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围在云副厂长身边出主意,要把投给刘厂长的叛徒揪出来。被云副厂长制止了。那么多叛徒,难道都揪出来吗?
人群中的苏爱国顺着人潮往里走,他对谁当厂长没什么想法,左右跟他关系不大。
第45章
莲花小学,晨读期间,校长背着手一间间教室巡查,视线朝正在朗读课文的苏以沫身上扫了一眼,晃着同频率的步伐缓缓走出教室。
老师办公室,王老师正在专心致志批改作业,突然身旁站了一个人,她下意识抬头,随后坐直身体,冲对方点了点头,“校长好。”
校长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一班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王老师摇了摇头,“没有。都挺好的。学生们还算懂事。”
校长颔首,“那个苏以沫呢?”
王老师下意识回答,“前段时间我让同学们自己选班干,她当了班长,她做得不错,学生们都听她的话。”
校长问的不是这个,“她学习怎么样?”
王老师面露古怪,一时不知该不该讲,思忖再三,她从课桌上堆的一摞作业本中找出苏以沫那份,然后递给校长,“您看看她的作业就知道了。”
校长翻开作业本,一年级的学生刚开始学写字,因为骨骼还没完全发育好,不能控制力度,所以落笔有重有轻。再加上他们文字的整体把握不是很熟悉,经常会出现少一横或者多一竖的情况。
这孩子写得倒是工工整整,力道也差不多……咦,不对啊,这从上至下三行字怎么横平竖直一样啊?
就算是同一个人写的同一个字,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一模一样,人又不是复写纸。
校长看向王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王老师苦笑,“同时拿着三支笔写,就是这效果。这孩子聪明归聪明,就是太聪明了。”
校长恍然,随即哭笑不得,“这孩子居然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王老师有些犹豫,该不该找苏以沫谈话。要是换别的学生敢这么干,她早就找了,但是这孩子不一样,主意大,太能折腾,不能跟普通孩子比。
“校长,我要不要跟她谈谈,让她别偷懒?”
校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有没有试探过她,能不能掌握这些字?”
小学阶段,几乎每堂课都要学生字,默写生字成了基操,王老师自然也不例外,点了点头,“她每次默写全部都能答对。”
校长沉吟片刻,“那就装不知道。你找她过来谈话,她估计要求你别布置这么多作业。又不是所有孩子都像她过目不忘。”
王老师之前就是有这个担忧,所以才没将人叫过来。听了校长的话,自然没有异议。
苏以沫可不知道老师已经知晓她的作弊手段,上完课,回到家,爸爸告诉她一件事,“周末咱们去季先生家吧。一家三口都去。”
苏以沫眼睛一亮,“真的吗?”
她很喜欢季先生和季夫人。
季先生是个非常豁达的人,郑叔叔和刘叔叔跟她下棋,输了好几回,大概觉得输给一个小孩损了他们的颜面,她再去找他们下棋,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跟她下。但是季先生不一样,他很随和,上次下完棋,连输三回,他夸了她好几句。临走的时候,还叮嘱她有空再过来,再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季夫人就更好了,她说话特别温柔,做的菜也好吃,并没有因为她父亲有事上门相求看不起他。是个有素质有教养的人。
想到这里,苏以沫挠挠头,“你该不会又有事相求吧?”
她抿了抿嘴,小大人似的叮嘱,“爸爸,我知道妈妈赚很多钱,你心里不舒坦。但是咱们做人得脚踏实地,你刚学工程,基础知识还没掌握,就谋求升职,这样会害了你自己。”
苏爱国被女儿说得一愣一愣地,反应过来后,给她脑门来了一绷子,“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找季先生谋求升职?他又不是我们厂的领导。”
苏以沫当然知道,刚刚她就是故意逗爸爸,见他果然急了,她嘿嘿笑,“爸爸果然是个三观正的好青年。”
苏爱国可不知道什么是“三观正”,不过这明显是夸他的话,他也没多问,而是告诉女儿他们一家去季家坐客是为了答谢对方帮忙。
“季先生之前一直忙。上次听他说福利房拖垮企业,让工厂入不敷出。尤其是外地的国企已经撑不住,上头的意思是不能让鹏城全部沦为外企,尽量保住国企。他提出把福利房改成集资房,领导们也都同意了。”
之前只是拿机械厂做试点。凭本事拿房,机械厂没有职工闹事,季先生觉得这事可行,就在全市推广。
苏以沫恍然,“这么说咱们也算是帮了季先生的忙?”
