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教人,罗美娘也算是跟陈学官又有了接触,她出来见礼,陈学官也很客气,接过罗美娘的冰皮月饼配方看了一眼,直到罗美娘去了灶下,才道:“令正这一笔字还真不像乡下妇人。”
张玉寒便说,家里宽裕些后,有时候他在家练字,罗美娘有时候也跟着练练,而且他媳妇天资过人,学什么都是极快的。
听张玉寒夸自家媳妇,陈士周只是一笑。毕竟是学生的媳妇,他也不好多说。不过,罗美娘这一笔字也确实让陈士周高看她一眼,字迹娟秀,自己在家能练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除此之外,也在心里觉得她还算心灵手巧和宠辱不惊。心灵手巧当然就是因为这个方子了,自个鼓捣出来的手艺能换来这么多钱的妇人,他这些年就见过这么一个。
宠辱不惊却是因着罗美娘面对银子时的态度,三合院就这么一点地方,听她在灶下讲解说话时那镇定自若的语气,和不高不低的嗓音,谁家妇人知道自家要发财了,还能这么不动声色的。
可惜了,没能接受好的大家闺秀教育,不然以后在张玉寒的人情交际上,还能帮上许多忙。
张玉寒从头到尾一直陪着陈学官,直到把人送走之后,看着媳妇站在屋里一动不动的,想到罗美娘一直觉得陈学官是个俊秀人,便有些酸溜溜道:“被他夸傻了?”
你才傻!罗美娘的眼神立刻横过去,她道:“你扶我一把,我腿有些软。”
张玉寒才算知道媳妇怎么了,嗤笑一声,赶紧把她扶到椅子上。
那什么,陈学官刚才觉得罗美娘宠辱不惊,其实罗美娘也是惊的,就是她惊讶起来就是这样,要是刚才在灶下她讲解时,有人去摸她的掌心,就能摸到满手掌的冷汗,毕竟出口的每个字句都是银子。
说实话,银子没在手上,听着就只是个数字而已,可是现如今瞧着木盒子里百两一张的银票整齐叠放在一起,罗美娘才有一丁点貌似自己发财了的感觉。
瓜子生意还没做成,冰皮月饼就先让她发了一笔,而且这发财的速度还挺快的,从冰皮月饼当成中秋礼送出门,到现在交易敲定,不过才七八日而已。
她想着,也真亏得张玉寒当时真敢开价,也亏得吴姨娘眼都不眨就把银子给付了。
而这时候,唐氏和阿才也梦游似的从屋子里出来。
这两人现在还按耐不住砰砰跳的心脏,尤其是唐氏,之前罗美娘和她说时,唐氏还觉得那月饼跟平时吃的也没啥不同,就是面粉做的东西,看着稀罕了点罢了,怎么可能有人买账。
她私下和阿才嘀咕,阿才一向最崇拜自家姑姑、姑丈的人,也觉得不大可能成功,谁知道今日还真就有人送钱上门了。
唐氏走到正厅时,脚步都是轻飘飘的,看到桌上那个木盒子,心里才有一些真实感。
两千两啊,还有府城的铺子,还有田地,就是整个南山村加起来,也不值这么多钱!
就是一辈子都不干活,也能痛痛快快在家躺着了!
要是换成雪雪白的银锭,也能盖一间银子大屋了!
唐氏突然一拍大腿道:“之前柳三嫂子跟我说这个院子是旺宅,我还有些不大信呢,还真是旺宅,咱们才住进来几个月,就发财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唐氏说旺宅什么的,张玉寒没听明白,唐氏就这样那样和他说了一下。
张玉寒撇撇嘴:“关这院子啥事,方子是美娘的,就是买院子的钱也是我媳妇给的,没我媳妇能有方子、能有买院子的钱?怎么说都是我媳妇更旺一点。”
唐氏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不过,无论是宅子旺还是儿媳妇旺,事实就是家里现在发财了!
