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那个年代,龙国正在遭受全世界资本主义的围堵,阿拉伯国家建交的都没几个吧,她居然能学阿拉伯语!
她虽然只跟王庆玉有过一次正面交锋,可对她的事情知道得很多,主要是何向坤一直说,挑的都是王庆玉的好话,说她怎么怎么优秀,偶尔王老也会说一下,但王老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惋惜。
这个女儿,能干是能干,就是脾气太倔,太直,眼里容不得沙子,错过了很多机会云云。
最近她摆着个臭脸,是她离婚了,三个月前。
她丈夫曾经是某家大型国企的一把手,年轻时候也是一对下乡支援边疆建设的革命情侣,后来因为她伤了身体导致没法生孩子,几乎所有人都曾建议她去孤儿院领养一个,但她可能是不死心吧,一直在等着奇迹的出现,等到四十几岁,丈夫实在等不了,离婚了。
离婚半个月就跟他手下一名年轻女下属结婚了,婚后两个月卖掉京市四合院,就去了美国,说就是去那边刷盘子洗车也不会回来了。
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除了内心深处对资本主义国家纸醉金迷的向往之外,也是对她这个三十年爱人的一种彻底摒弃。
“虽然”前夫做法很让人不齿,但很多亲友都一致觉得,要是王庆玉早点听他们的,早点离婚也不至于现在被伤得这么深,早点结束夫妻两地分居的日子或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早点抱个孩子也不至于把男人“推”那么远。
在何向坤的语气里,他是十分非常极其同情王阿姨的,但卫孟喜却觉得,或许这是个解脱,前夫那样的人,现在四十几岁不离,说不定过几个月给你搞个私生子出来,让整个王家和王老都跟着丢面子,或者勉勉强强过到六十岁,才发现人家私生子都能结婚了,会更崩溃!
远离垃圾男人,越早越好。
王庆玉也没理她眼里的错愕,而是转头跟老外聊天,虽然在场的人都听不懂,但大家就是觉着,她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王庆玉长得很普通,当年王老是泥腿子出身,自己夫人也是从小订的娃娃亲,功成名就以后也没像某些人一样升官发财换老婆,夫妻互敬互爱,哪怕后来妻子早逝,他也没有再婚,所以没有那些“漂亮”基因的加入改良,两个孩子的长相都随了他们——普通。
这是一种,即使掉在人海里,都认不出来的样子,用卫东的话说,非常适合去当间谍搞保密工作,因为太普通太寻常了。
五官其实也没什么硬伤,但组合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出色的。就是这样一张脸,此时围观的人,谁还会在意她的脸蛋?
她的自信,她的从容,让大家相信这么多天里不是她被孤立,而是她主动孤立了所有人!
一会儿,王庆玉过来跟卫孟喜说:“这是一名d拜商人,名叫费萨尔,因为错过了飞机,晚到了几天,又在酒店吃坏肚子,连喝水都拉肚子,所以一直耽搁到今天准备闭幕式才来。”
卫孟喜“哦”一声,d拜的啊,那倒是个土豪,在后世可是流传d拜有四十万一瓶的矿泉水,马桶都是黄金镶钻的,她没去过,甚至还相信过,后来看过几篇报道才知道其实是宣传噱头。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穷人富人,只报道富人,就会给外界造成这个国家真的很有钱的样子,但那毕竟只是少数。
而且,d拜是个沙漠国家,水资源十分稀缺,生活饮用的是净化后的海水,但对有钱人……卫孟喜忽然心头一动。
她为什么故意把这几瓶水摆放在展台上,其实就是想试一试,商界传说的只要进了广交会,放块石头在展台上都能卖出去的传闻。
而她现在就是在卖文具的展台上放了山泉水。
可她心头再怎么意动,偏偏不会阿拉伯语!压根听不懂费萨尔和王庆玉在说啥,还越说越兴奋,跟捡到宝贝似的,捂着肚子,走出螃蟹步。
王庆玉回头,见她疑惑,毫无表情的解释:“他说你的水不错,喝了不会拉肚子,还有股甜味。”
卫孟喜一喜,机会来了!