苏爱国被她逗笑了,“可不能这么说。是季先生帮了咱们才对。要是没有他,咱们家不可能这么快就拿到新房。”
苏以沫点点头,“也对。这就叫双赢。”
苏爱国颔首,“是这个意思。”
周末,苏以沫一大早起来,父母已经收拾妥当,礼物也买好了。
到了季家,季羡昀和季夫人热情邀请他们进屋,嘴里不忘责备他们每次都拿这么多东西上门。
季夫人让他们下回别拿这么多东西,“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上回那些水果坏了一半,太可惜了。”
张招娣笑眯眯道,“这回给您买了糕点,松软可口,您待会儿尝尝。”
季夫人头一回见张招娣,只觉得亲切,她年纪大了,那十年受过苦,世态炎凉时,亲戚朋友忙不迭跟他们断关系,反倒是下了乡,遇到苏爱国,淳朴又善良。季夫人一眼就能看出张招娣是农村人,模样长得也朴实。
对于这样的实诚人,季夫人是非常喜欢的,邀请他们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不忘跟苏以沫聊天,“老季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最近好不容易才闲下来。他天天唠叨要跟你杀几盘。你们待会儿别急着走,留在这儿吃饭,让他们爷俩玩几回。”
苏以沫叭叭跑过来,帮她端水,可怜兮兮说:“就季爷爷想我么?我还以为季奶奶也想我了呢?”
这孩子乖巧又可爱,说话的时候,眨着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天真又活泼,季夫人爱得不行,摸了她两下,“想你啦,怎么不想。”
她招呼大家喝水,然后开柜子给苏以沫拿吃的,“老季说你们厂里事情告一段落,肯定会过来走动,早上我就去超市买了一款点心,就等着你来吃呢。”
她神神秘秘拿出来,外面还包裹了油纸,想到什么,又将油纸盖上,“不成,我得拿个碟子。直接揭开没有仪式感。”
其他人被她的话逗笑,季羡昀向苏爱国和张招娣解释,“这点心得当天买当天吃。她每周末都去买。上周没等到你们过来,这点心就成了我俩的晚餐。你们待会儿要好好尝尝。”
苏爱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早该来的。怕您工作忙,会打扰您工作。”
季羡昀点点头,“是啊,最近局里事情多。你们厂怎么样了?我听说厂长已经选好了?”
“对。原先管销售的副厂长接任厂长。”苏爱国有些拘谨,一板一眼回答他的问题。
季羡昀又问了原厂长的安置问题。苏爱国一五一十回答。
两人聊得差不多时,季夫人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盘子各放一款点心。
其中一款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花,另一款是圆形的点心,一半是白色,一半是绿色,上面还有一朵粉色小花。
季夫人将盘子递给张招娣和苏以沫,然后冲苏爱国道,“爱国,不知道你们都来,我就准备了两款,你跟着她们尝尝吧?”
苏爱国忙道不用,“我不爱吃甜食。她们吃就行。”
张招娣端着盘子,“这点心太好看了,我都不舍得吃。”
也不知这点心是怎么捏出来的,明明一半白一半绿,但中间并没有清晰分明的两道线,而是自然而然融合在一起。
苏以沫这款莲花的,更为生动,咬开之后,香甜细腻,入口即化,还带着果肉香甜的绵软,她惊奇不已,“这里面居然是桃子、茉莉和芒果,好香啊。”
怪不得要当天吃呢。水果做点心容易坏,过了期限,口味天差地别。
季夫人见她喜欢吃,也笑眯了眼。
苏以沫吃了三分之一,把盘子递给爸,让他也尝尝。
张招娣把自己那盘点心跟女儿一块分享。
这个口感是抹茶味的,里面的果肉是椰容和凤梨,酸酸甜甜又带了柔韧,很特别。
一家三口十分有爱分吃完两盘点心,季羡昀和季夫人瞧着都觉得温馨。
苏以沫问季夫人玲玲阿姨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季夫人摸摸她脑袋,“打啦。小沫说得对,她确实太忙了。”
这话明明听着轻松,可苏以沫看出她眉眼并不舒展,疑惑不已。
季夫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告诉了她实情,“你阿姨要结婚了。”
苏以沫呆了呆,不是刚去海市工作吗?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这件事憋在季夫人心里已经好几天了,偏偏周围都是丈夫同事,还不能跟邻居们诉苦。对苏家人就没那么多防备了,这家都是实诚人,不会将话随便乱传,她把情况说了一遍,“之前好几个月不打电话,前几天好不容易打电话过来,却是通知我们结婚。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养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季羡昀同样愁眉不展,硬邦邦道,“随她去吧。咱们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么多。”
这话听着有点灰心丧气啊。张招娣试探问,“你们看不上男方吗?他很穷吗?”
