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地利人和,不升才怪。
卫孟喜有种“老娘种的白菜终于出息了”的感觉,心里跟抹了蜜一样高兴。
从挖煤工人到工程师,他只用了两年半,付出终于是有回报的。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陆工现在可是杨老和张书记跟前的红人,听说他设计了一个啥可控挥发安全开采的方案,通过了省里科技厅的选拔,拿到科技进步奖,下个月就要运用到咱们气肥煤的开采上啦!”
这些专有名词,柳迎春不懂,卫孟喜也不懂,但能拿到省科技厅的奖项,那绝对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难怪这家伙最近两个月忙得都快飞起了,整天不是在井下就是在办公室,有时候杨老找他都不一定能找着。
“我还听久治他爸说,青桦那边需要他去现场汇报这个项目,估计又得出差一个礼拜了。”
到时候肯定能接触到更多的业内专家,能让这颗蒙尘的明珠大放异彩,别说去一个礼拜,就是去一年卫孟喜也没意见。
心情好,胃口大开,她们一面吃着土豆条,一面又聊了很多。
“对了,你听说没,菜花沟最近出了件大事。”
卫孟喜挑眉,菜花沟?她都快一年没想起这地方了。
“就是你家根宝他二爸,听说是因为盗窃,被抓了。”
刘迎春也是最近回村迁户口听说的,她和许军都是集体户,小久治却还是菜花沟的农村户口,其实早就可以迁了,她没时间一直耽搁到最近才回去。
“事情不小,已经传得十里八乡众人皆知了。”
“哦?快给我说说。”
事情是这样的,陆老二以前不是一直游手好闲,经常上丈母娘家躲避劳动嘛,待的时间久了,王家那头也不高兴了,尤其是王秀芳的嫂子,自家两口子吃公家饭,可不代表他们愿意养这废物妹婿啊。
矛盾闹了很多次,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明着说你别来了,他还当没听懂,继续厚着脸皮去,然后忽然某一天,不知怎么的,王秀芳的嫂子说家里丢了两枚戒指一道手表,说孩子看见是他拿的。
老二自然不认,王家人气不过报了警,然后还真查出就是他偷拿的,还在县里的典当行找到了赃物,典当行经理指认就是他去当的,直接做实了他的盗窃罪,这不就被抓了嘛。
陆老二的人品是真的得了陆老太真传,卫孟喜压根不同情,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就是严打年,他这可真是要撞枪口上了。
柳迎春也很讨厌陆老二,她没跟任何人说过的是,许军刚“牺牲”那年,一个夏天的夜里,他还曾摸进她的院里呢。
她一直睡得警醒,当时就用枕头底下的菜刀把他赶出去了,后来也没找队长说理,哪怕是卫孟喜和许军,这么多年她都没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但要敢再来第二次,她绝对不会客气。
“依我看就是活该,只是可怜了娃娃,听说他们儿子最近刚满周岁,以后可咋整呀?”
卫孟喜冷哼一声,该咋整咋整,娃没了爹还有娘,就是没了娘也还有爷爷奶奶,再不济也有伯伯叔叔。
这一家子欺负她们娘几个的时候没想到也有今天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晚上陆广全回来就说了下个月要去京城的事,说了去干啥,大概去几天,就是不说项目获奖的事。
卫孟喜恨不得拎着他耳朵,狠狠地亲两口。
陆广全被她看得不自在,“怎么,有什么事吗?”
卫孟喜霸道女总裁,勾住他脖子就是一个香吻,“没事,就是想你。”
男人的耳朵红了,他大概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如此主动的女同志吧,关键这女同志还是他的妻子,“我也想……想你,但你现在不方便,等再过两天放寒假,把孩子送苏大娘那儿,我们就可以……可以……”
卫孟喜“噗嗤”一乐,明明自己比陆广全还小三岁,可怎么她像个女流氓,他跟良家少男似的?
