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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初见小鵪鶉
  夜深人静时,一条矫捷的黑影闪进崔府后院里不起眼的小院落,随即喜宝房间的外窗不紧不慢地被敲了三下。
  入睡没多久的喜宝听见声响,恼怒地掀被翻身跳下床,披好外衣,踩着怒气冲冲的步伐拉开房门走到院中--一个挺拔的身影佇立在月下,脚边半跪着另一人。
  「王爷怎么如此好兴致,夜半时分还来探望小的?」话是这么说,但喜宝脸上神情倨傲,完全不像个小廝该有的样子。
  这个喜宝口中的王爷正是皇城里目前谈论度最高的英王爷,他听见喜宝堪称不敬的语句也不生气,只是先让一旁的人站起来,才懒洋洋地开口:「怕你内急贪睡不肯起夜。」
  喜宝磨牙道:「东方意风你好烦啊!半夜不睡觉到底有何贵干?」
  天威王朝皇帝亲弟英王爷,东方意风坐到院中的石椅上,下巴往崔可居房间方向一抬,问:「接到圣旨了?」
  喜宝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讥讽地说:「我估计宣旨的人前脚一走,崔老头他们后脚便踏进这里了,我以为他们早忘记怎么从前厅走到这来了呢。」
  东方意风根本不在乎崔老头他们如何,他不耐烦地打断喜宝,「没问你崔老头,问的是房里的有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吓死了都。」喜宝没好气地回答:「特地跟崔老头要来我的卖身契,说让我拿着出去找个营生,别跟他一起去王府。」
  「……你又编排我什么了?」东方意风皱着眉问。他这个危恐天下不乱的小师弟,藏匿在崔家唯一的乐趣大约只剩下说他坏话,好吓一吓没见过世面的崔可居罢了。
  喜宝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反而乐不可支地把他跟崔可居说的话重复一次。
  东方意风越听脸越黑,若不是碍于这个人是他师父最后收的徒弟,再上身份又十分特殊,他很想不管他死活将人打包丢回去南蛮国任其自生自灭。
  「你家小鵪鶉傻呼呼的真好玩。」喜宝丝毫不畏惧黑脸王爷,笑瞇瞇地说。
  东方意风手肘支在石桌上地撑着下巴,凉凉地开口:「宝儿。」
  听见东方意风叫他最最最讨厌的名字,喜宝马上变脸,他挥着小拳头低声吼道:「别叫我宝儿!」
  喜宝这俗气到不行的假名便是东方意风取的!说什么如此才像是个下人的名字!分明是故意的,他家的下人名字各个文雅,像是春咏、夏颂,多好听啊!喜宝一点儿也不好听!
  东方意风没把那不及他半个手掌大的小拳头放在眼里,慢条斯理地接着说:「看来在崔府的日子无趣得让你想方设法地毁坏本王名誉,不如本王大婚后送你回南蛮如何?」
  喜宝撇嘴道:「不如何!」谁要回去跟那群哥哥姊姊们抢那张椅子,又不是嫌命太长。不过嘛--他瞥见站在东方意风身后不发一语的男人,眼珠子一转,改口要求:「但是,倘若让伍顾跟着我,我便答应回南蛮。」
  东方意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作梦。」
  「回南蛮我需要有人保护。」喜宝说得理直气壮。
  东方意风从石椅上站起来,不咸不淡地说:「你问伍顾意愿,他点头,本王便放人。」说完也不管自己下属求助的眼神,放任喜宝去胡搅蛮缠,逕自住崔可居的房里走去。
  崔可居睡得很熟,东方意风开门的动静也没惊扰到他。许是天气炎热的关係,一条莲藕似的白净手臂伸出薄被,搁在床沿。
  东方意风撩起床帐,静静看了一会,仍是没忍住地将细瘦的手臂塞回被里。
  崔可居没有醒,只是头偏了偏,露出有些狰狞的左脸。
  东方意风并不觉得崔可居的左脸难看,他见过比这更丑陋的事物。他弯下身伸手拨去几根散落的发丝,崔可居敏感地缩了缩脖子,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了。
  简直像隻躲进稻草堆的鵪鶉。
  东方意风缩回手,摸着下巴想:果真好玩。
  崔可居担心日后嫁到英王府的日子会不好过,不过是庸人自扰。因为就东方意风而言,崔可居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他请旨指婚,将人带离崔府,除了偿还恩情,同时也为他自己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东方意风挺满意这一石二鸟之计,却独漏他那骄纵师弟的捣乱功力,对崔可居一通胡说八道,使得崔可居以为嫁入英王府是逃离虎穴又入狼窝。
  东方意风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也没坏到能苛待自个的王妃,他不明白崔可居的小脑袋瓜怎会相信他师弟的一派胡言。
  更何况,崔可居是他救命恩人,这身份远远重于英王妃那个头衔。
  至少,东方意风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东方意风不晓得崔可居是否仍记得,在七年前,他曾经救过一个倒在他院落里的血人。
  那个血人自然就是东方意风。
  当时他为皇帝办事,归途遭遇暗算,九死一生之际,他逃进一处人家,躲在树丛内,昏沉之时感觉追杀他之人被引走,他心神一松,在黑暗吞噬他前,他隐约听见了小小的惊呼声。
  再醒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欲取剑,猛地坐起来,不意拉扯到伤口,痛得他倒抽一口气,身上盖着的薄被滑落,他方发现伤口皆被包扎妥当,且浑身不着丝缕地躺在另一床厚被上,感觉十分怪异。
  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几不可闻地:「你、你醒啦。」
  若不是东方意风耳力好,他八成是听不到这句蚊吶般的话。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门后露出小半张脸,一隻大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他,又因他的目光而快速地移开。
  「我的衣服呢?」东方意风开口,声音乾枯沙哑。
  门后的小孩抠着自己的手心,支吾了什么东方意风没听见,他皱着眉喝道:「进来说话!」
  嗖的一声,小孩不见了。
  东方意风气结,但碍于自己没有赤身祼体走动的习惯,加之又不清楚现况,他只能坐着呆等小孩再出次出现--最好能把他的衣服给拿来!
