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真人将你的根基打得极牢,只要渡劫成功,凌霄你必定厚积薄发,再过几百年,说不定这修真界第一剑就要换人了。”谷广明笑道。
谢剑白是剑尊之名飞升,他留下的玄天宗虽然不止修剑,却拥有整个修真界最好的剑门。
剑道是玄天仙宗立足根本,这修真界第一剑,自然也只能是这一任宗主谷广明了。
“宗主客气了。”在天界素有剑仙之称的虞承衍,此刻心如止水地恭维道,“晚辈在剑道上仍有许多不足,宗主剑术威震天下,还望宗主多多指点。”
谷广明越打量他,心中越是难耐。
面前这年轻人不骄不躁,天赋秉性都一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正好如今无依无靠。若是能招到麾下,一能更为增强自己势力的实力,二来或许他会呈上白浩真人失传的绝技,如此便能归己所有……岂不是一箭双雕?
这么一想,要帮助虞承衍破境的心也真了几分。
谷广明笑道,“那是自然的,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你的渡劫。你可知你要寻的是什么机缘,是天材地宝还是秘境幻境,可有一点线索?”
虞承衍想了想,才说,“或许……和人有关。”
“人?”
“是。”虞承衍垂下眸子,他淡声道,“喻阁主为我卜卦之后,我连续几天都夜有所感,却看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与人有关,或许助人才能助己。或许帮了她……我便会破境了。”
这句话倒是不假,虞承衍逆天而行,莫名出现在这个过早的时代,身上的仙力也尽数被封,他如今确实有金丹期巅峰的实力,也确实遇到瓶颈。
他此生最大心魔,就是十六岁那年母亲横死眼前。
那一年,他也是金丹巅峰期。
从此心魔如藤蔓般疯涨,缠绕他的心脏与身躯,将他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一天。
不知是命运弄人,还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让虞承衍的修为回到了原点,他人生分水岭的面前。
若是真能改变她的命运,或许……或许他也可以……
后面的念头对于虞承衍而言太过美好而奢侈,他甚至失去了幻想下去的勇气。
谷广明对虞承衍的话并未起疑,机缘与他人相连之事不算少见,只不过在佛门弟子身上见得多一些。
他思索着,觉得这是件好事。
一个人而已,几乎没有成本,却或许可以笼络一个罕有的人才。何不助他一二呢?
“好,本座就给你这个特许,等到宗门大典过后,你的身份在明面上走个过场,玄天仙宗上下便任你调用。”谷广明慈爱地说,“本座与白浩真人是多年好友,凌霄若是不弃,本座也愿意将你视如己出,当做义子照拂。”
以白浩真人的辈分,虞承衍这个‘义子’可与谷广明和其他长老称兄道弟,谷广明隐去这部分未提,反而也要收他做义子。
第一宗宗主愿意收自己做儿子,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都是莫大的机缘与荣幸,只是就算谷广明愿意,虞承衍也没有到处认爹的习惯。
他垂下眸子,淡声道,“不敢,若晚辈能突破至元婴期,未来必报答前辈这一恩情。”
便算是婉拒了。
虞承衍观谷广明如今是渡劫巅峰期,距离大乘一步之遥,恐怕也快要遇到瓶颈了。若能平安找到母亲,他愿意届时点拨谷广明一二,助他突破大乘期。
他没有打算一直呆在玄天仙宗,至于帮助过他寻找母亲的人,他都会一一报答,了却因果。
其实最好的结果便是找到娘亲,将她带离玄天仙宗,此生不与那人相见,也省得谈这场不得善终的师徒恋。
不对,虞承衍漫不经心地想,应该是祖孙恋。