“王行长,那麻烦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石兰省城南区长寿山一带的天然矿泉水,来自于玄武岩深层,纯天然矿物质饮用水,口感自然清甜,喝完回甘,润口生津,没有任何添加,还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王庆玉眉头一皱,“是不是拔太高了?”
她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哪怕是一个字,她也要抠,“玄武岩深层,你们使用什么技术手段发掘了吗?”
卫孟喜:“……”这是当初帮忙做地质水文评估的老专家说的,但确实没有权威的盖章的纸质报告。
“口感自然清甜,你们做过实验吗?怎么证明,你们是不是加了糖?”
卫孟喜:“……”这是个人口感,有的会觉得甜,有的会觉得不甜,这是很主观的感受。再说了,现在有些饮料为了口感更好确实是会偷偷加糖。
“我从小在书城长大,城南区压根没有一座叫长寿的山,你又是从哪儿杜撰出来的?”
卫孟喜:“……”我刚起的。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你的水是药品还是保健品?”
卫孟喜:“……”大姐你真的不该当行长,要是去食药局绝对是平步青云为百姓健康保驾护航啊!
她机关枪似的一连串质问,把卫孟喜都给问住了,她本来只是想要学侯烨借机推销一把,没想到遇到王庆玉这种一个字一个字给你推敲的!
这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懂阿拉伯语,就不用求这个女魔头了。
果然,王庆玉冷哼一声,转头也不知道对老外说了啥,还递过去一支圆珠笔,反正卫孟喜就只看见,费萨尔从一开始的高兴,变得脸色淡淡的,一会儿硬给了十美元说是感谢他们的,然后就拿着另外一瓶水,走了。
“老板,这女魔头就是故意的,肯定是她跟外商说了咱们的坏话,不然外商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大。”
“她递过去圆珠笔,就是告诉那老外,咱们不是卖矿泉水,是卖圆珠笔的,他找错地方了……哼!”彩霞气呼呼的,明明人家是想买老板的矿泉水的呀!
“我觉得,你俩的梁子怕是越结越大了。”侯烨也幽幽的说。
卫孟喜此时,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要是自己能跟老外直接对话,就不用被女魔头从中作梗了!
哪怕接下来又成交了几个圆珠笔的订单,但卫孟喜心情压根好不起来,自从那晚听了卫雪的话,她原本对这种山泉水是抱有很高期待的,所以连夜安排刘桂花送来,其实也是有变“废”为宝的打算,可今儿全被王庆玉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老板,你说那女魔头到底咋想的,咱们能多卖点东西,全团都有面子啊,她为啥要阻止?”严彩霞也是耿耿于怀,她像个衷心的小狗腿子,无条件相信和维护老板,“老板你别伤心,咱们这款山泉水就是玄武岩,就是清甜回甘,就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反正我就是相信!”
卫孟喜哈哈大笑,本来沮丧的心情也瞬间多云转晴,“别瞎说,没检验确实就是吹牛,她的质疑没错。”
其实还要感谢她呢,她对什么都持有怀疑态度,倒是提醒了卫孟喜,既然要卖矿泉水,就该好好的研究一下,不然真随便拿瓶水放展台上都想变成钱,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收完摊,也没着急把东西送回深市,晚上先去约好的饭店,聚餐。饭桌上,大家开始讨论谁家签了多少单,除了丝绸瓷器和茶叶这几样龙国自古以来的优势产业,其它的数据都只能说一般,唯独到了卫孟喜这边,她报出“处理”过的数据,依然惹得一阵惊呼。
侯烨在旁边暗暗撇嘴,这还是她不想出风头,故意只报了真实成交量的一半呢,要是让这群老大哥们知道其实是翻倍的,还不得眼珠子掉地上?