说到孩子,陆广全也收敛了神色,现在只有小呦呦,还能跟着她到处去玩一下,等寒假一放,四个大的就是老虎归山,“得赶紧找个人来看孩子。”
老送苏大娘那儿也不现实,书城地方大,孩子调皮乱跑出门就是大马路,他们也不放心。
还是放矿区,妻子眼皮子底下才行。
卫孟喜也想到这茬,“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
“仇大娘,最近天寒地冻,也没啥庄稼可忙的,你改天问问她愿不愿来,每天晚上咱们可以送她回去,或者咱们这有空房,她晚上也可以在这儿住。”
至于工资不工资的,说了也伤感情,反正到时候绝不会亏待他们。
去年春节,卫孟喜做主给小仇师傅送了一台轮椅,老两口每天出门前把他抱到轮椅上,他自个儿推着,划着,能去厨房和院里转转,不会再饿到自己,也一定程度的改善了他消沉的意志。
以前整天在屋里躺着,动弹不得,一定要躺到老两口回家,才能扶他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每天只能透过窗户看外面那小小的一片天空,能有生的意志才怪!
现在仇家把所有门槛都给铲了,他的轮椅能去很多地方,人看着也渐渐阳光起来。
仇大叔给卫东当师傅,一分钱学费不愿收,卫孟喜让大娘来照顾孩子,其实是想变着法的补贴他们,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陆广全听得连连点头,补贴他们倒是真的。老两口就是太倔了,直接给钱不要,那就给“工资”吧。
生怕她不来,卫孟喜又教了几句话术,反正到了家里也别提工资,就说他要去开会,妻子一个人既要忙生意还得照顾孩子忙不过来,都累得病倒了,她要不去帮忙的话就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了。
仇大娘一听他那吃人的老家,准着急。
一着急,就会答应。
第二天,卫孟喜带着胡美兰来到市里的卤肉店……隔壁的书店。
“呀,这也是卫姐开的吗?我昨天还听人说市里开了一家很新奇的书店,名字叫万里书店,其实却不卖书,只卖些漂亮文具。”
卫孟喜点点头,指着已经空了大半的货架,“你以后不用去加工厂上班,只要帮我守好这书店就行。”
“真的吗?!”美兰眼睛亮得像小灯泡。
那不就是跟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一样了吗?卖书卖文具,既体面又轻松,她还能有时间看书复习呢!
“你要看书我不反对,但前提是要做好工作。”卫孟喜拿出账本,当面一样一样的盘点清楚,以前的都翻篇了,从现在开始重新记账。
卖文具不需要啥销售技巧,因为这是刚需,只要上学都会用到,都得买,“你要是有不懂的,或者拿不准的,就去隔壁问晓梅姐和李阿姨,她们会教你。”
“如果遇到小孩偷拿的……多留意着,背后悄悄教育,或者告诉我。”
他们拿的都不多,就一块橡皮一只铅笔这种一两分钱的东西,影响的却是一生。
胡美兰一听就懂,“好嘞,我会注意教育的方式方法。”
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要上手也很快,卫孟喜在旁边看着,们刚打开几分钟,就有一群中学生进来说要买钢笔。
人民路这个位置好啊,周围不仅聚集着很多大单位和家属区,方圆三公里内还有一所高中两所初中和三所小学,这都是潜在客户群。
学生们以前其实还不怎么喜欢来万里书店,因为以前那个售货员脸可臭呐,他们只是摸一下文具盒,她就要翻白眼,只说想要试一下钢笔,她就甩一句“爱买不买”。
学生们对这书店是又爱又怕,现在忽然换了个没比他们大几岁的姐姐,整天笑眯眯的,无论他们买啥,无论买不买,她都不会翻白眼,有拿不准的她还会跟他们细细的解释。
那感觉,就像他们自己家里的姐姐。
卫孟喜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等她来盘账的时候发现,这才几天呢,销售量明显增加,已经赶上郝忠梅时候的两倍了!
货架基本快空了,小姑娘着急的催她赶紧去进货呢。
卫孟喜摸着下巴琢磨,这姑娘身上是有什么魔力不成?现在临近期末,按理来说文具的销量是不会像新学期开学一样爆炸式增长才对啊。
捉摸不透没关系,反正她又不会跑,以后文具店就由她负责了,卫孟喜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进货。
也不知道,听见妈妈又要去羊城“出差”,崽崽们还会不会哭,更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撵路?
