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亲卫下意识还想拦着沈蔓,可对上项承昀幽沉的眼眸后,迟疑着没有拦下她。
抬起的胳膊就也不尴不尬地顿在了半空。
“手还痛吗?”项承昀目光落在沈蔓手腕处的红印。
“不痛了。”
那亲卫刚要放下胳膊,不想一股大力突然攥住他,一时间连挣脱都不能。
亲卫心中大骇,竟连他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
项承昀脸上笑了笑,手下渐渐用力,“一条家狗,也敢动她。”
亲卫表情顿时变了。
还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一声脆响后,那亲卫猛然跪倒在地,捂着自己软趴趴的胳膊,满脸痛苦地哀嚎起来。
项承昀看着阶下惊怒交加的伏远,神色淡漠道:“看好你的狗。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只手臂的事了。”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加之项承昀出手又快又狠,在场众人一时竟被震慑在原地,一时间竟无人敢挪动脚步继续往将军府中进去。
有了这一遭,沈蔓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眼下情况,将军府被封已板上钉钉,一味阻拦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适得其反,平惹出其他话柄。
她拉了拉项承昀衣袖,“殿下,我们回去吧。”
项承昀点头,神情柔和下来,“好。”
被人在手下面前拂了面子,伏远面上不是很好看,两人经过时,他低声冷道:“殿下目前的处境,可不比将军府好多少,微臣奉劝您一句,别徒惹祸端,将来追悔莫及!”
项承昀目不斜视,“孤做事,从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往后翻,还有一章。嘻~
第38章
马车上。
项承昀看着沈蔓胳膊上深浅不一的泛红,声音有些发冷,“早知他下手这么重,方才就该直接把他……”
沈蔓唯恐他又说出什么惊骇的话,轻声打断他,“只是看着唬人罢了,一点也不疼的。”
项承昀抿了抿嘴,指尖沾上药膏,在泛红处晕开。
沈蔓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殿下,我有事相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项承昀道,“但现在没有旨意,大理寺监牢谁也进不去。”
沈蔓声音沉了下来,“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爹他一身清正,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还有阿兄,以他的学识,还需要舞弊?”
“我信你所言,只是就算你进去了,也不一定能从他们口中问出缘由。”项承昀摇头,“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怕就连沈将军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蔓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是上一世陷害沈家之人?他提前动手了?
项承昀将她衣袖放下来,“我知道你担心,但越是心急,越要按捺。常裕已带人去查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我知道。”沈蔓眼中黯然,神色紧绷着,“我不会主动留把柄给他们,让他们拉东宫下水。”
沈毅与沈青枫被抓的消息始一传出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开始,所有人都在为沈将军请命,甚至不惜自发一同游街,以试压于大理寺,还沈将军清白。
在民众情绪到达最顶点时,有人放出了沈毅被抓的原因。
——私自泄题,扰乱科举。
许多贡生都未离京,一听这则消息顿时如同炸了锅,落榜的讽刺考上的,名次靠后的暗讽名次靠前的,两边的对骂与怒火如燎原之势,最终都汇集于将军府与沈毅。
若有人胆敢在此刻站出来,替沈毅说上一句话——哪怕不过是提出先查明事情原委——也会被人一同怒骂。不过短短一日,原先力挺“沈将军”的人就纷纷倒戈,高声怒骂起“沈贼”来。
等第二日晚间常裕回东宫复命时,事情已经闹得越来越大,沈毅与沈青枫首当其冲,成了民愤最中心。
常裕行过礼后,直截了当道:“二皇子的人在暗中引导。”
项承昀道:“单凭他一人恐怕还做不到这么干脆利落,他背后应是有人。”
“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查出那人踪迹。”
沈蔓皱眉,“目前还不清楚这人来路,不过这人既然与二皇子合作,目标就绝不止将军府一个。”
以二皇子一贯作风,哪怕是没有问题也要找问题推给东宫,更何况如今的东宫又与将军府有了关系。
常裕脸色难看,“属下来时,确实听到有人在说,东宫与将军府早有合作,甚至沈将军泄题,也是受……东宫指使。这些言论是晚间才有的,但应该很快就会……”
项承昀眼中划过一丝厌恶,冷冷道:“将军府前脚被封,后脚就有不少折子递上来,说要一并彻查东宫,倒是符合他那一派一贯的做事风格。”
沈蔓握紧了拳,“这事没完,他们最终的目标……是东宫。”
他们要利用天下文人舆论,一举毁了项承昀的太子之位!
