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找来冤大头出钱,又是找来这么多人卖力的,他都不知道苏甜哪来那么大的能量。
柴广涛郁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祁意致,然后双手抱胸,待在门口,“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苏甜的这一套根本都是错的,他表示坚决反对。
苏甜没管他,也拎起工具风风火火走了,施村长犹豫片刻,叫上几个村干部,也一块儿匆匆忙忙走了。
最后,柴广涛身边只剩段艳。
他心里多少有一丝慰藉,“还是我们农——”
段艳不好意思地打断他的话,“我、我也去看看吧……”
“……”柴广涛的眼神彻底僵住。
最后,他一个人守着村部空空荡荡的小楼,心里很不是滋味地站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没看时间。
只听着头顶的雷不断震响,但雨却还没落下来。
雷鸣声轰隆隆,仿佛把整片大地都快能掀翻,闪电偶尔将整个天空擦亮一瞬间,又让黑暗变得更压人。
柴广涛听着很远处传来的缥缈人声,却更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一座孤岛。
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最后,柴广涛有些受不了了,去找手电筒,想要出去看看。
谁知刚到门口,就看到苏甜带着一群人往会跑。
一道惊雷响起,同时布满天空的闪电滑过。
暴雨倾盆而至,而苏甜她们还是跑上台阶,只不过发尾和衣角被稍稍淋湿。
“幸好跑回来了,不然要成落汤鸡。”苏甜长舒一口气,抖抖鞋底的泥,望着屋檐已经如水柱般倾泻下来的暴雨。
“小苏,你们饿不饿?我叫食堂师傅重新生个火,给大伙儿下碗面吃。”
“施村长,不用麻烦了,我们都不饿。”
“那不行,你们大老远跑来帮助咱们乱石村,连油费都得自个儿出,我请大伙儿吃碗面还是要的。再说了,刚刚大家可都是出了大力气的。”施村长已经转身去食堂里。
其他人盛情难却,身上也都弄得泥猫似的,都站在台阶上把鞋底多少抹干净才进来。
似乎经过刚刚撤苗那一场紧急“战斗”,原本从不同乡镇过来的大伙儿都建立了不一样的友谊。
在食堂的简陋桌椅旁坐着,有说有笑,自成一个世界。
外面狂风暴雨,丝毫吹不散这融洽的氛围,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大家拧成了一股绳儿。
只有柴广涛是这条绳子之外的,他站在食堂门口杵了一会儿,插不上话,听他们将撤苗时发生的趣事更是脸上根本挂不住。
因为就他没去。
好像他在逃避劳动似的。
最后,大家吃面,柴广涛一个人上楼睡觉去了。
可他根本睡不着,窗外的暴雨不停,风刮得窗户哗啦啦作响。
翻来覆去,等到食堂里吃面的大伙儿都陆陆续续上来,他明明有困意但闭上眼却还是那些文献资料,甚至开始自动地推演着这场暴雨到底对苗子们有没有问题。
暴雨山路不好走,今天来帮忙大家的都留下来,打地铺、挤着睡。
但没有一个人嫌弃,反而躺下来后关了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地还是刚刚撤苗的事。
大伙儿虽然疲倦,但精神仍然亢奋。
都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并且这种紧急任务完成后升腾起来的英雄自豪感同样久久不散。
但大家谈论最多的名字,是苏甜。
柴广涛更加睡不着了。
他总是想,凭什么。
苏甜明明就不对,大家为什么要夸她?
……
而女生那边的宿舍里,同样热闹。
女孩子们身体娇弱一点,但今天出的力气同样不少,一个个累得胳膊都酸痛得抬不起来,却笑容灿烂。
系统还震惊于苏甜居然会用手机摇人的操作。
“宿主,您不是连微信都没有吗?”
苏甜用“你都是ai了怎么还这么老古董”的口吻反问它,“我用手机注册一个不就行了?”
系统:“可您手机操作一直很慢。”
苏甜:“所以我每天都在练习。”
系统:“?有什么事您让我帮忙办不就行了?辛辛苦苦学这玩意儿干嘛。”
它好像实现一点儿自己作为超高科技的价值啊!
它可比这些笨拙的手机好用多了好吗?!
