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接过纸巾,很快纸上有了红血丝,苏爱国吓了一跳,“您怎么了?我送您去医院吧?”
季先生将纸巾团好,然后揣回裤兜,冲他们若无其事笑笑,“我自己去医院就行。司机在楼下等我呢。你刚回来,跟家人好好聚一聚。”
他谢绝苏爱国的好意,与其他人告别,慢慢走到楼下。
苏爱国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季先生下楼的背影,看向媳妇,“这是什么病?”
张招娣哪里知道,但是都咳出血了,这病应该不轻吧?
苏以沫蹙眉,“季爷爷该不会得的是肺结核吧?”
她长这么大只听过肺结核会咳血,而且是晚期。但是到了晚期已经治不好了。
苏爱国心里一个咯噔,有些不放心,还是追了上去。张招娣也想跟去,被苏以沫叫住,“妈,你就别去了,季爷爷可能不想让我们知道。”
张招娣站在楼梯口,有些彷徨,“怎么这么突然?”
“季爷爷年轻受了大苦。”苏以沫脑海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季爷爷会不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想给女儿做最稳妥的安排。
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转眼到了来年四月,苏以沫放学回到家,张招娣已经回来了。她似乎很高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品尝红酒,看到女儿回来,冲她招手,让她过来跟她一块喝。
苏以沫将红酒放到一边,拿了瓶果汁,跟妈妈碰了一杯,“妈,你有什么高兴事吗?”
张招娣笑了,“我今天递交上市申请了。”
苏以沫颔首,是该递交了。毕竟以百福现在的销售情况上市绝对没问题。
张招娣揉了揉她的头发,“妈妈打算在港城上市。”
苏以沫愣了愣,“啊?不在内地上市?为什么?”
张招娣揉了揉眉心,“内地上市对企业盈利要求很高,近三个会计年度的净利润需达到3000万以上。百福成立还不到两年,完全不达标。港城没有这种严格的利润要求。而且我在港城上市,还可以为百福增加知名度。咱们的百福汽车也能在国外销售。还是很有优势的。”
这话倒是真的,国内25万,许多人家根本掏不出来,但国外是发达国家,掏得起这笔钱的大有人在。百福走的是中层,在国内市场打不开,转战国外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最近a股一直处于熊市,房地产开始崛起,许多国人都有囤房的爱好,资金开始涌入房地产。而港股现在正在上市阶段,能够融到更多资金,对百福是百利而无一害。
苏以沫夸赞妈妈有远见,不过她有些好奇,“您怎么不把好美味申请上市?”
在她看来,虽然好美味赚的钱不如百福多,但是胜在它稳定啊,而且是逐年上升的趋势。
张招娣摇头,“好美味资金流充足,没必要上市。”
上市是为了融资,抢占市场,可好美味不需要啊,研发一款产品压根花费不了多少钱。至于开拓市场?已经在开拓了,但是现在百姓生活水平不提高,增长有限。
苏以沫仔细一想也有道理,“那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我给您跳支舞吧?”
张招娣饶有兴致看女儿打开收音机,随着动感音乐,跳起了街舞。
这个难度不是张招娣能够招架的,她坐在沙发端着红酒欣赏,时不时给女儿鼓掌叫好。
一曲之后,苏以沫热得汗流浃背。张招娣拿纸巾给她擦汗,这是她手机响了,按了接听键之后,整个人愣住,将红酒放茶几上一搁,冲女儿道,“换件衣服,咱们去医院。”
苏以沫心里一个咯噔,“季爷爷出事了?”
自打去年元旦季爷爷来他们家,想把财产投资到张招娣的公司,他们这才知道季爷爷生了重病。
得的正是肺结核,医生说他的寿命可能在半年到一年左右。
这才不到半年,难不成季爷爷又病了?
张招娣叹了口气,“说是大量咳血,医生给挂了水,但是……”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苏以沫多少也能猜到季爷爷这回可能真的凶多吉少。
两人连饭都没吃,急匆匆赶到医院。
季玲玲和季夫人守在病房,季玲玲趴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多年,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更何况季先生对这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哪怕担忧以后的生活,她也该哭。
季夫夫搂着外孙女,时不时擦眼泪。
季先生鼻端有吸管,眼睛半阖着,看样子是很虚弱,连安慰家人的力气都没有。
苏以沫忍不住掉了眼泪,作为孙子辈子,季爷爷一直很疼她,逢年过节去他家拜访,季爷爷总是会关心她,还会拉她一块下棋。对她爸爸更是掏心掏肺教导,对她妈妈更是照顾。
她走到床的另一侧叫人,“爷爷。”
季爷爷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季夫人赶紧将床摇起来,让他半坐着。
张招娣上前询问身体,“医生怎么说?”