哪怕这些钱都是儿媳妇挣钱的,不过,儿媳妇也是儿子的人,算起来也是儿子的钱。
唐氏的笑容真是比外面枝上的鲜花还要灿烂。
就是按照这个方子能卖钱的思路,唐氏突然就想起罗美娘之前献给县令夫人的那本零食册子,天爷啊,自家真是血亏。
罗美娘看婆婆激动完之后又开始念念叨叨,也由着她拉着张玉寒和阿才唠叨个没完。
即使发了财,还是要吃饭的,而且由于今日要接待陈学官,她一早上都忘记吩咐阿才出去买菜。
罗美娘也没想过出去叫个席面啥的,人就是这样,小富时还会得瑟一下,而大富时自然就想着低调。
她在灶下开了火,如平时一样做了两个炒菜熬了一锅粥,家里人热热闹闹地吃一回,个个情绪激动得不得了。
对于要怎么花这笔钱,张家内部还开了个家庭会议。
阿才笑呵呵的,只要姑姑姑丈没把他当外人,愿意让他一起讨论他就很高兴了,哪还能有别的意见。
就是婆婆,罗美娘原还以为唐氏这么抠门,应该会坚持让他们存起来,留给子孙后代,不想,虽然唐氏眼神强烈表达出来的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嘴里硬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罗美娘看在眼里,心里还颇觉得稀奇。
由于今日是张家的发财日,唐氏坚持让家里每个人都要沐浴更衣,说是她明日就去庙里请尊财神爷回来。
罗美娘洗了头发,到夜里还只是半干,便把头发披散着,坐在榻上,张玉寒洗完澡之后也过来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罗美娘的长发,听见她的问题就道:“这是你的东西换来的,算是你的私房银子,娘这人眼馋归眼馋,还是有原则的。”
罗美娘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小钱,搁在一些略无耻点的婆家,哪怕是媳妇的努力换来的,婆婆都能行使长辈权力全给没收了。
这样一大笔银子,唐氏的原则在两千两面前居然还奏效,罗美娘就觉得婆婆还真是一个品性不错的人。
张玉寒想了想,跟媳妇说了件事。
说起来,唐氏能背井离乡来到南山村这苦地方,而且还是嫁给同样苦得不行的张大福,做姑娘时也是有段心酸往事的。
当时张玉寒他姥姥,就是丈夫去世之后嫁妆全被夫家贪墨了。当时要不是唐氏做姑娘时就是个能扛事的,寡母带着一双儿女,真得被人当绝户给吃了。
后来他姥姥娘家有个亲戚听说朝廷有政策要迁户,赶了几百里路过来告知唐家,唐氏才得以脱离那吃人血肉的地方。因着年轻时的这段经历,让唐氏打骨子里就讨厌那些瞧上媳妇嫁妆的婆家。
罗美娘听了这件事,也有些佩服婆婆。这年头宗族的力量有多大,唐氏不仅能保住家人,还能下得了这种带着一家子离开家乡的决心,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有这样的经历,难怪婆婆虽然眼热,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出口。
就是罗美娘感慨完之后,接着就想起来,张玉寒这几年一直忽悠婆婆他吃软饭的事,不就是专往唐氏的痛点戳吗。
虽然住在同个屋檐下,不过唐氏就是个农家小老太太,至今不知道张玉寒学里考试能奖励银子的事,张玉寒也从来没在人前交过银子给她。
张玉寒摊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这人,我要是不这么说,她得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要你这里省那里省的,这日子就甭过了。”
说起这个,张玉寒还有些得意,这两年他娘和媳妇能处得这么好,不就是因为他撒的这个善意的谎言吗。
夹在婆媳之间的男人,就得有他这种智慧才行。
没智慧的男人就像他大哥,每隔个几日就得当一回亲娘和媳妇之间的夹心肉,日子都得跟黄连一样。
罗美娘已经习惯了男人得意自信的嘴脸,倒是这笔钱要怎么花,夫妻俩人还真的商量了一回。
罗美娘是个手里有钱就想改善生活的人,头一件想的就是买个马车。
虽然要低调,但并不代表日子就要真如往常一样循规蹈矩,要真是那样,罗美娘发这注财就没意思了。
想要买马车,就得先买匹好马。这年头的马贵得不行,罗美娘以前在县里也问过价格,一匹略差不多的,都得要二十余两,所以一直以来,罗美娘虽然对家里每回出行就要便宜车行的事觉得肉疼,却一直没能下得了买马车的决心。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买了马车,不仅平时家里人出行方便,就是张玉寒,在学里要练习骑射,也不用再用府学那些老马了。
而且他在府学也不是每回要用马都能用到,还得先申请,还得去看人脸色,罗美娘也听他吐槽过很多回了。
对媳妇要买马车的这个决定,张玉寒立刻举双手双脚赞成,于是这件事就算全票通过了。
第二件事,就是罗美娘想打听打听府城有没有那种开补习班教人琴棋书画的先生。
她这句话说出来,张玉寒面色就有些奇怪。
罗美娘问他咋了。
张玉寒心里想什么,嘴上直接就说出来了,他说媳妇我没想到你还这么好学,以后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
罗美娘被他说的都愣了一下,说自己想找先生是因为他之前说过,他六艺课程在学里总是垫底的。以前是家里没这条件,不过现在口袋里有银子,罗美娘也想帮他进步一下。
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张玉寒突然有种预感,他媳妇是真起心思了……
罗美娘想了想,觉得女先生这个事还真能考虑,向日葵是喜阳植物,今年收获了种子之后,得等到明年三月才能下地,现在离明年三月还有大半年,她总不能一直躺在家里数钱吧?
