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齐鈺与红衫少年四目相交,眸子厉芒电射,迸出无形火花。琴音倏止,鼓声尽消,全场肃然,人人屏息噤声,似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冉子陵摸了摸下巴,咬起一块松糕,道:「看来,等会有场好戏看了。」
冉月嬋秀眉轻蹙,问道:「他们要如何争夺?」
冉子陵道:「江湖中人,自然是以武较量。」
冉月嬋讶然道:「若两败俱伤,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冉子陵摆了摆手,道:「就算如此,那也是咎由自取。」
冯范负手而立,眼见此景,似是司空见惯,微微一笑,缓缓走到场中央。他朝台下鞠了个躬,旋即将目光移向两人,问道:「两位要争夺此榜?」
红衫少年冷哼道:「别人或许怕他,但我可不怕!今日我商璟在此,这榜单势在必得!」洛绝影仔细打量这名少年,他身穿褚红锦衣,胸口图案绣着一条浴火飞龙,应为丹龙宗弟子。
齐鈺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口气不小,就不知本领如何。」
冯范皱眉道:「聚贤楼可不是竞技场,明文规定严禁私斗,两位应当晓得此事。」
齐鈺收敛目光,故作恭敬道:「冯管事说笑了,苍龙宗一切依规矩行事。」
冯范大手一挥,道:「来人,把试剑石端上来。」八名壮汉听令而动,抬起重达数百斤的花岗石柱,将其移至场中央。眾人仰首望去,石柱矗立擂台上,高约一丈,看似坚硬不摧。
冉月嬋饶有兴味,看向一旁,问道:「这是什么名堂?」
冉子陵笑了笑,道:「此为试剑石,参与比试的两人轮流留下剑痕,剑痕越深,便是胜者。」
齐鈺傲然道:「让我先来!」他右手一翻,剑指石柱,气运丹田,蓄力剑尖。他冷喝一声,长剑倏劈,一道裂痕便出现在石柱上,清晰可见。
台下眾人惊诧不已,爆出震天吶喊,轰然喝好。
商璟咋舌一声,不甘示弱道:「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言罢,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取下背后长剑,飞快劈出一剑,剑气呼啸,击入石柱。
冯范上前检查,良久之后,他走到场中央,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聚贤楼在此宣布结果,苍龙宗弟子齐鈺剑痕叁寸,丹龙宗弟子商璟剑痕两寸叁分,毋庸置疑,此战由齐鈺胜出!」
商璟大惊失色,反驳道:「这不可能!」他作势上前,大汉立刻群拥上来。
冯范双目一凝,语重心长道:「既来我聚贤楼,便该遵守规矩,由不得你放肆!」
商璟咬了咬嘴唇,心有不甘,恶狠狠地瞪着齐鈺,怒道:「你莫要得意忘形,你遇上海一色,必死无疑。」不等齐鈺答话,他跃下擂台,匆匆离去。
洛绝影目赌一切,叹道:「看来苍龙宗也不过如此,居然使用这等卑鄙伎俩。」
冉月嬋一脸茫然,不解道:「此言何意?」
方才心胸狭窄,毫无君子之风的人分明为商璟,为何洛绝影却说是苍龙宗耍花招?
