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世间最繁杂的事物之一，修士行搜魂一术，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将另一个人的记忆完全读取，找到想要的内容的几率只有五成，若那人心有抵抗，事成的几率便要更低。
显然，那修士想要赌五成多的可能。
晴明道人指尖光芒一亮。
那修士既然不怕神魂燃烧之苦，一般的审讯手段对他没用，想知道些什么，只能试试搜魂。
一道道影像在空中亮起。
饿肚子、鞭打、屠杀。
血腥一片中，一片绣着山川纹样袍子一角出现倒地喘息的少年面前，男子嗓音温润：“我帮你报仇，以后，你帮我做事。”
听到这声音，地上的修士目眦尽裂，影像画面疯狂闪动，在看清男子面容之前跳跃到下一幕。
杀人、夺宝、取他人修为，凡能提升实力之事，少年无所不为。
他一步步堕入邪道，成为浑身冒着煞气的修士，所为之事，比当年别人施加于他的，狠辣千百倍。
接下来的记忆里，那男子并没有再出现，只很久才用法器给他下一次令。
其他内容都很清晰，但一到男子相关的，修士神魂便疯狂抵抗，众人无法从中得到太多有效信息，只知道他一直在搜罗神兽相关的信息。
影像渐渐消失，修士带着冷汗的面孔一阵放松，想要翘起嘴角笑笑。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器灵说：“这个纹样的法衣，我只见过每五年来一次剑宗的那只大鸟穿过，声音也挺像。”
晴明道人看向神色异样的方圆和齐鲲。
方圆想上前说什么，却被齐鲲轻轻拉住。
他自己上前一步，轻柔而笃定道：“那人，确实是祈华道君。”
修士蓦地张大眼睛，旋即冷笑道：“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倒知晓了。”
齐鲲神色悲悯地看向他。显然，对方知道一些事情，但又知道得不太多；至少……不了解他曾经从祈华手里逃出的事。
不然不会这么费尽心思替他那舅舅遮掩。
修士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那这三个人先杀不杀，还是要留一个作人证？”器灵有些苦恼。
“这算什么人证？”晴明道人神色冷然，“杀了罢，证据多得是。”
几道剑气刺入三人眉心，同时将其魂魄捣碎。
只是一刹那的事，倒真算不上什么痛苦。
晴明道人杀人，是出了名的干脆利落。
器灵眉毛一挑，火光从三人尸体上亮起，他们身体连着身上空间戒瞬间焚烧为灰烬，洒落云海之中。
飒飒莫名从中看出一丝默契。
“所以……我们现在是下通缉令，还是直接去抓，或者先开个小会？”器灵动动眉毛，道，“鲲鹏逃得有点快，不过麒麟族的空间之术更胜一筹，我们派几个人去？”
方圆和齐鲲双双瞪大眼睛，怎么就跳到了这一步？
大宗门做事，不是要讲证据的吗？
还有，不该先问问他们的来历吗？
飒飒伏苍熟悉剑宗的行事风格，倒见怪不怪。
金灵猫轻轻打了个哈欠，勾了勾尾巴。
“不用，先等他来。”晴明道人口气发冷，“五年将至，不知道他如今敢不敢来。敢对剑宗下手，活腻了。”
对剑宗下手……唔，那修士确实打听过一阵麒麟族的消息，甚至尾随过在外历练的麒麟少年，不过很快被打成重伤。
那麒麟少年只当他想抢东西，揍他一顿便没再管，也是心大。
“先去麒麟峰一趟，再通知各位长老，暂时不下通缉令，免得打草惊蛇。”
“我们也能去麒麟峰吗？”齐鲲终于将张大的嘴合上，努力镇定道，“我有些关于祈华的事情想要告诉大家。”
晴明道人颔首道：“自然。”
有炼气期的齐鲲在，晴明道人也不好直接撕裂空间带大家过去。
他拿出一个金色阵盘，光芒笼罩诸人。
转眼，几人便到了麒麟峰上。
一道青色光芒闪过，方辰瞥一眼众人，道：“怎么这么多人。”
“自然是有事。”器灵扬起眉毛，“有只鸟对你们麒麟族心怀不轨。”
同样是只鲲鹏的齐鲲面色有点纠结，弱弱道：“其实也算只鱼。”
“那去主殿，我通知其他人。”方辰瞥一眼齐鲲，闪身离开。
几人很快入到主殿之中，而后，方辰带着几名麒麟族长老，同样进入殿内。
飒飒充分吸取自己初入麒麟峰主殿的教训，给齐鲲周围撑起一道灵气屏障。
