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明庭,伸出右手抓住了糖果。
“诶,好了?”
女人惊讶地看着孩子,想去摸他胳膊,被明庭拦住。
“最近他的右手要保护好,不能用力,也不要拽他的胳膊。”
明庭出去砍了几根竹片,将孩子的手固定,用布带悬挂在小孩脖子上。
“喻医生,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要这么仔细?”
女人小心翼翼地摸着儿子的胳膊,生怕碰坏了。
“小儿关节娇嫩,如果使劲拖拽,以后习惯性脱位,那可就麻烦大了,所以这十天要好好护着右手。”
明庭见女人不懂,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我知道了,谢谢喻医生。”
看到儿子吃着糖果,眼角挂着泪,脸上已经露出美滋滋的笑容,女人总算是放心下来。
她连声给明庭道谢,抱着孩子走了。
“爸,你真厉害。”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喻叶英一脸崇拜地看着明庭,随后伸出右手,“怎么没我的糖?”
“给给给,这些都是你的。”
明庭从兜里摸出十几颗,塞给喻叶英。
剥了一颗糖塞嘴里,小姑娘甜得眼睛眯成缝,刚准备说话,有人敲门。
明庭一看,是公社的白书记,他身后跟着一个皮肤微黑的憨厚少年。
“喻医生,这是白良果,我侄子。你前几天不是说想收个徒弟么,你看他咋样?”
喻叶英见他们有事,连忙去厨房烧水泡茶。
“初中毕业?”
明庭请他们进屋,跟白良果聊了起来。
他拿了本《赤脚医生手册》,随便翻了一页让少年从头到尾念一遍。
“这几个字读错了,回去买本字典,再准备一个本子。我们学医不能认错字,更不能写错字。”
明庭指着几个字,写在纸上。
“有时候一味药,错一个字就成了另一种药,非但不能救命,反而会害人。”
白良果红着脸,连忙点头,表示记住了。
“喻医生,你看咋样?”趁白良果翻书的时候,白书记给明庭递烟,跟他走到外面。
虽然他是公社书记,也不能强行让明庭收徒。
“良果这孩子虽然不怎么机灵,可是他老实,人踏实。你要是肯教他,不管是打还是骂,都使的!”
明庭点了烟,话说的很实在。
“先跟着我半个月,我看看情况。其实我们这一行主要是勤奋,沉得住气。太聪明的人学一半儿以为自己会了,反倒没有老实孩子成就大。”
“学医是救命的事儿,我得先看看孩子是不是这块料。不但看悟性,还要看人品。半个月后您再来,我给您个实话。”
要是明庭直接收白良果为徒,白书记高兴归高兴,可更多会觉得对方看中他书记的身份,说不定日后有什么所求。
现在他说有半个月的考察期,合不合适必须先看看孩子的悟性和人品,白书记放下心来。
这才是踏实办事儿的人,不能因为是书记的侄子就搞特殊。
喻医生是实在人!
“正好,雪梅被我大哥接走,空了一间房,让良果住东边。”
明庭这么说,白书记连忙点头。
“我回去让他家里准备衣服被子,需要的都带上。还有他的口粮,也送来。”
喻叶英刚把水烧开,白书记和白良果已经走了。
“爸,你要收徒?我还以为你会教雪梅姐呢!”喻叶英把开水灌进开水瓶里。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你堂姐不是学医的料,静不下心来。到底年纪大了,想法多……”
见女儿提到侄女,明庭露出嘲讽的笑容。
原主的确是这么做的,教了喻雪梅三年,平时出去治病会把侄女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
这也是为什么喻雪梅后面能考上医专的原因。
原主心肠好,明庭可不会。
所以在白书记提起自家有个侄子,想送来学医时,他立刻同意了。
教白眼狼侄女,不如教别人。
爸爸这么说,喻叶英半懂半不懂的。
看到她这副迷糊样,明庭笑了起来。
喻叶英的成长,伴随着欺骗和痛苦,代价太大了。
这回她不会失去爸爸,也不会失去哥哥,更不会被白眼狼哄骗,遭遇狗男人欺辱。
他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喻雪梅被带回家后,喻明忠直接把她关在偏屋,饿了她一天。
在喻明忠看来,孩子不听话,要么打一顿,要么饿一顿。
要是这还不行,那就多打几顿,多饿几天,总能让她听话懂事!