  他环顾一周,看出来这里应该是小孩的房间,他所在的位置离床边不远,大概是小孩力气不够,无法扛他上床榻,于是铺着厚被让他直接躺在地上了事。
  亏得正值盛夏,否则他没因伤重而死,也会冻死!
  没过多久,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小孩这回一手抱着一隻花布做的猫偶遮着一边的脸,一手拎着件粉色的外衫走了进来。
  「你的衣服破得不能再穿了,先穿这个吧--!」小孩说着,衣服一丢想跑,让东方意风眼疾手快地拉住。
  小孩走近,东方意风才发现小孩瘦得不像样,那隻被他拉住的手腕细得彷彿他稍微用力便会折了,他心里震惊小孩竟有办法将他拖拉到屋子里,表面上仍是恶声恶气地说:「要我穿女人的外衫不如让我死了!我的衣服不能穿,褻裤总没破吧!」
  小孩被吓得抖三抖,声音都要带上哭音了,「你、你放开我,我去拿……」
  东方意风一放开,小孩立刻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如同后面有猛兽在追他似的,那件粉色外衫倒是不忘丢下。
  「嘖。」东方意风不满,他有哪么可怕吗?
  没过一会,小孩又蹬蹬蹬地跑回来,他这次学聪明地站在东方意风拉不到他的地方,将手上的黑色布料连同一个布袋扔到东方意风脚边。
  东方意风心知自己大概把小孩的胆子给吓破了,他又嘖了一声,当着小孩的面艰难地套上褻裤--过程中因为拉扯到伤口,不停地嘶嘶吸气--捞过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
  这小孩胆子小归小,脑子倒是挺好使的。还知道拿他的伤药帮自己包扎,就是包得不怎样,而且这些拿来包扎的布料也太花花绿绿了些--后来他才知道,小孩剪了他娘亲的衣物来包扎他的伤口。
  东方意风从药罐里挑捡出他要的,打开瓶盖捏着鼻子一口气喝掉,好不容易吞下去,他咂着舌头找水喝,看见几步之外的桌上有壶水。他忍痛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馀光瞥见小孩动作极快地缩到门后,像极了受到惊吓缩回巢里的鵪鶉,可惜身形不够圆润,是隻他见过最乾瘪的鵪鶉。
  东方意风站在桌边一口气喝光壶里的水,然后看向抱着花猫偶的小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捏着猫耳朵小声回答:「崔可居。」
  东方意风挑眉,「奇货可居的可居?」
  小小的崔可居闻言,眼睛一亮,头点得如捣蒜。
  那年崔可居十岁,东方意风赖在崔可居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院落里一个多月,除去吃得不怎样,日子倒是过得非常平静和安寧。没有追杀或被追杀,不用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马,生平头一回,他感受到了何谓岁月静好。
  大概也是因为这不同的体验,导致后来,他只要感到心烦意乱的时候,便会去崔可居的院子,藏在不被发现的角落,看着整日关在小小院落里的小鵪鶉忙忙碌碌地瞎转,也不知道那么丁点大的地方,哪来那么多事让崔可居做的。
  时逢南蛮国内乱,他师弟被託付予他,他顺手将人塞进崔府,美其名曰为躲藏保命,事实是,他想给崔可居有个作伴的人而已。
  呱噪的小公鸡的确是给安静的院落多了点生气,可惜的是,小鵪鶉没因此成为一隻活泼的小鵪鶉,依旧是那隻呆呆蠢蠢的笨鵪鶉。
  就像七年过去了,小鵪鶉长成大鵪鶉,却仍然是隻乾瘪的鵪鶉,一点长进也没有。
  东方意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头尚有着方才握住崔可居细腕的触感,似乎同七年前一样,只要他稍微用力便能折了般。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闷在被里的脸冒出来,像是梦见了什么,眼睛虽闭着,嘴唇却张张合合的,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东方意风屏气凝神地细听好一会,原本脸色稍霽的英王爷,顿时又黑成木炭。
  站着看人家一整夜睡顏的英王爷,最后气呼呼地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心里想着:嘖,这隻笨鵪鶉!本王定要找天让你重新认识本王!
  =未完待续=
  英王爷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偷窥小鵪鶉(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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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喜宝起床去找崔可居,
  喜宝:怎么一大早的在抄佛经?
  崔可居:我昨晚作恶梦了。(心犹馀悸地拍胸
  喜宝:哦?啥样的?
  崔可居:我梦见那个,他,来找我了。
  喜宝:…………
  崔可居:他长得如你形容那般!
  喜宝:噗!
  崔可居:吓得我大叫,你好可怕,我不要嫁给你!
  喜宝: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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