冉子陵微微一笑,补充道:「方才齐鈺那一剑,与商璟相差无几,但宣布结果之时,足足差了七分之多,其中必有端倪。」
冉月嬋诧然道:「你是说他买通了聚贤楼的人?」
冉子陵点头道:「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冉月嬋俏脸一沉,瞥了洛绝影一眼,咋舌道:「你方才还说他行事君子,我看简直无耻。」
洛绝影驀地起身,耸了耸肩,摇头道:「既是作假,那便没什么好看了。」
他们离开聚贤楼后,来到大街上,冉子陵打量四周,忽地道:「接下要去哪里?」
洛绝影思索半晌,道:「眼下天色渐晚,不若去趟花舫,喝酒赏月。」
冉月嬋脸色倏沉,杏眼圆瞠,冷冷道:「哪里不去,为何偏偏选那儿?」
洛绝影笑道:「出入花舫之人,多不胜数,若要打探消息,还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吗?」
冉月嬋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还真是说谎也不会脸红!」
冉子陵拊掌一笑,道「你身为女人,自然不明白。这男人通常做两件事的时候,他的内心尤为放松毫无警惕,一是酩酊大醉,二是沉迷美色。」
冉月嬋赌气道。「那我便过去瞧瞧,若没半分收穫,我瞧你们如何自圆其说!」
冉子陵闻言愕然,搔了搔脸颊,尷尬道:「等等,你真要跟来?」
冉月嬋挺起酥胸,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道:「莫非你怕了?」
冉子陵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次算我认栽了。」
过不多时,叁人抵达秦淮江岸边,杨柳低垂,水波粼粼。
冉子陵似是轻车熟路,雇了个船夫,打点好一切。
不久之后,他们登上了花舫,顿时间,燕语鶯声传来。
两名盛装打扮的美婢含笑施礼,莲步挪移,一左一右凑上来。冉子陵毫不避讳,偎红倚翠,张开粗壮的手臂,摸着两女高耸的丰臀。
很快地,又有两名美婢走过来,他们目标是洛绝影。
对于这些青楼女子来说,经验累积,她们一眼便能看出谁是肥羊。诸如冉子陵这种一上来便乱摸一通,色授魂与之人,只要顺其心意,打赏绝对少不了。
反之,洛绝影笑而不语,温文儒雅,实则不好亲近。好在他外表俊俏,相貌堂堂,纵然拿不到好处,至少赏心悦目。毕竟对青楼女子来说,很多时候没有选择权,无论高矮胖瘦,哪怕七十旬老头,瘦骨嶙峋,一口黄牙,都得好生侍候,不可轻忽怠慢。
两名美婢翩然而至,眉开眼笑,目光在洛绝影身上打了个转。她们将半边娇躯挨去,阵阵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令人醉心。
有人曾说过女人最大的武器是笑容,特别是美女的倾城之笑,简直就是世间上最好的鱼饵,男人必然上鉤。男人若是没有多少钱,最好别死盯着她们看,否则稍不留神,身上银两便会如同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绝影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的目光只停留一会儿。纵是如此,冉月嬋仍脸如寒冰,死死地盯着他不放,彷彿他做了什么穷兇恶极的事。洛绝影露出苦笑,对着两婢道:「我身旁那位才是你们今晚的大爷,莫要浪费时间在我这穷鬼身上。」
其中一位美婢当他是护院,腰肢一扭,头也不回地往冉子陵扑去。冉子陵来者不拒,一隻大手抱住了她,笑道:「好香的美人儿!」顷刻间,他掏出几枚白花花的银子,围在他身旁的叁位美婢顿时眼睛发直,心中窃喜今晚总算钓到大鱼了。
洛绝影看着馀下的另一名美婢,问道:「你不过去?」
美婢嫣然一笑,道:「这儿是花舫,不管身分高低,只要公子有兴趣,我们都甘愿献身。」她檀口微张,呵气如兰,模样委实惹人怜爱。事实上,她怎会不想挣钱,只是如今冉子陵身旁已有叁女,她未必能从其中捞到什么好处。再者,她栖居花舫至少五、六年,多少能看出洛绝影言语中必有隐瞒。青楼女子之间流传着一段话,越是挑剔难服侍的人,身上羊毛越是丰盛。