脚步声匆匆而来,一名侍卫出现在门口,面色凝重道:“殿下,判决出来了。”
沈蔓倏然站起。
侍卫低下了头,“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判其……斩立决。”
沈蔓脑袋嗡地一声,身形一晃。
她手死死抓着桌子,没让自己倒下,“人证……物证……俱在?!莫说我父兄无罪,便是真有那私泄考题的罪过,何至于就被处斩?!!”
项承昀扶在她双肩,抬眸问那侍卫,“刑部复审过了吗?”
侍卫道:“卷宗还在大理寺,按平日流程,明日就会送去刑部复审。”
项承昀略一沉吟后,开口叮嘱沈蔓,“从现在起,你哪里都不许去。”
“常裕,备马。”
“是。”
项承昀吩咐完,迈步向外走去。
沈蔓突然拉住了他。
项承昀回头,看着她眼中仓惶,只道:“放心。我定将他们完好无损,带来你面前。”
沈蔓压低了声音,“……你也要完好无损……回到东宫。”
*
这一夜注定不得安眠。
沈蔓枯坐了整晚,却始终不见项承昀传来消息。
一直到鸡鸣声零落响起,沉寂了一晚上的东宫门口才终于有了动静。
沈蔓顾不得麻木的双腿,脚步急切走了过去,又踟蹰着不敢上前,满目期待而忐忑地看着门口处。
两道人影步履沉重走了进来,正是沈毅与沈青枫。
沈蔓一喜,眼泪夺眶而出,“爹,阿兄。”
沈毅发慌,“怎么了?哭什么呀?爹没事,真的,不信你问青枫。”
沈蔓越哭越难过,“可是你们,身上都是伤……”
“进了牢房怎能完好无损地出来?好在都是些皮肉苦,没伤筋动骨,不碍事的。”沈青枫面上十分心疼,“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沈蔓擦了擦泪,“对了,太子殿下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两人表情变了变。
沈蔓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人呢?”
沈毅皱着眉,“进去再说。”
三人在桌边坐下。
沈毅与沈青枫对视了一眼,这才道:“我与青枫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现在动身,前往沱州。”
沈蔓道:“您就直接告诉我吧,是不是这件事闹大了?”
“听话,你先去沱州避一避,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来。”沈毅转头看青莳,“你去收拾一下,等下一起跟……”
“爹!”沈蔓打断他,“您不说,我不走。”
“大伯,”沈青枫开口,适时劝道,“我们不能一直瞒着她。她也不是我们可以一直护在府里的小姑娘。”
沈毅眉头拧起。
沈青枫见他虽不情愿,但到底没再反驳,便在他的默许中开口道:“阿蔓,我与大伯能顺利出来,是因太子殿下之故。东宫已被彻底卷进来了,你留在这里,我们不放心。”
“可太子殿下呢?”沈蔓眼中仓皇迷茫,“他到底说了什么,才能让那些有备而来的人,甘愿放你们出来?”
沈青枫避开了沈蔓的视线,同时也岔开了这个话题,“从贡院中发现有考生夹带时,我就预感到会有事发生,当时虽不觉这事会这么巧地落在将军府,但从贡院出来后,我与大伯就一直在背地里调查。不成想我们查来查去,考场泄题之事毫无头绪,倒是查出了另一件事。”
沈蔓见他面有异常,自然也猜到了几分,“是与我有关的事?”
沈青枫点点头,又顿了顿,“确切点说,是与太子殿下有关的事。”
沈蔓的手不自觉捏紧。
“你之前带我去过太子殿下的私邸,应该还记得,那私邸中有一间木屋。当时那侍卫说里面关着野兽,但我曾与你说,那小屋中关着的,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沈蔓想起自己发现此事时的场景,头皮还是有些发麻,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我……我之后去的时候已经弄清楚了,里面确实是关着试图刺杀的杀手。”
沈青枫意味深长,“他是这样跟你说的?”
沈蔓含糊道:“差不多。”
“那,自襁褓中就一直抚养着他、连东宫大门都甚少出去的奶娘,在他眼里,也是试图刺杀他的杀手了?”
沈青枫看着沈蔓呆怔的表情,一字一顿道:“那里关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刺客。那是服侍他十几年的乳母。”
“可是!可是……”
可是她见过了呀,她躲柜子中,亲眼见过的,那里面分明……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