠树掩映下,伏阑走到木廊尽头,才看见角亭里, 负手站着一个身穿蟒袍的人影, 眺望山下, 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手下已经查清了, 昨晚樟树下乃是灵清观的奉玄真人占卦解签, 树上的纸符皆被雨淋湿, 已经分辨不出什么了。”
他掏出两根木签,双手抬高,弯腰递过去,“这是那道士交出来的两根签,说是夫人昨晚亲手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