季夫人摇头,“家里倒是不穷,就是他之前在铁路局干得好好的,非跑到海市做生意。我们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张招娣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做生意就不放心?”
苏爱国脸上也写满了疑惑与不解,是啊,总不能国企工人才值得相信,商人就不行吧?哪有看职业定人品的。季先生这样博学多才的人不该犯这种错误啊。
季羡昀见两人不理解,给两人解释,“商人脑子是最活的,嘴皮子更是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如果他挣不到钱,他也许还乐意哄着玲玲,跟她好好过日子。一旦他挣到大钱,他头一件事就是甩了玲玲,外面的女人成群结队巴着他,家花哪有野花香。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了。”
作为改革开放头一批城市,鹏城发展得太快了。头一批富起来的商人包二奶养小三都算有良心的,没良心转移资产,抛妻弃子。
苏爱国扭头看向妻子,张招娣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这种人。”
苏以沫生怕爸爸不让妈妈做生意,忙举手,“对!我保证,妈妈不是这种人。季爷爷说的是男人。男人喜欢三妻四妾。妈妈经商是为了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她才不会抛夫弃女。妈妈要是见过世面,她只会更加珍惜家人。爸爸,你可不能怀疑妈妈。”
季羡昀和妻子对视一眼,也听明白了,“招娣也经商了?”
张招娣不好意思点头,“对,就是卖盒饭,专门给工地、工厂送饭。”
季羡昀恍然,拍拍苏爱国的肩膀,“小沫说得对。男人跟女人不同。只要你能接受妻子比你强,照样能过得和和美美。”
季夫人也跟着附和,“对对对。男人有钱包养小三小四,许多人会夸男人有本事。女人要是这么做,估计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苏以沫心想:她上辈子还真见过。不过现在改革开放才十来年,女性地位刚刚抬头,有钱的女商人并不会太出格。
苏爱国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想了。”
在外人面前,张招娣忍着掐他的冲动,居然怀疑她,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瞪了丈夫一眼,扭头看向季夫人,“您要是觉得他不靠谱,只要别跟她把关系闹太僵。要不然她只是一心应付你们,忘了看清身边人。”
季夫人是生下女儿没多久就被下1放,她只能将女儿交给亲戚照顾。那亲戚嫌玲玲是个累赘,直接将玲玲送给乡下人。对方收养玲玲是为了长大后好换彩礼。对玲玲说不上疼爱。
等她恢复身份,历尽千辛万苦才将女儿找回来,可那时的玲玲连小学都没念完,她专心辅导女儿读书考大学,就忽略女儿的三观。
上大学时,玲玲认识了嘴甜会来事的王忠辉,一发不可收拾。
季夫人若有所思,可是不闹僵不行啊,“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她愁得头发都白了。
张招娣想起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女疯子,“她和男朋友就是被父母拆散,没想到人直接疯了。有些女人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只有等她自己醒悟,才能认清现实。”
她坦言,“如果你们想让玲玲的婚姻保持长久,不要扶持男方。如果想让她的婚姻短暂,就尽可能扶持他,这样他有钱之后,很快就会抛弃玲玲。就看你们怎么选。”
苏爱国听了心里一突,媳妇这是让季先生和季夫人接受女儿的决定,但显然老两口都不能接受女儿即将入火坑,他们想的是拉女儿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