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沫看着刘厂长的眼神冒绿光,真他娘的人才,这话的意思就差明说了:虽然我坑了你丈夫,我食言了,但我是为了你着想。
她看了一圈其他人,这些老实人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居然觉得他说得没错,煞有介事点头,也不知他们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当着厂长的面故作相信了。
她再看向当事人,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刚还怒气冲冲,恨不得要把刘厂长撕了的叶云红,浑身戾气顿消,捏起下巴思索好一会儿,再开口时,说话声音也软了,“你……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的。怎么能自作主张呢?”
刘厂长拍拍走廊,语重心长道,“我要是跟你商量,那在老云看来,你就是知情者之一,他会误会你。现在你不知情,他就会只恨我一个人。这样更利于你们恢复夫妻感情。”
苏以沫每次听刘厂长说话,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真的太会了。
她看向叶云红,对方已经不气了,甚至还十分别扭地向刘厂长道歉,“是我误会你了。”
刘厂长十分大度的不跟她计较,“你也是担心老云在牢里受苦。何错之有。你以后每个月都去探望他,给他送吃的喝的用的,他渐渐就会念你的好。等他出狱后会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他想了想,“对了,你现在还没有工作吧?正好厂里要招清洁工。你做事细心,可以前来应征,也算是照顾职工家属了。”
叶云红一听自己能有工作,喜得眉开眼笑,对他的话更是言听计从,“刘厂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
苏以沫这次没有看叶云红,而是看向其他职工。
刚才还对刘厂长颇有微词的亲信们这会儿不再有怨言,甚至觉得他可能也是为了厂里名声着想,快刀斩乱麻,所以才大公灭私。毕竟昨儿的事闹得很大,许多人都看见了,想藏也藏不住。
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就能换来亲信们的谅解,他的手段果然高。
“好了!工作一天,大家都累了,快点回去歇着吧。”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苏以沫也回家写作业,等她写完作业,爸爸也回来了。
吃完饭,苏爱国问女儿有没有事,要不要跟他一块去新房打扫?
新房晾了大半年,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等轿车运过来,他们就可以搬家。他现在过去打扫卫生是因为之前定的家具已经做好了,正在陆续送货。
新房家具也是新买的,他们家现在的家具都是以前买的,用了十几年。
当然苏以沫房间的家具都是四年前过生日时买的,还挺新。
不过那张床也才一米二,房间不大,不能买大床。可新房这边,苏以沫的房间跟主卧一样大。
她想要一张一米五的床,偶尔可以留江爱媛在这边睡觉,两人可能睡一张床,现有的床就不合适了。
虽然苏以沫很喜欢新房,但她现在没空,她还要练琴。
苏爱国只能一个人去打扫。
半个小时后,张招娣回来了,站在门口听女儿弹琴。
一曲后,苏以沫问妈妈事情怎么样了?
张招娣早上六点多就走了,坐五个小时汽车,然后在塑料厂考察,又坐车回来。这会精神有些萎靡。
她手撑额头,“塑料厂快要倒闭了,厂子是周成风父亲开的。我投了50万,拿了他们厂一半的股权,以后好美味欧美的单子都可以交给他们做,还有奶茶包装盒也由他们负责。条件是让周南风到我这边工作。”
以后恒丰塑料厂只做好美味的生意也能赚得盆满钵满,脑子这么好的销售员待在塑料厂大材小用了。
苏以沫好奇问,“那他怎么回事?真的是两周学会普通话?”
不能吧?语言能力再强的人也不可能那么快啊。
张招娣摇头,“不是。那个包装袋就是他设计的。这人有点宅,之前塑料厂快倒闭,他爸妈愁得头发白了,他出来推销。没什么经验,太紧张了……”
后来大概是失败次数增多,他脸皮越来越厚,才没再结巴。
苏以沫唏嘘,“现在好销售员真的难得。像这种主动出来找销路,而且头脑还比较灵活就更难得了。”
张招娣颔首,“正好,咱们厂马上要开一条奶茶生产线,需要大量推销员,我会让人好好培养他。”
苏以沫默默点头。
转眼过去一个月,苏爱国心心念念的轿车终于来了。
这两个月,苏爱国去考了驾照,他本身就是学机械的,年纪不大,脑子也算灵活,请了教练一对一教导,一个多月就拿到了驾照。
他将轿车停在家属区门口,还没下来,就有人围过来拍门。
有人勾头往里瞧,待看到开车的人是苏爱国,脸上写满诧异,“苏工?这是你家买的车?你家这是发了呀?”
虽说大家都知道张招娣做盒饭生意赚了钱,但是大家并不清楚数额。而且张招娣向来低调,有钱了也没有穿金戴银炫耀,大伙只以为她挣的不是很多,依旧买不起车。
可看着这么豪华的车停到家属区面前,大家语气难免酸溜溜的。
有那看不惯苏爱国的人就开始阴阳怪气,“苏工,要我说,你其实没必要当那劳什子工程师呀。你媳妇那么能赚钱,连车都舍得给你买,你可以当她的司机呀,以后车接车送,还能防止你媳妇跟人跑了。多好啊。”
说话的人跟苏爱国不是一个车间,所以只有面上的礼貌。
苏爱国好脾气地笑笑,“你们误会了,这车不是我媳妇买的,是我租的。这不是马上要搬家,租辆车搬行李,顺便带小沫兜兜风。”
苏爱国在隔壁小区买房的事,家属区还是有人知道的。不过房子三成首付,也就十来万。虽然也有人嫉妒,但还没到那份上。这豪车就不同了,一看就很贵,少于20万买不到。听到车子不是买的,只是租的。刚刚的嫉妒显得异常可笑。
其他围观观众纷纷看向刚刚阴阳怪气的职工,此时他的脸烧得通红。
大家的想法只有一个:人家只是租来搬家的,你还阴阳怪气,是不是太小气了?