而且张玉寒一直在输入知识学习进步的状态,她也不能一直原地踏步,只要府城有女先生愿意接收她,她下功夫去学□□能学出点本事来。
张玉寒咋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口误一句,媳妇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可他想想也没有出声反对,他考中秀才时村里人都说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总不能换成媳妇要学习上进,就是个坏事吧。
女先生这事罗美娘还没考虑好,不过马车却是立刻就买上了。家里多出辆马车,唐氏瞧着也挺好,虽然她心里觉得买匹驴或是骡子就够了,不过儿子儿媳都觉得买马对学习有益处,她想想也没说什么。
且罗美娘也不是个有钱就要穿金戴银的性子,接下来直到中秋时,也没再置办什么大件,倒叫唐氏安心了一回。
说起来,张家的保密措施还做得挺好的,一开始家里买了马车时,外头确实有风声说他们发了。
不过对这件事,张家对外一概不承认,就连一向喜欢和人说八卦的唐氏,口风也紧得很,谁问起来,她就道:“谁家发了?我媳妇说了,以前在县里地方小没这个需要,到府城地面大了,有个马车出行也方便。”
再不就是说:“我家买马车,关你屁事!手里有钱就能买马车,啥?怎的不买牛车驴车,关你屁事!你手里有钱,你也买马车去,我也不管你家事!”
唐氏在外头听烦了这些话,还会在家里跟罗美娘唠嗑几句,主要外头那些人太烦了,不过买个马车而已,问了好几百回,就是唐氏也有些逆反心理,觉得我们家就买马车咋的了。
罗美娘当然也知道邻居有些议论,不过,难不成为了低调不招人眼,就得继续过些扣扣索索的日子?
就是罗家以前在村里批发生意挣钱,家里顿顿吃肉,她也没为了打发打秋风的亲戚就继续咸菜稀饭。
她再不是那种,为了别䒾㟆人就选择憋屈自己的性子。
所以马车她买就买了,甚至有钱在手上,家里吃肉的次数也比以前更多了。
以前吧,家里虽然也是顿顿有肉,可肉太贵,罗美娘做菜时总要荤素搭配一回;如今,罗美娘每顿饭都做一道纯荤菜,家里张玉寒和阿才都是正能吃的年纪,她今日做一道红烧肉,明日做一回白切鸡,硬是在中秋前几日,把家里人喂得连都圆润几圈。
中秋前一日,聂恒风尘仆仆到家了,早在他去书院前,就说过要跟他们一块过节的,罗美娘一早数着日子,把厢房里的铺盖枕头都拿出来晒了太阳。
聂恒到家之后,看到他住过的厢房里他用过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也很是惊喜。
几个月不见,聂恒比之前长了些个头,宽阔的额头下一双眼睛比以前坚定不少,罗美娘瞧着他这样,就知道他在书院里应该适应得还不错。
他是在晚饭前到家的,张家没啥食不言的规矩,不过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阿才也知道要闭紧口风,聂恒瞧着一家子都喜气洋洋,还以为是过节了大家都高兴。
因为聂恒是在书院念书的,美娘还问他,书院和衙门官学有啥区别。
聂恒认真想想道:“官学里的先生也不错,不过书院里好些夫子,都是致仕的进士,他们会答应过来书院任职,都是山长一一上门拜托请邀的。其中有一位徐老先生,极为有学问,听说以前还做过四品京府尹,吹笛子十分好听,他指点过我几回,我极有收获。”
阿才是少年人,最喜欢这些新鲜事物,听了就心痒痒道:“那明儿中秋时你给我们吹两曲?”
聂恒笑应了。
这一年外头集市萧条,到中秋前终于有些恢复过来,又正好赶上节日,集市里的瓜菜蔬果价格都十分便宜。
罗美娘跟阿才逛集市时看到石榴鲜嫩嫩的,还让人拉了两筐石榴送到家里,打算榨汁喝。
瞧着有肥嫩的仔鹅,也买了一只。
发财后心情舒畅,罗美娘越发有心情捣鼓好吃的。以前未出嫁时罗家做批发生意,每日忙得手脚不沾地,罗美娘也极少冒出这种想法。就是成亲之后,也没几个月就开了铺子做生意,忙的时候总归比清闲的时候多。
如今家里发了财,罗美娘脑子里各种各样美食的花样真是一直层出不穷。
这只仔鹅就是她带着阿才在集上挑了好久挑到的,约莫七八斤左右,杀鹅的时候也是罗美娘亲自下手,去毛时一点破皮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