“其他事情都以后再说,你今日先将门派玉牌领了,也算是名正言顺。”虞承衍未同意他的示好,谷广明也没有介意,他伸手拍了拍虞承衍的肩膀,亲厚地说,“从此以后,就将玄天宗当成自己家,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虞承衍的思维被唤了回来,他表面上不卑不亢地感谢,心中一顿,却立刻明白了谷广明这样做的用意。
玄天宗的弟子玉牌一事,说起来也和谢剑白有关系。
他父亲这个人一向有种近乎偏执的责任感,在天界时如此,在修真界时也更是如此。他甚至愿意忍受离魄之苦,在飞升之前将自己的其中一魄分离了出来,化为强大的力量,作为结界镇压当年他斩杀千万妖魔的万骨之地。
根据虞承衍的了解,谢剑白大概在几个月之内就会下凡渡劫,为的便是收回这一魄。
修真界的九千年鼎盛是不正常的,谢剑白当年用强横的实力为后人铺了一条大道,可惜对下界的问题治标不治本,而他自己也因为魂魄缺失而濒临危险边缘。
下界的各种烂糟事情还有得磨,至于玄天仙宗的玉牌,便是其中一件。
当年谢剑白希望自己飞升后修真界能够后继有人,替他接过维护下界和平的重任。这也是为何他创立宗门,还留下许多秘籍的原因。
若是能有一个完全悟通领会的弟子出现,便拥有能够调动剑尊留下的这份力量的能力。
可惜谢剑白的存在独一无二,近万年的时间,也没有再出一个能达到他那样高度的天才。
几千年前,上上任的大乘期玄天宗主飞升无望,便对剑尊师祖留下的力量动起了歪脑筋。从万骨之地的结界上想方设法地偷走了一部分力量,想要尝试留为己用。
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剑尊留下的剑谱他至少已经能掌握五成,可剑尊的力量却并不认可他。
在那宗主走火入魔的时刻,他无法压制的力量竟然与玄天宗的镇宗之宝测天石融为一体。
他并没有如愿,但也有意外之喜——测天石是剑尊为宗门留下的镇宗巨石,外出领队弟子们佩戴的测骨石的力量来源。
测天石不仅能测量弟子根骨,还能为门派玉牌附上灵力,作为交流工具和身份令牌使用。
自从这抹力量与测天石融为一体,测天石除了测量根骨之外,还能判断此人与玄天心法是否合适,而且还化为玄天宗的法则秩序,以玉牌为契,拥有管束弟子的能力。
所有弟子入宗后会得到自己的门派玉牌,滴血唤醒玉牌的同一时刻,也代表与门派结了宗契。
虽然宗主无法掌控力量,可如果研究明白该如何利用玉牌,或许能做到更多事情。
这是一个只有这三代宗主才知晓的秘密,这几千年来每一任宗主都在设法研究,可惜迄今为止他们还没办法动手脚,但怎么说也免除了门派里会有他宗卧底的危险。
至于未来会不会出事……那就不是虞承衍该管的了。
谷广明再想将虞承衍收为己用,也不可能轻易让他大摇大摆地在自己地盘乱转,可领了玉牌,虞承衍便和玄天宗结了宗契,这会让谷广明彻底放下心。
虞承衍痛快地同意了谷广明的建议。
他们走出主殿,抬头望去,四周是连绵的云海,测天石便屹立在主殿前广场的中心。
谷广明笑道,“凌霄,以前测过根骨吗?”
虞承衍的根骨若是真测出来,恐怕要有许多麻烦。
他态度恭敬道,“宗主将玉牌给我便好。”
修仙者不愿透露自己底细,也很正常。谷广明虽然心中不悦,但什么都没说,取来一块崭新的玉牌递给虞承衍。
“一滴血就够了。”谷广明道。
虞承衍用剑风割破手指,一滴殷红的血落入玉牌之中,他立刻感受到手中玉牌震动,仿佛有什么剧变要破土而出。
他神情一冷,不断用自己的力量向下压去,玉牌终于在他的震慑中安静下来。
谷广明背过手要走,却听到虞承衍说,“来都来了,便测测吧。”
青年伸出手,贴在测天石上,测天石沉默了一会儿,如镜面般的石体上出现测量结果。
“中等偏上,这根骨很是不错。”谷广明伸手拍了拍虞承衍的肩膀,笑道,“看来你这孩子日后大有所为啊。”
虞承衍面上笑笑,眼里却越来越冷。
他已经能够确认,在滴血之后,谢剑白留下的力量已经任由他驱使——甚至由着他的想法,改变了测天石的结果。
可是,开什么玩笑!