毕竟这次刚上次不一样,这是寒假里头,他们可是会有很充分的理由的。
谁知,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呦呦哼唧几声,四个大的倒是没反对,更没说要跟着去,因为七岁的他们已经懂很多道理啦。
这不,卫东还安慰妹妹,“妹别闹,妈妈是去工作,就像爸爸一样,又不是去玩儿。”
“妹要乖乖的喔,这样妈妈还给你带礼物。”
“是吧妈妈?”
卫孟喜第一次发现,孩子的成长真的是润物细无声的,她上一次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不懂事的时候,忽然上次一病,一个个的都知道关心她,现在也知道不给妈妈添乱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好像就是一夜之间,他们能听懂人话,能沟通了。
这惊喜,砸得她还没反应过来,陆广全又带着仇大娘回来了。
“小卫好点没?”
仇大娘着急的上下打量她,要说她把陆广全当儿子,那小卫就是她儿媳妇。“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你啊,不能只顾着忙工作,现在不爱惜身体,以后有你受的。”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卫孟喜很感激她能来帮忙,把她推出去跟她“儿子”说话,饭由她来做。
反正也做不了几顿了,她已经订好火车票,明天中午就要去书城,准备出发。
这一次,她打算多拿一点,韦向南已经帮她联系好韦向东,到火车站就有人接应。
仇大娘跟苏大娘不一样,她是自己亲自带过孩子的,还是调皮的男孩,对卫东根宝很有一套,卫孟喜只需跟她说一下家里的洗衣机等家电怎么用,以及呦呦的奶粉怎么冲,就行了。
因为呦呦没喝过几口母乳,出于补偿的心态,卫孟喜到现在还没给她断奶粉呢。在四十年后三岁多的孩子还在喝奶粉也不奇怪,年龄不同段数不同而已,可现在她的“纵容”可是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老幺能吃大人的饭就行了,干嘛还费钱喝奶粉?”
“再说了,奶粉能有咱们吃的饭有营养?老祖宗都说了,五谷杂粮五菜五味才是最养人的。”
“你看你家小陆跟我家小仇,也没谁是喝过那玩意儿的,不也长得又高又壮?”
卫孟喜被她训得无言以对,只能干笑着说情况不一样,孩子爱喝就让她再喝几天,等她从羊城回来就考虑给她断掉。
仇大娘这才不情不愿的,唠叨着去泡上。
卫孟喜抹抹汗,她以后绝不做这样的婆婆,真的。
三个店都有可信的人看着,厂里有刘利民胡小五和韦向南,卫孟喜对工作很放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孩子。
嗯,至于陆工,那更不用她操心,他比她还忙,只能保证每晚回家去房间里看看孩子,一日三餐还是得靠仇大娘。
她家这几个崽现在有个好习惯,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睡自己的房间,除了偶尔尿床,基本的吃饭睡觉不用操心,只需要帮忙做一下一日三餐,盯着别让他们上大马路上玩耍就行。
“大娘,您不用管他们,夜里睡您的,早上看看他们谁尿了炕,晒一下就行。”洗的话确实是不现实,几乎每天都下雪,天又阴着,压根晒不干。
又留下五十块换成零钱的生活费,卫孟喜背上一个随身书包,让胡小五送到书城火车站,坐上开往羊城的火车。
耽误韦向东的时间接送,卫孟喜也挺不好意思的,说要请他吃饭,结果他说单位有事就走了,也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最近干啥都顺,遇到的人也都是人品不错的好人,卫孟喜觉着要是能一直这么顺下去,生活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事等着她呢。
来到批发市场,熟门熟路找到张兆明的档口,今天是他老婆在看档口,但她还记得卫孟喜,“你是上次各拿了三百件货的……”
“对,我又来了,这是上次欠你们的货款。”卫孟喜把三十六块钱递过去,感谢他们对她这陌生人的信任。
张兆明老婆是典型的不管事的家庭妇女,也不敢收,怕丈夫有别的安排,立马推回来,”你等一下,我去叫老张。”
张兆明正在家里补觉,昨晚麻将打到深更半夜,现在趁着没生意休息一会儿。话说现在不像以前了,以前打麻将那得偷偷摸摸躲着,生怕被抓到,要是有人举报,那一桌牌搭子都得玩完。现在可好,都是光明正大的玩儿,反正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赌钱,居委会和公安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