就这,大家已经起哄叫她卫老板,以后要罩着他们啥啥的,因为很明显,万里厂签的单子是最多最大的,其他人是既羡慕又羡慕,让她一定要好好的喝几杯。
卫孟喜的姿态很恭谦,通通来者不拒,先跟汤团长和几位领导喝了两杯,这才挨个敬酒。
她选的饭店是羊城市非常有名的涉外饭店,主要是气派,上档次,点的菜也很有特色,是大家在石兰省很少能吃到的,再加上还有各种好酒,她又全程赔着小心,大家伙也就没再斤斤计较她不帮忙打广告了,就是汤团长,被她请到主位上,一连串有水平的恭维,心里的气也早消了。
卫孟喜的酒量本来就好,再加上,大家都照顾她是女同志,即使喝也只是喝个意思,不会真的要比着来,最后她没醉,倒是侯烨和张兆明醉倒了。
结账的时候,花掉小一千,真的不便宜。
但卫孟喜不心疼,自己能来广交会,汤团长真的出了很大力,这段关系能维持住最好,实在维持不住,也该体面一点,以后还不定谁求谁呢。
醉宿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的侯烨张兆明,压根想不起昨晚酒桌上发生的事了,见俩女同志一直笑,他们心里毛毛的,不会是他们做了什么丑事,把柄落卫孟喜手里了吧?
尤其是侯烨,他的酒量就是三杯倒,昨晚原本想着不能让卫大姐被人灌醉,怕人家占她便宜,结果他去出头,先被喝趴下了!
这一次广交会之行,实在是收获颇丰,有多丰富呢?
算完账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后,还是侯烨没忍住,轻咳一声,“我们,真……真接了这么多单子?”居然比昨晚他在酒桌上算的,还多。
“这要是按六角一支的利润算,咱们今年能把订单做完的话,就是净利润1987万?”他只觉嗓子眼干涩得难受,“要是再加上现在零零散散的,上两千万是绝对的啊。”
卫孟喜点点头,她想到会很大,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这还是1991年啊,算1992年嘛,一个厂子的年利润居然能达到两千万,要不是亲眼看见,她不会信。
得到她的确认,侯烨立马一屁股跳起来,像个猴子似的四处蹦跶,“有了这些钱,咱们还能再开十家这样的厂子,最少十家!”
卫孟喜也不急着分红,她也想趁现在还没多少人涉足的时候,赶紧抢占市场。“行,你在这边看着点,要是有合适的地方,咱们再开两家分厂,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保证产能能跟上,要是不能按时交付,咱们不仅赚不到钱,还会坏了自己口碑。”
吃不下的东西强吃,那就是贪。
侯烨认真记下,又提了几个提高产能的建议,反正厂址足够大,再把厂房扩大几倍都不成问题,到时候再招一批工人,再盖几间宿舍……俩人商量了几天,再将需要他们共同定夺的事项提出来商议了一遍,卫孟喜就准备回家去了。
出来一个多月,可真想孩子啊,这几天秋燥引起的感冒咳嗽不少,自家五个崽全都中招了,只是俩男孩和呦呦都只是咳两天就没事了,但卫雪卫红却一直没见好,她在电话里安排老陆给炖梨汤,但好像作用也不大。
高中生本就课业繁忙,要是再因为生病耽误了课程,依她们那么努力的个性,怕是又要加倍努力的补回来才行,到时候熬夜太久,伤了眼睛怎么办。
想到这,卫孟喜一天都等不了,正好两天后有直达的航班,她就趁这两天先去买点礼物,吃的穿的用的,每年她都会给三个女孩买内衣,捡着可爱的质量好舒服的买,价格很多时候都比她自个儿的贵,但卫老板这几年买东西是基本不看价格的。
买完生活用品,又去老字号药店买了几罐滋阴润燥,化痰止咳的梨膏和川贝,行李箱就装满了三大个。
幸好下飞机以后是黎安华和刘利民来接,老板就要有老板样,她自己只用拎着小皮包,闲庭信步走在前面就好。
俩穿皮衣的壮汉帮忙拎包推行李,再加上她今儿还戴了副墨镜,本来身材就出挑,跟模特似的扎眼,此时走在机场,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而就在这样的目光里,卫孟喜跟王庆玉又遇上了。
王庆玉怔了怔,美丽的人和事物,谁会不喜欢看呢?她多看了两眼,很快收回目光。
卫孟喜犹豫一下,还是主动迎上去,“王行长也是今天的飞机吗?早知道就跟您一路了。”
不知道为什么,卫孟喜觉着自己真是个贱皮子,别人捧着她她还不待见,像酒桌上那些叫嚣着要认她当干妹妹,要给她介绍业务和资源的国企一把手们,她是能躲则躲,但对对自己到处挑刺,将她的山泉水挑得一文不值的王庆玉,她却有点莫名的想要亲近。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就是觉得,自己以前对王庆玉,或许有点恨屋及乌了。
因为何菲菲,她也不待见帮着何菲菲打压自己的王庆玉。
可据何向坤所说,王庆玉在亲友和同事眼中集齐了一个女人所有的“不幸”,但她丝毫没有自暴自弃,依然比普通人清醒,对很多事情都抱怀疑态度,是敢于跟王老对吼的“叛逆”女儿,是新龙国早期的天之骄子,精通多国语言,去过苏联留学,是能一声令下就撸起袖子背起行囊奔赴北大荒,即使有王家的关系依然不吭不声一待十几年的早期大学生。
这样的履历,不可谓不让人佩服。
卫孟喜扪心自问,她要是拥有王庆玉这样的出身,会愿意去北大荒吗?会一待就是十几年,在冰天雪地里为了抢险救灾失去两个腹中孩子吗?
