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除了这个答案, 路煦阳已经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可他却还是不敢置信,想要确定。
“对, 是给我儿子准备的。”沈韫仪摸了摸他的头, 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沈韫仪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抛弃自己的孩子, 就算是看了那样一本莫名其妙的书,她也从未想过。
她知道, 人生下来就是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的。
而在她决定生下这孩子的时候,就已做好了成为一个妈妈,对这孩子的人生负责的准备了。
不管有多困难,她都会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路煦阳。
路煦阳讷讷看着满屋子属于孩子的东西,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缺失安全感的某个角落好像一下就被填满了。
不是因为这些玩具和房间——
而是因为, 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底相信了, 他的妈妈真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暂时离开了他一下下,从未想过真的抛弃他。
她的家里,她的人生都有给他留下位置。
他不是一个妈妈不要的小孩。
……
路煦阳在绝大多数情况下, 都是一个很安静很自律很好带的小孩。
他玩了一会儿后,就很自觉的自己写作业去了。
沈韫仪看着他写作业没有打扰, 而是决定给徐夫人打个电话。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 沈韫仪都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很少产生负面情绪, 不会不高兴也不会生气,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和事也从不关注。
因此,就算徐明辉和林依依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圈子里那些嫉妒她的人暗地里对她各种编排,冷嘲热讽,沈韫仪也从未真正在意过。
在她看来那是一种无能狂怒的表现。
自己若真下场为这种事计较起来,才是真正如了他们的意,显得自己放在心上了,太掉身价了。
但这一回,徐明辉纠缠她未果,被路煦阳怼了一顿后,落在路煦阳脸上阴冷的眼角余光却是真的戳到沈韫仪肺管子了。
“韫仪,你怎么会打电话来?”徐夫人很意外,沈韫仪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沈韫仪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从容而又淡定:“是这样的,伯母,明辉他今天过来找我了……”
“他……他真跑去纠缠你了?”徐夫人诧异了一下。
在退婚以后,徐明辉天天在家里要死要活的闹,不愿意跟沈韫仪退婚。已经不知道被他爸和他哥骂过多少回,打过不知多少回了。
既然这么喜欢沈韫仪,不愿意退婚,当初那么作把人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又是闹哪样呢?
那可是沈韫仪,不是什么依附着他们徐家才能生存的小孤女……
要不是,沈韫仪脾气好,骨子里又高傲从来不愿意和傻逼一般计较,沈家和徐家又是世交,就徐明辉这样的得罪沈韫仪的得罪法,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我,我回头一定让他爸好好管教他,绝不再让他给你添麻烦了。”徐夫人顿感难堪至极,对着沈韫仪连连告罪:“他没给你带来困扰吧?”
话虽然是这么问,但徐夫人是聪明人,知道沈韫仪要真不在意就不会打这通电话了。
就像过去徐明辉那样多的绯闻,沈韫仪从来不曾为这个往他们徐家打过一通电话,都是他们上赶着给沈韫仪解释,沈韫仪还反过来安慰他们的。
“伯母,我倒是没什么,明辉那个样子我也早就习惯了。”沈韫仪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好像真是要跟徐夫人道歉似的:“就是今天我刚好带着我儿子的,明辉他情绪不太稳定,我儿子可能以为他是坏人,为了保护我,就把明辉给骂了一顿,很不礼貌,我在这里跟您道个歉?”
徐夫人连忙问道:“孩子没什么事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徐夫人向来都是聪明人。
“没什么大事,就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好像吓到了。到现在身体都不太舒服。”沈韫仪轻言慢语的,喜怒不形于色:“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您也是当妈妈当奶奶的人,我想着您比较有经验,就想着打电话跟您讨个意见。”
好像真的是在闲话家常一样,但却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沈韫仪没有找林依依的麻烦,因为这个人虽然有愚蠢势力,为了热度不要脸面的一面,但到底还是知情识趣,会看人眼色的,在被自己点了几句后,见了自己都是瑟瑟发抖,毕恭毕敬的,再不敢张扬到自己面前的。
而徐明辉……
沈韫仪是真的觉得这个人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路煦阳今天这么不留情面的怼了他,他目前是还不知道路煦阳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知道了,以后还不知会发什么疯呢?
作为母亲,沈韫仪不想给自己的孩子留有任何风险。
她一个沈氏的掌舵人如果不能摁死徐明辉一个二世祖,沈韫仪觉得她这么多年在港城也算是白混了。
“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徐夫人眼神闪了闪,在电话那边仍维持着镇定,柔声关切道:“小孩子受到惊吓身体不舒服最要命了,我是能够理解你做妈妈的心情的。”
她笑着关切了路煦阳好几句,就像是一个和蔼的慈爱长辈。
……
等到挂掉电话,徐夫人却是脸色苍白如纸。
晚上徐先生回来的时候,一下子便是看出了妻子的不对,当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儿子。”徐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韫仪刚刚亲自打了电话过来,你是知道韫仪的,她从不为这种事打电话的……”
既然打了电话,那就说明这件事对沈韫仪而言不算小事。
徐先生顿时满脑门官司:“他又怎么了?”