季夫人把医生的话简单说了一遍,“血止了……”
后面的话不必说了,张招娣上前询问季先生,安慰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季先生倒是看得开,他似是交待遗言一般,“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妥协,就按我说的来。”
张招娣明白他的意思。季先生给女儿成立了信托基金,基金管理人是苏爱国和季夫人。
苏爱国在国外,肯定赶不回来了。他只能叮嘱张招娣。
张招娣一再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经营公司,绝不让玲玲受苦。”
季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又叮嘱夫人,好好照顾自己,又逼女儿发誓,不要再婚,如果有喜欢的男人,交往就行。
季玲玲哭着发了誓言。
最终季先生在众人的哭声中离开了人世。
接下来的事情是张招娣一手操办的,季夫人年纪大了,要照顾外孙女。
季玲玲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泣。
张招娣也伤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总得给他找个墓园安葬吧?
她找了墓园,又找了收殓师将季先生送到殡仪馆火化,之后就是给亲朋好友发消息办丧礼。
丧事现场,苏以沫体会到人走茶凉。
原先她去季先生家,有许多人前去拜访。他这一死,只有亲戚朋友前来吊唁,那些有求于他的人没一个登门拜访。
季玲玲跪在灵前为父亲烧纸,季夫人也是头戴白布,看着老伴的遗照发呆。
张招娣负责接待客人,给他们安排祭拜的顺序,有单位送来花圈,她让人将花圈摆好。
苏以沫牵着囡囡的手,让她别害怕。
到了下午,苏爱国终于风尘仆仆赶来,他换上孝服后给季先生的灵前磕了三个头,陪着季玲玲一块守灵烧纸。
出殡仪式这天,苏爱国负责抬棺,季玲玲给父亲摔瓦。
原本亲戚想让苏爱国帮忙摔瓦,但是季夫人阻止了,不是她对苏爱国有意见,而是她想让女儿知道,她并不比男儿差。男人能做的事,她也能做,包括这个充满封建仪式的场合,就更需要女儿亲自来做。
季玲玲见母亲为自己争取这个权力跟亲戚们差点翻脸,抿了抿唇,上前摔了瓦。
之后就是下葬,在墓地烧了点纸钱,然后跪了三次祭拜。
做完一切,苏爱国一行人回了家。
路上大家一直保持沉默,张招娣也没问丈夫请了几天假,什么时候回去。苏以沫则是看着外面发呆,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不远处的一辆豪车下来一个人,赫然是王忠辉。
在外人看来,老丈人去世,王忠辉没有出面,本来就引起不少遐想。可是没有人通知他。
季夫人的意思是夫妻俩已经离婚,就井水不换河水。
但他还是来了。也不知他的用意是什么。
张招娣也看到了王忠辉,但是她没让司机停车,更没有下车,“两人好歹还有一个孩子,他应该不会在这当口使坏。”
季先生也帮了王忠辉很多,真论对错,王忠辉欠季玲玲更多。
苏爱国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苏爱国回来的快,走的更快。他马上就要考试了,得赶紧回去。
修完学分,他才有资格申请读研。这三天假期还是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老师才批的。
季爷爷的离世给苏以沫带来的影响并不大,她偶尔会想起那个慈祥的老人。
但是对张招娣而言,就要大多了。
她这些年在鹏城做生意风声水起,一半是靠她自己的能力,另一半靠的是季先生的关系。
有季先生撑腰,没人敢找她麻烦。但是季先生一走,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苏以沫敏锐发觉妈妈比平时更忙了,但她压根没时间过问,因为她马上就要考场,开始她人生中第二次高考。
上辈子的她选的是文科。理由很简单,因为刘春萍的女儿想报考英语专业。这个专业只招生文科生。
那时候的她还不会记忆法,根本不擅长文科,但是因为刘春萍给她交学费,她只能放弃自己最擅长的理科,选了文科。最终成绩并不算特别出挑,勉强上了一本线,但跟985或211无缘。
她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这次没人敢顶替她的成绩,她一定会考入好大学。
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苏以沫重新检查明天要带进考场的东西。
文具、准考证、手表,全部检查完毕。
她将东西收拾好,出了房间,却发现这么晚了,妈妈居然还没回来。
她给妈妈打了电话,还没接通,张招娣推门进来。
“我回来了!怎么还没睡啊?”张招娣接掉电话,见女儿站在客厅,有些诧异。
苏以沫将手机关好,这才问她,“您最近很忙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招娣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申请上市了,要准备那么多资料,还要找投资人。我刚从港城回来,明天我送你去考场。赶紧睡吧。”
苏以沫不疑有他,径直回了房间。
七月七,张招娣一大早起来,敲响女儿的房间。
苏以沫洗漱完毕,看着丰盛的早餐,与妈妈一块享用。
吃完饭,出了家门,看着头顶高悬的烈日,她有些头疼,“真是奇葩,为什么要在七月七高考啊。”
热得她额头冒汗,要知道现在大多数学校都没有安装空调。她手又特别容易出汗,不知会不会弄脏试卷。
张招娣可不知道女儿有这么多怨念,她揽着女儿肩膀,“别人也是七月七,大家都是一样的。你要是热,那就多带点卫生纸。”
见女儿书包只带了一包,她又折回去多拿了两包。
今天特忙忙碌,许多家长亲自送孩子高考,只要是考场,门口就挤满了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