原本这名美婢已打好如意算盘,不过在她瞧见冉月嬋之后,心中又感一阵挫折。冉月嬋一身雪白裙裳,美妙姿态,完美勾勒出来。裙下一截浑圆雪白的长腿,晶莹剔透,盈盈一握的柳腰,翠绿玉带束腰,曲线毕现,勾人心弦。
美婢脸上黯然失色,自叹不如,欲知难而退之时,洛绝影握起她的纤手,递了块金子,道:「我要一艘幽静的花舫,你应当知道如何做。」
美婢看见手中闪闪发亮的金元宝,顿时一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叁名美婢见状,妒心大起,一时之间恨得牙痒痒,纷纷后悔自己选错边了。
冉子陵搂着她们的腰,仰首大笑道:「别担心,你们若伺候得好,少不了这点好处!」
美婢们展顏一笑,小鸟依人偎在他身旁,娇态百出,道:「多谢大爷!」
很快地,那名美婢安排好了一艘花舫。
花舫虽小,傢俱一应俱全,外观梅花浮雕,低调奢华,前后分隔出两间包厢。冉子陵抱着美女,独佔一间,洛绝影和冉月嬋去了另一间。
一名风韵犹存的老鴇乘舟而来,似是听闻洛绝影出手大方,堆起笑意,挥着团扇,故意以酥胸作挤压之势贴上来,柔情似水道:「公子眼光独特,奴家尚有其他名册,不知意下如何?」
洛绝影微微皱眉,暗自懊悔,想来是方才赏赐金子太过高调,对方已认定自己是条肥羊了。他稍作思索后,道:「我极其挑剔,庸脂俗粉,一概入不了我的眼。不知等等你派来的女子,是否有比我身旁这位还美?」
老鴇瞄了冉月嬋一眼,皱起眉头,大感窘迫。她这儿虽美女如云,但要找出比冉月嬋更美丽的女人,简直是难如登天。她叹了口气,旋又恢復笑容,道:「既然公子眼光如此高,那我也不便自讨没趣了。不过,今晚翠儿登台表演,公子若有兴趣,不妨一看。」
洛绝影不经意问道:「翠儿,她是何人?」
老鴇笑得花枝乱颤,道:「看来公子并非本地人,翠儿乃我们花舫名伎,素有『秦淮双姝』的美称。只是,她向来卖艺不卖身,公子若想一亲芳泽,奴家也作不了主。」
洛绝影好奇道:「她不为钱吗?」
老鴇摇头道:「翠儿曾说过自己屈身花舫,就是想见识形形色色的人,若那人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她愿离开花舫,委身下嫁。不过,翠儿在这儿大半年,至今未有人使她动心。」
洛绝影不解道:「一个青楼女子,无依无靠,难道金陵里有权有势的人会放过她?」
老鴇美目一转,正色道:「不瞒公子说,翠儿与朝廷中人有所认识,深受太子喜爱,每年大典都会将其召入宫中跳舞。」
洛绝影浅笑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对她感兴趣了。」
老鴇道:「今晚她有表演,公子可命人将船驶去中央处,她会在花舫上表演。」
洛绝影微笑道:「我明白了。」他扔了几枚银子,收回前故意撑开荷包,里面白银闪闪发亮,看得老鴇口水直流,恨不得将其夺入怀里。
老鴇不死心问道:「公子真不要其他人陪吗?」
「我这人是酒鬼,你与其送美女给我,不如端上好酒!」
老鴇眼睛一亮,道:「奴家这就吩咐下人,等会便上等好酒盛来。」言罢,她匆匆告退,巴不得现在衝去酒窖把所有的珍藏美酒拿出来,一一摆在其眼前。
冉月嬋冷然道:「你故意向其展示财力,莫不是真看上那翠儿了?」
洛绝影苦笑道:「我连她一面都没见过,又怎会看上她?」
冉月嬋问道:「那你为何表现这般积极?」
洛绝影道:「一个正常男人,来到花舫却对所有女人不感兴趣,这未免令人起疑。」
冉月嬋横了他一眼,道:「你们男人真多藉口。」
洛绝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难道你要我与你大哥一样,入境随俗?」
冉月嬋冷哼道:「好的不学,偏学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