有些人不理解,“为什么租个轿车啊?你该租个面包车。那个空间大。再不济也该租个皮卡。”
轿车只有后备箱一丁点地方,来回倒腾多费油啊,真不会过日子。
苏爱国依旧好脾气笑着,“我这不是想看看好车发动机是什么样嘛?双管其下。反正离得近,多运几趟就够了。”
有工程师挤过来,围在他旁边问这发动机什么性能。
男人对车非常着迷,尤其他们的工作又是发动机,就更加好奇了。
苏爱国也没什么隐瞒的,一五一十全说了。
另一边,苏以沫在家久等等不来。说好了去码头提车,去了大半天,就是不见人影。
该不会轿车掉海里了吧?还是路上抛锚了?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大有蹊跷,她走出家门,想去莲花小区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无意间一瞥,离老远就看到家属区门口围满了人,而人群中央正是那辆轿车。
所以爸爸这是被家属区的人绊住腿脚了呀。
苏以沫从楼下瞪瞪瞪跑下来,跑到家属区门口,这里挤得人山人海,而且多数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个个都比她高。
苏以沫在后头扒拉许久,愣是没挤进人群,倒是把她折腾得气喘吁吁。
她靠在后面大喘气,就看到小亮三个正推着三轮车回来。
今儿是周末,小亮三个又去商业街卖烧烤。这会儿是下午两点,他们收摊回家。
路过家属区门口,看到这边围了不少人,有些好奇。
小琴还笃定,“一定又是谁谁谁在外头养小三了。之前就有两起了。有钱人真是会作怪。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坐牢。”
小亮觉得不太像,看到苏以沫,忙拉住她询问怎么回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以沫没说这车是自己家的,只说这边停了一辆轿车。
男孩子对车自然是着迷的,小亮和小华也踮脚勾头往里看,可惜他们个头太矮,看了半天只从缝隙中看到车顶是白色的。
小琴在边上等得不耐烦,她一个人推得太费力,连连催促两人快点回家,“我还要午休呢。”
他们晚上要出摊,白天一定要午休,晚上才有精力。
小亮和小华只能一步三回头走了。
家属区门口这场热闹一直持续三个小时,直到张招娣同志回了家。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女儿孤零零坐在家属区门口的台阶上,一只手捧着瓜子,一只手不停往嘴里塞瓜子,那小嘴叭叭叭往外吐壳。
女儿旁边是成群结队的人趴在车前,议论纷纷,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张招娣可不惯这些人,她一嗓子吼出来。
这些男人们纷纷捂耳朵,见识过她的狮吼功,再看到她阴沉的脸色,你推我拽把人都喊走了。
有些新职工不认识张招娣,老员工就会冲他们使眼色,用拳头比划两下,意思是“母1老1虎”。
不到十分钟,上千职工全都一哄而散。
轿车内的苏爱国脸色讪讪的,冲媳妇讨好一笑,“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电话过来让我去接你?”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坐在台阶上的女儿,“你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一直让她在这儿吃瓜子?”
苏以沫默默将瓜子收起来,上前摸了摸自家的车。
苏爱国看到女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正事,他忙拍了下额头,“你瞧我这记性,我跟他们聊得太投入。刚刚施工也在,我之前问他要不要加入研究小组,他刚刚看到车子,坐过来问我参数,我们俩说得太入迷了,我……”
他看向女儿,“你啥时候来的呀?怎么不叫我一声?”
苏以沫指了指自己有点哑的嗓子,“喊了!但是人太多,我根本喊不动!”
关键那些人她也扒拉不开啊,她让其他人帮她传话,传到最后,愣是没个回音。今儿她可算知道什么叫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我却叫不动你。
这群人就跟疯了似的,明明他们每天摸的是发动机,看到轿车,却还像看猩猩似的。
苏爱国揉了揉女儿的额头,“嗓子不舒服呀,那爸带你去吃点好的?顺便再兜兜风。你不是喜欢大喊大叫减压吗?我今天去码头发现在海边大喊没人听到。”
苏以沫有些心动,海边也可以捡海螺,还可以吃各种海鲜,多好啊。
但张招娣不放心他的技术,“你刚拿的驾照,是不是该练练呀?”
苏爱国想到从港口到家门口这段路,他确实开得不怎么顺,他挠了挠头,“那我再练练?”
张招娣摆手,“你去练吧!我要回家收拾东西。”
她招手让女儿回家,苏爱国则驾着车一个人出去练车了。
苏以沫和妈妈回了家。
他们不带家具,但是衣服、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还是需要搬走的。
苏以沫之前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好了。
张招娣工作忙,东西都是苏爱国收拾的。张招娣担心他丢三落四,还要再检查一遍。
等她检查完,苏以沫想起一件事,“妈,钢琴移动后,音会不准。到时候还得找调音师调一下。”
张招娣拿笔记下,“行!回头我让你爸找人来调。”
她仔细看了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吗?”
“咱们家的房子租给谁啊?”苏以沫好奇问。
张招娣笑眯眯道,“你爸的同事。家里人口多,把父母也接过来了,媳妇在隔壁玩具厂打工,筒子楼那二十平住不下,家里也没那么多钱买集资房。所以就想租我们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