苏甜不理它,继续操作了一会儿手机才关掉屏幕睡觉。
她需要什么可以自己学,不必依靠任何存在。
科技很重要,学会使用手机的各项功能也很重要。
以前是没有时间,但她很聪明,现在每天抽空学一学,到处摸摸逛逛,已经渐渐有了合格冲浪人的水平。
系统:……所以它在玩消消乐的时候宿主都在背着它干什么啊?!
-
暴雨下到了后半夜。
等大家醒来时,乱石村的早晨和以往的每一天早晨都没什么不同。
屋檐还挂着未滴净的雨珠,食堂里早早升起炊烟,白粥的香气渐渐弥漫,空气里雾着草木清香的味道。
柴广涛早上起来一看,更难受了。
这暴雨明明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泥石流、洪涝完全不必担心,到处都风平浪静,怎么就要撤苗了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拆苏甜的台。
等县里其他乡镇过来帮忙的干部们都走了,施村长提出到村里看看,他连忙跟上。
苏甜她们也跟过去。
虽然这场暴雨看似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村民们住的房子都特别差。
这一去看才发现,果然施村长的担忧成真了。
好多人都没睡好,房子漏雨,光顾着拿盆接雨水往外倒了,哪里有空睡觉,稍不注意家里就会被淹。
有的小孩太小,还不懂事,晚上被狂风暴雨吓得哭个不停,这会儿嗓子都撕哑了。
村部的干部们分散开来,挨家挨户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苏甜帮乡亲哄了会儿孩子,又帮忙挑土把另一家被暴雨冲垮的灶给补好,又去检查了一下各家收起来的苗昨晚有没有受损。
村民们还惦记着那一百块钱一天的种苗费,反复向她确认还有没有。
苏甜都笑盈盈地回答,让他们只管放心,肯定少不了的。
这一忙活就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吃了饭,午休过后,村民们拾掇得差不多了,又来村部听柴广涛的种植绿甘蓝小课堂。
他一连准备了三天的内容,正好趁着初来乍到的这股新鲜劲儿,把村民们的知识都普及起来。
苏甜没其他事,和段艳还有另外三个选调生也都搬了条板凳坐在最后面听着。
柴广涛这人虽然有时候容易刚愎自用,但也的确有些才华,给村民们科普时也很会由浅入深,说得这些只上过小学初中的村民们都能听懂那些深奥的知识。
这点苏甜自愧不如。
她以前一直都是自顾自地往更深处钻研,却没想过如何表达。
昨天甘甘问她的那几个那么浅显的科学小问题,她能解释得甘甘听明白就已经用尽了毕生功力。
但柴广涛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不甘心地说起昨天的事。
他指指外面的天儿,“你们看,昨天下了一场暴雨,咱们今天这太阳多好啊,要是苗子们还在地里,今天不知道长得多欢。”
村民们一听,脸色都有些复杂。
他们昨天本来是很讨厌苏甜的,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苏甜原本让他们撤苗就是这样的行为。
但后来苏甜找来蔬菜公司经理,愿意赔偿他们的损失,又给种苗费,到时候种出来的绿甘蓝还是能卖钱,大家就很愿意了。
说破嘴皮子也没钱重要。
所以虽然博士生说不用撤苗,但大家伙儿还都是心甘情愿把苗撤了。
不管苗损不损,都有钱赚,多好的事儿呀。
本来都以为这事过去了,只要等着种苗赚钱,谁知柴广涛又忽然提起这一茬。
正好苏甜也在这儿,村民们都不知道该开口帮谁,所以沉默半晌,也没人接柴广涛的话。
柴广涛仍在那里忿忿不平,“某些人为了自己出风头,劳民伤财,反正这会儿苗都撤了,也无法证明那些苗留在地里是我对还是她错,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挺郁闷的,有种才华没处施展,天底下没人懂自己的惆怅感。
可忽然,段艳在最后面弱弱地举起手。
“那个……我想起来,村里石爷爷的地里苗没撤。”
段艳解释:“是这样的,本来我昨天要去帮石爷爷撤苗,但他说他的苗不用撤,他好像和蔬菜公司的经理有过节,不愿意接受那个公司的好处……我说了一会儿他不听,时间紧急,我就只好先去帮其他家撤苗了。”
有村民脱口而出,“那不正好挺简单的事儿了吗?去石老头那看看他的苗怎么样不就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腰间就被自家兄弟捅了一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