她绝对不会,因为她没有那种情怀,没有那口“气”。
以前,她还觉得何向坤言过其实了,可这一次近距离接触下来发现,王庆玉这个女魔头,真的有点不一样。
她每天总是不声不响的坐在展台后,不是看报纸就是看自己夹在胳肢窝底下带进来的书,卫孟喜观察过,不是小说,而是什么金融股票期货之类很艰涩的专业书籍,但她就是能看得津津有味。
每天中午,团里的老大哥们会邀约一起吃饭,但没人叫她,卫孟喜出于同情会叫一下,她都不会参与,就连那晚的庆功宴,她都推说有事没去,其实是躲在食堂里,就跟前面的半个月的每一天一样,打上两荤两素,细嚼慢咽。
可当谁要是真的需要帮忙,她又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觉着“既然你们孤立我,那有事也别来求我”,她真的可以不计前嫌的帮助他们。
王老的家教,真的不差。
卫孟喜觉得,亲生女儿都不舍得堕了王老名声,会对她这个投机取巧的小市民个体户心怀戒备,好像就能说通了。就像她自己,当年大闹李怀恩谢依然的婚礼,只是为了拿回一幅不值钱的“赝品”,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就是得不偿失,是没有眼色,可在那一刻的小喜心里,她只是想帮爸爸正名,讨回尊严而已。
每一个女儿,都可以很爱很爱爸爸,就像爸爸小时候那么爱她们一样。
这个认知,算是卫孟喜广交会之行的另一个大收获,让她拨开以前的恩怨,客观的审视王庆玉这个人。
只是可惜啊,这样的人当初怎么会听信何菲菲的话,卫孟喜一直很好奇。
总得有个原因吧,不然说不过去。
王庆玉对她的主动示好也很平淡,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卫孟喜想了想,还是没追上去,反正现在孩子也没放学,她就先在省城逛着,等放学一起接了再回去。
去到最近一家万里文具店,居然是胡美兰来这边轮值。
现在几家文具店,卫孟喜搞的是店长轮值制度,就是几名店长轮流下去七家文具店里值班,主要目的是锻炼人。
她想把几名店长发展成下一批胡美兰和李晓梅,这两员大将可是帮了她不少忙。
“卫姐可回来了,我昨天回矿上,还听见他们说你去粤东参加广交会了,效果咋样?”
“还不错,接下来一年有的忙咯。”她看了一圈书店里的摆设布局和存货,又随便翻了几下账本,都还行,“你们好好干,明年争取给表现最好那家店配上一台电脑,省得手动记账麻烦。”
胡美兰眼睛一亮,她其实已经学会了基本的操作,尤其是打字,她发现电脑打字比手写快多了,手写每天晚上熬油费火写到一两点,可电脑的话只要轻轻的敲,几下就能出来文字,那就是效率啊!
“那姐下次过去深市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台电脑回来?要多少钱我先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