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明庭也算是见过不少厚颜无耻的人,如今这名单上又加上了喻明忠的名字。
“大哥,我已经收徒了。”明庭指着白良果。
“白书记说了几次,这不,我看你雪梅带回去成亲,就答应了下来,他现在住东屋呢!”
白书记?
公社书记?
喻明忠心里一咯噔,没想到来迟了一步。
“三叔,我跟你学了三年,不能半途而废,你可以带两个徒弟啊!我和英子住一起!”
喻雪梅连忙站出来,哀求地看着明庭。
她不要嫁给甘癞子,也不要回那个家。如今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明庭了。
喻雪梅这话一说,喻明忠两口子连忙点头。
“老三,梅子是你亲侄女,还是你养大的,你可不能不管啊!”
喻大嫂一张口,直接赖在明庭身上。
明庭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是坚决不会收留白眼狼侄女的。
再说,他们这是来求人的样子吗?
空手过来,把原主给喻雪梅置办的衣服鞋子全留在家里,这是指望明庭再掏钱给她买新的?
真当明庭是冤大头呢!
“大嫂,我也不是不想帮忙,可雪梅真的不能在我这儿。”
明庭使了个眼色,让喻叶英和白良果去别的地方,别偷听。
等他们走后,明庭看向喻明忠。
“大哥,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觉得你说的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姑娘迟早要嫁人,你们当亲爹妈的肯定不会害她。”
“三叔——”
喻雪梅没想到明庭突然站在喻明忠这边,这还是她的三叔吗?他为什么不帮她?
“三叔,你是不是怕得罪白书记,所以才不肯收我?!”
喻雪梅直接一个大帽子扣在明庭头上,就连喻明忠两口子也以为是这样。
明庭丝毫不怵,开口告诉喻雪梅,“那天你刚走没多久,宁雨霆来找你。”
“宁雨霆,是谁?”
喻明忠住在龙头村,对龙溪村这边虽然熟悉,可他从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喻雪梅脸色一变,有些感动宁雨霆担心自己。
可随后,她又紧张地看着明庭。
三叔是怎么打哪儿知道的?他会告诉爸妈吗?
明庭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喻雪梅偷拿家里的鸡蛋和盐肉给牛棚的坏分子的事情讲了出来。
“那个宁雨霆,爷爷是大资本家,开纺织厂茶叶厂,剥削了很多人。外公是大地主,家里几千亩地,出门走路脚没下过地,要么做轿子要么坐车。”
“雪梅同情这样的人,她甚至偷卫生所的药给宁雨霆……”
明庭一脸痛心疾首,手指着喻雪梅,长叹了一口气。
“大哥嫂子,要是被人抓住,不止是雪梅,你们当亲爹妈的,还有我这个三叔,都得在公社大会上做检讨!”
“什么?!”
喻明忠吓了一跳。
牛棚的劳改犯可全是坏分子,喻雪梅的胆子怎么那么大,敢私底下接济坏分子?
“老三,你别吓唬我,你该不是不愿意收梅子,怕她学会了当上赤脚医生,对你没什么好处,所以才故意泼脏水吧?!”
喻大嫂不敢相信,开口质问明庭。
怎么就这么巧呢?
白书记的侄子能收,自家侄女不行?这是要巴结公社书记,专门教人家?
“嫂子不信我,雪梅是你亲女儿,你自己问她!”
“雪梅我问你,厨房的鸡蛋和盐肉哪儿去了?还有卫生所的四环素和土霉素,丢了好几次!”
明庭气得脸颊发红,就差对天发誓了。
“我相信雪梅,给了她钥匙,结果她拿药去救坏分子,这不是害我嘛!”
“可是他妈妈病得特别厉害,不吃药会死的!三叔你经常说医者父母心,为什么这么狠心呢?”
没等喻大嫂逼问,喻雪梅已经急着先开口了。
她没想到三叔这么冷漠,竟然见死不救。
宁雨霆的妈妈生病,她偷几颗药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这是做好事!