沈韫仪不止是沈家的千金,而是沈家的掌舵人,就算徐先生夫妇几乎是看着沈韫仪长大的,也不敢真的把她当自家侄女看待,沈韫仪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是要认真揣摩,其中是否另有深意的……
过去徐明辉一直傻逼,沈韫仪从没在意过,他们把该有的礼节赔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他了。
可现在,沈韫仪电话都打来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徐明辉的纠缠吓到了她儿子,让她儿子委屈了身体不舒服,问他们怎么办?
他们怎么可能再继续坐视不理,徐明辉自己丢脸,给他们徐家抹黑事小,影响了徐家和沈韫仪的关系才事大。
虽然徐明辉是他们的儿子,但徐氏夫妇的全部心血都是放在更为优秀,作为继承人的长子身上的,徐大公子才是他们的骄傲。
他们不可能为了惹是生非的小儿子,给自己的大儿子和孙子们以及徐家的未来树敌,所以他们只能狠下心放弃徐明辉了……沈韫仪都亲自打电话来了,他们不给沈韫仪把这口气出了,是不可能的……
于是,当徐明辉又一次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就是接到了他爸妈的电话:“明辉,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国,我会派人看着你的,这几年你都不要再回国了。”
“为什么呀?爸。”徐明辉不明所以。
而徐先生给他的却不是解释,而是通知:“马上出国,不然以后徐家的财产你一毛钱都分不到。”
他们整个徐家绝不能葬送在徐明辉的手上。
徐明辉:“……”
在经历了沈韫仪的拒绝复合,一个小孩莫名其妙的羞辱后,他爸妈也突然不要他了。
作为不能继承家产只能用以联姻,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处处压他一头,受尽嘲笑讥讽,爸妈也不怎么偏爱的二世祖,徐明辉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但没想到一夜之间,他却发现自己还可以更惨。
他甚至想破头都不明白,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
挂了这通电话,沈韫仪就没在把徐明辉放在心上,她相信徐家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她之所以能和徐家关系这么要好,建立长期合作,就是因为徐氏夫妇的知情识趣和拎得清。
果不其然,第二天徐夫人就亲自上门送了贵重的礼物致歉,说是给路煦阳压惊。
沈韫仪笑得一团和气的接下了礼物,但对徐明辉却是只字不提。
沈韫仪从不将心思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路煦阳身上,带着路煦阳坐游艇出海,带着他去水果采摘,去私人马场骑马。她知道想要和孩子建立感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伴。
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而不幸的童年则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沈韫仪虽然没有当过妈妈。
但她自认为自己从幼儿园开始,就已经样样拿第一了,当妈妈这件事她也一定可以。
她没关注徐明辉的事儿,但是港城的圈子太小了。沈韫仪身边的人又不爽徐明辉已久,这天沈韫仪刚带路煦阳开完飞机回来,就是接到了她表妹萧佩佩的电话。
“姐!我告诉你个好玩的事,真的太好笑了。就徐明辉那傻逼,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徐先生徐太太,昨天被连夜打包送出国了,听说徐先生还勒令他几年之类不准再回国,圈子里都议论开了……”萧佩佩叽叽喳喳说个没听,连声音都在散发着愉悦的味道。
沈韫仪没有说出自己在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静静的听着。
萧佩佩继续疯狂输出:“而且,我还听说徐先生已经立了遗嘱了,徐家的绝大部分财产全部留给徐大哥继承,徐明辉以后只能按月领零花钱,一个月才能拿到不到一百万,连徐氏的分红和进入公司工作的资格都没有……”
“我看他以后拿什么泡女明星,人家明星网红什么的,一个月也不止挣一百万吧。哈哈哈哈~”萧佩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要看到徐明辉凄惨,她就觉得无比的痛快。
虽然她姐不在意,但想到她姐因为徐明辉被人找到机会见缝插针的嘲笑,萧佩佩就生气。
沈韫仪闻言,淡淡:“哦。”了一声。
觉得他们家和徐家的交情还是可以继续维持很久的。
……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路煦阳依依不舍的离开沈韫仪,坐上了飞机回到了自己家。
在从管家那里听说了路清珩在家后,路煦阳长这么大第一次克服了自己对爸爸的恐惧,主动敲开了路清珩书房的门。
“爸爸,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路煦阳攥紧手心,鼓足勇气看向了路清珩。
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发生过什么,才会让自己每每一问及妈妈,爸爸的气压就会变得很低,冷若冰霜到让人窒息……
妈妈又是不是伤害过爸爸?
但路煦阳已经见过沈韫仪了,在不知道自己是她儿子的情况下,她就已经对自己这么好了。
路煦阳相信,如果沈韫仪知道了,一定会很爱很爱自己的。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路煦阳已经想认回沈韫仪了……
而他也知道,想要认回沈韫仪,就必须得经过自己的爸爸,是不可能瞒天过海的。
路清珩不知道他想和自己说什么,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当即抬眼看向他:“你说。”
他是个情绪起伏很小的人,路煦阳很少能看出他的喜怒。
不怒自威大抵如是,他还什么都没说,甚至可以说是态度平和,路煦阳就已经开始怕他了。
“爸爸,我不知道你和我妈妈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有你的生活,也许未来还会有新的爱人,孩子,你可能不愿意再和我妈妈有任何接触……”路煦阳深吸了一口气,嘴唇翕动,为了沈韫仪已经做好了生平第一次忤逆和反抗爸爸的准备。
他竭力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用成熟的口吻说:“但我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想要我妈妈,我也需要我妈妈。”
“我已经见过她了,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想要认回她,让她知道我是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