“怎么一回事？”有长老道。
阐述事情经过这种事，大多时候不让师父亲自来，而是有弟子代劳。
飒飒出言将事情经过讲了个一清二楚。
“那只鸟在搞什么？”一位长老皱起眉头。
“肯定没安好心，先抓回来问。”另一个长老道。
齐鲲忙将自己的遭遇细细讲来。
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众人就没兴趣听了。
“我就觉得他怪怪的。”一位长老马后炮道。
“不过朱雀一族怎么回事？就算都是鸟，也不能就这么相信他啊。”
“也算鱼的。”齐鲲在心里默默道。
第69章 、第68章 剑意
“朱雀一族……”方辰凝眉, “向来与无华城亲厚，族中有好几只朱雀同祈华弟子结为道侣。”
祈华，是无华城的城主, 座下十几位弟子，皆是人族修士。
飒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仅仅是姻亲, 不够让朱雀族毫无怀疑。”麒麟族女长老微微蹙眉，分析道，“既然他手上有神兽本源……那……”
“傀儡术的邪道用法。”晴明道人沉声道，“取部分本源, 造一个傀儡。”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术法, 最先是某个邪道门派搞出来的, 所造傀儡，自身也以为自己是本人，只是部分记忆受傀儡主人篡改，平日有自己的思想和活动, 只在其主施加控制时有所行动。
这种傀儡气息上同本尊没什么差别, 记忆也有一段共享, 只是发挥不出本尊的真正实力。
这术法创立以来很长时间, 只作用于人族修士，所取的也不是神兽部分本源，而是修士的全部神魂。
后来有堕入邪道的神兽，将这个术法加以改进, 作为对被打败同伴的折辱。
被如此对待的神兽之中, 有一只鲲鹏, 乃祈华道君之母。
朱雀一族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也符合情理。
“应当是这样没错。”齐鲲脸色发白，“我和小朱雀的本源，他直接吸取一部分，另外一部分用法器收了起来。”
“我还以为他是想慢慢吸收……”
话音未落，几张白色烫金的法器飞帖慢慢飞入麒麟峰主殿，分别落到几位长老面前。
帖子上，灵力字迹散发着淡淡微光：
五年将至，三日后携外甥齐鲲拜会。
——祈华留
长老们将帖子递到几位小辈手上。
齐鲲神色一阵变化，最后渐渐低垂了眉眼。
飒飒眉心一动：“他应该知道了小鲲入剑宗之事，此行或有试探之意。”
霜华城中修士不少，他们与人斗法到晴明道人来之前那段时间，有不少人用神识探查，只是并未近前。
那祈华应该接到了消息，只是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还敢带着证据来剑宗。
“他既然敢来，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便是。”器灵竖起眉毛。
“他既擅傀儡之术，只怕来的也是个傀儡，并非本尊。”晴明道人眉心微微拧起。
“那就不等他来，直接带人前去无华城，抄他老巢！”器灵拍板。
“那里住了十几只朱雀，还有好些门派驻扎，你想直接开战？”晴明道人无奈道，“这回的事情同迷失塔不同，总要先有所准备，我已通知各位长老，大家先一起商议一番。”
他们倒不怕打，也总能打赢，但总要找清该打的人，和蒙在鼓里的人打没意思。
祈华道君并非迷失塔灵，孤家寡人一个，不过所谓朋辈中，知晓他真面目的，应该没有那么多。
言语之间，一道道光芒落在麒麟峰主殿。
长老们脸色都不怎么好。
“先召集在外麒麟族。”方辰凝眉道，“若有人在秘境之中，由长老前去，同境灵沟通，亲自将其带回，检查其神魂肉身。”
傀儡之术，表面上看起来完美无缺，仔细探查一番，总能发现问题。
傀儡只能模拟出气息，虽有术法塑成的简陋神魂，魂魄深处却缺了魂火。
修士自爆，点燃神魂，用的就是魂火。
“不如将在外的诸弟子也都召集起来。”有长老提议，“化神及其之上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