“妈,我想回去跟三叔学医,三叔已经教了我三年,还夸我有天分。妈,等我当上赤脚医生,月月有钱拿,每个月都有钱交给家里。”
喻雪梅扒在门上,冲外面喊道。
“三叔一个月工资有24块钱,挣钱养活一家人。”
“妈,你算算,一年可是288块钱,还是每年都有。我嫁了人,彩礼你们只能拿一次,还是一锤子买卖。”
“小武才16岁,等他结婚还有好几年,你不想到时候体体面面地给他娶个好媳妇儿么?!”
喻雪梅嘴唇干裂,嗓子也火辣辣得疼。
可是她不能放弃,否则真的会被嫁给甘家的癞头儿子。
那个男人哪里能跟宁雨霆比,又丑又癞,只上了几天学,字都认不全。
喻雪梅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她不要像姐姐们,顺从家里被“卖”掉。
“他爹,我觉得梅子说的有道理啊!你看老三,就是当年咱家成分好,他被送去学了几年,现在吃国家饭,月月有钱拿,不用种地。”
喻大嫂被女儿的话说得很心动。
“老话说,宁加一斗,莫添一口。老三养了梅子这么多年,我看她穿的用的,都很好。看来当医生真得有钱!”
“要是梅子能学到老三的医术,以后咱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用求人。而且月月有进账,这是下鸡蛋的母鸡啊!”
喻明忠抽着旱烟,眉头紧锁。
自从父母去世后,兄弟们过年各过各的,再也不凑一块儿,他还真不知道老三一个月有那么多钱。
这可比他在地里刨食,算公分挣的多!
可是,甘家那边他已经说好了,而且对方还是大队长,要是得罪了人,以后被穿小鞋怎么办?
喻明忠一边舍不得喻雪梅画的大饼,一边又不想得罪甘大队长,一下子陷入两难境地。
喻雪梅好歹被放了出来。
她抱着水瓢咕嘟咕嘟喝了半瓢水,又去厨房找了红薯窝头,也不管冷的热的,就着咸菜疙瘩往嘴里塞。
在三叔家,喻雪梅从来没饿过肚子,这一次真是将她饿得够呛。
“你说你三叔一个月24块钱,一年288块钱?”
喻明忠盯着喻雪梅。
“可他是学校出来的,又工作了这么多年。你没上过医学校,就算跟他学了几年,以后也未必能当赤脚医生!”
听了爸爸的话,喻雪梅心里一个咯噔,嘴里咀嚼的速度慢了很多。
很快,她想到了说辞。
“爸你不知道,现在乡下医生紧缺得很。”
“三叔说先跟他学,学会了可以去县里参加考试,只要拿到一个什么证,就可以回村当医生。”
喻明忠不懂这些,见喻雪梅眼神坚定,对视的时候没有躲闪和心虚,他又信了几分。
“可是甘家的礼我们收了,100块钱呢!还有亲事,我和你妈也答应了,万一得罪了大队长……”
喻明忠磕了磕烟袋,觉得这事儿难办。
他不想退定亲的彩礼钱,也不想得罪甘大队长,又希望喻雪梅能吃上国家饭给家里拿钱……
所有的好处他都想要。
猜出喻明忠的心思,喻雪梅笑了起来。
“爸,这不是还有三叔嘛!三叔对我跟亲女儿一样,他肯定愿意帮忙。”
“甘大队长又怎么了,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得了病还不得找三叔?所以,咱们不行的事情,三叔能解决。”
喻雪梅的话,倒是给了喻明忠希望。
他这个大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在队里干活,累断了腰,凭什么弟弟挣钱那么轻松?
“对,找你三叔去!!”
周日的早上,明庭、喻叶英和搬来的白良果刚吃完早饭,喻明忠三人到了卫生所,他们又把喻雪梅送回来了。
“老三,我想了,还是你说得对,我们当爹妈的要为孩子考虑。”
喻明忠一上来,没把自己当外人,直说以后让喻雪梅跟着明庭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