“你别拿人家妈妈说事,牛棚里还有别人,怎么没见着你这么热心?不过是瞧着宁雨霆长得好看,你看上他的脸了!”
明庭冷哼一声。
“我们家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你怎么能跟资本家的孙子勾勾搭搭的?!就因为他是个小白脸?你信不信我去公社告他!”
明庭态度这么强硬,把喻雪梅吓着了。
“我只拿了四次药,三叔你别告他,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女儿不打自招,证明明庭没说谎。
看她这么护着宁雨霆,差点儿给家里招来祸事,可把喻明忠气坏了。
“我说你怎么闹着不嫁人,非要跟你三叔学医,原来学医是假,你是为了资本家的狗崽子!”
“死乞白赖地倒贴,我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喻明忠在掌心吐了口水,搓了一下,大巴掌像蒲扇一样打在喻雪梅脸上。
喻家大嫂也被真相吓坏了。
幸好明庭把白书记的侄子支开,要是叫他听见,去公社告他们一状,那就麻烦大了。
“打得好!”
喻大嫂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厨房的灶台旁边抽了一根木枝,快步上前递给喻明忠。
“打死这个死丫头!小小年纪连爹妈都骗,都是老三惯坏了,没教好!”
退到一边的明庭见喻大嫂骂女儿,连带着把他也骂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管生不管养,别人辛苦养大,好的都是你们亲生父母的功劳,坏的就怪别人把你孩子教坏了。
我呸!
“三叔救我,三叔……”
喻雪梅前天挨打身上的伤还没好,今天喻明忠发了狠,打得更厉害,她哭着冲明庭求救。
明庭非但不帮忙,还在旁边安慰她:
“雪梅,我查了医书,甘家小子的癞子能治好,你别嫌弃他!”
“你妈说他人能干踏实,干活是把好手。男人要那么好看干嘛?过日子还是踏实好!”
“别跟那小白脸一样,只知道找你伸手要这要那,这叫吃软饭。回头等你和甘家小子结婚了,让他来我这里治病,我保证给他治好。”
“老三,你说的真的?癞子能治好?”
喻大嫂一听,眼睛一亮。
“嫂子放心,我到时候去县医院申请一点硫黄和白芷,回来用香油一调。不出两个月,保管给他弄好。”
明庭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下喻大嫂开心了,毕竟癞头还是很影响形象,能治好当然是好事。
不过,她还是舍不得喻雪梅说的24块钱工资,问明庭能不能把小武送来跟他学医。
“我家小武可聪明了……”
“嫂子,小武只读了三年书,学医至少得初中文化才行——”
明庭直接拒绝了喻大嫂,他们还真把这儿当成收容所了?脸够大的!
“非要初中?那个小子是初中生?”喻大嫂很不开心,立刻垮下脸。
“白良果是初中毕业,我看了他的毕业证。”
明庭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耗尽,若不是奉天拼命地拉着他,他恨不得当场拔刀。
“要求这么高啊!”
喻大嫂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随后又提醒明庭,喻雪梅可是他养大的,结婚的时候,他这个三叔得出一份嫁妆。
“别的不说,你当三叔的送块表总可以吧!”
喻大嫂盘算着,喻树勇在部队不花钱,喻雪梅和喻叶英也花不了多少,明庭肯定存了不少钱。
他出嫁妆,嫁妆越丰厚,自家面子越足,多好!
十里八村还没人结婚陪嫁手表的,要是明庭买给喻雪梅,那会是公社的头一份!
见明庭半天没说话,喻大嫂哼了一声。
“老三,你是拿工资的人,你们家又没有花钱的地方。平时你不是说把雪梅当亲生的疼吗,给亲女儿买块表怎么了?”
“老大,别冲动!”奉天死死地按着明庭的右手。
“法治社会,杀人要偿命的啊!千万要冷静!冷静啊!”
明庭深吸了口气,沉着脸盯着喻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