他恐怕是这世界上最讨厌他父亲的人了,他年幼时谢剑白确实教导过他,可是从虞惟死了之后,虞承衍便彻底斩断舍弃了谢剑白教会他的东西。
虞承衍此生最恨自己和谢剑白之间的关联,恨不得将自己身上和父亲有关的联系都全部洗得干干净净。
他与谢剑白对着干了三千年,练的剑、修的道无一不是被谢剑白反对,甚至连做事御下也要和谢天尊对着来。
结果,如今谢剑白的留下力量却反过来认可了他得到了传承?!
虞承衍冷着脸,悄无声息地磨牙。
一定是因为血缘关系——对,一定是因为血缘,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顿饭还是做得很多的!下章就回猫猫视角了!
第6章
玄天仙宗要举行宗门大典,最忙的不是那些会在大典上露面的天之骄子们,而是负责布置准备大典的外门弟子。
这半个月来,外门弟子们都是后半夜便起床去要举办大典的侧峰布置干活,教习们管得严,谁都不敢偷懒。
虽然教习们收了宁素仪的好处,给她们两个安排的活都不重,但想像是之前那样摸鱼是不可能了。
虞惟每天困得不行,她本来是有点昼夜颠倒的,因为小猫妖习惯于半夜摸黑看话本,再在下午时补觉。如今可倒好,全都乱套了。
她白天也困,晚上也困。如果不是有宁素仪叫她,估计她后半夜真的爬不起来。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短短半个月的生活折磨得虞惟快要抓狂,别说变回猫了,她连睡觉都睡不好。
虞惟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掉毛,要不是宁素仪每日用比过去多数倍的糖衣炮弹来安抚她,恐怕小猫妖真的想要跑路了。
只是相比于自己的半死不活,虞惟能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外门弟子们都十分兴奋而自豪,没有一个人抱怨不满,反而都很积极,好似布置宗门大典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殊荣。
玄天仙宗的中心便是高耸入云的主峰和几座侧峰,被六大门的内门山峰众星捧月地环绕,而内门山峰再外围的十二座山才是外门弟子住的地方。
外门弟子们住的山是最矮的,除了做杂役之外,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内门山峰,更别说是主峰了。
许多外门弟子常常会眺望内门山峰与宗门中心的主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打破壁垒,升入内门,向着天的距离近一些、再近一些。
虞惟自然是不懂其他弟子们对升入内门和得道飞升的渴望的,在她眼里其他人总是充满活力和斗志,这么累的工作,这些弟子们竟然还会继续保持看书和练习的习惯,有些弟子甚至会自主加练,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
这些人真的太可怕了。
在小猫妖的半死不活之中,宗门大典那一日终于来临。
天还未蒙蒙亮,玄天仙宗的各个山门已经苏醒,数万弟子在安静低沉的夜幕中井然有序地起床洗漱,迈入还有些冰凉的山雾当中。
云雾缥缈,月影低悬在树梢上。
原本晚上比白天精神的虞惟这段时间被磋磨得时时刻刻都在打瞌睡,她脑子都快转不动了,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只知道宁素仪牵着自己,融入弟子们聚成的河流之中。
虞惟麻木地向前迈步,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一停。
她抬起头,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山顶,所有居住在这座山峰的外门弟子全部来齐,一同望向主峰的方向。
从外门到内门,十八座山峰的弟子在各自的山顶列队,所有人都神情庄重。
虞惟靠近宁素仪,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心,是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意思。宁素仪却没有开口,而是反过来用力握了下她的手。
毕竟周遭太安静了,这么多弟子聚在一起,竟然连一丝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