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族长也是老实人,说好了会让三婶子搬家就不会食言,一早上老族长就带人把大富哥绑到我们宗祠旁边那棵树上吊着了。”
“三婶子这两日要是还没动静,族长肯定会找上门,族长最怕张姐夫还想上衙门呢。”
因着有柳兰兰这秃噜嘴,罗美娘也算知道柳氏族内对这件事的评价了。
不过,对柳兰兰说的,柳族长是个老好人的事情,罗美娘却持保留意见。
柳氏就是个小家族,族里不过几个秀才,级别和张玉寒差不多,昨日张玉寒要不是秀才,恐怕柳族长不会这么好说话。所以说,老祖宗的道理是没错的,打铁还需自身硬。
就是柳兰兰说完之后,就害羞地低着脑袋。
罗美娘多机灵啊,一寻思就知道这丫头想说什么,其实知道徐绍之的身份之后,罗美娘头上的雷达就滴滴作响了,可不想再揽一桩媒人的事情在身上,于是说完一回柳三婆子,罗美娘就低头拿起笔记装作复习功课。
柳兰兰也是个机灵丫头,瞧着罗美娘的神色,还有些气闷,心道,族里的小媳妇大婶子成亲之后,不是最爱干些做媒拉奷儿的事,怎么罗姐姐一点都没这个爱好。
罗美娘可不知道柳兰兰在想些什么,不过她昨日打那一架,真是打出了名声,就连徐先生见着她也笑了。
当然,徐先生是打哪儿知道的,罗美娘就想到昨日见到的徐绍之了。
徐先生道:“你这脾气也算不错,有气当时就发出来,比有些人喜欢憋在心里难受强,就是没必要亲自下场。”
罗美娘道:“关键是没必要忍。”想着昨日的场景,她对徐先生道:“先生肯定从来没打过人,你不知道,那种一巴掌呼在那些讨人厌的人脸上的感觉,真是爽得不得了。”
罗美娘也算是头个在徐先生面前直接说、打人巴掌很爽的姑娘了。
徐先生心中莞尔。
这会儿是下课时间,罗美娘瞧着还有一会儿才上课,便求徐先生指点她一些医理。在罗美娘模糊的上辈子记忆里,依稀记得人体有些穴位戳起来极痛,还有些穴位一戳就能让人晕眩。
她昨日打架,把手都打肿了,以后要是再有打架的事,总得有点技巧在身上。
徐先生不愧知识渊博之名,罗美娘略描述一下,她沉思一下,便在她身上把穴位指出来,还大致描述了一下效果。
就是两刻钟的下课时间太短,罗美娘才觉得刚听了个头,就要回到课堂上了,很有些意犹未尽。
徐先生摇头道:“你也不是经常打架,略知一二就够了。”
罗美娘却道:“有备无患,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了。”
徐先生很有些无语,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学生还有点暴力狂倾向。
其实女学里除了柳兰兰和徐先生,也没别人知道这件事。
徐先生素来不嚼舌根子的人就不说了,这件事对柳兰兰来说也是家丑,哪怕她平时有些小蛮脾气,也很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罗美娘回课室之后,还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说话,瞧脸色就知道是毫不知情的。
因着徐先生那些话,如何团结同学的事情,罗美娘也仔细想过,后来家里种的花谢了,她便都收集起来做成香包送给同窗。
虽然进学这么久才示好有些马后炮的嫌疑,不过小姑娘们大多都很礼貌也收下了,也没罗美娘之前设想过的大户人家姑娘当面嫌弃她手艺粗糙的行为出现。
大家这么给面子,罗美娘也琢磨过原因,她觉得,一来,是她年纪大些,对年纪小的同学有天然压制,二来就是徐先生对她表现出来的不一般的态度了。
整个女学里,就只有罗美娘下课时间能到徐先生书房喝茶用点心。
这点不同,应该也是让女学同学们对她刮目相看的原因,所以罗美娘一释放出善意,同窗们大多数都收下了,课余也会跟她闲聊些功课。
徐先生满不满意不知道,反正罗美娘自个是很满意这点进展的,毕竟她年纪确实摆在这里,叫她凑到姑娘堆里听他们那些孩子心事,她也听不下去,有这样的点头之交就足够了。
因为罗美娘上下学都是蹭的柳家马车,这日放学之后,柳兰兰也很自然地招呼她一块走,此时徐家下人过来,说是张玉寒半上午的时候过来了,叫她等等。
罗美娘便让柳兰兰先回家,大概两刻钟左右,徐绍之就和张玉寒相携而出。徐绍之见到罗美娘,还冲她拱手作揖,罗美娘还了一礼。
以前吧,罗美娘对这些礼节上的东西,其实也弄不大明白,而她接触的人里需要她行大礼的并不多,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
不过在徐先生的课堂上,她才知道什么叫站有站姿,坐有坐相,行而有仪,所谓“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古代礼仪文化涵括生活中各个方面,从生老病死到最简单的吃饭睡觉,基本上都有各种讲究。
罗美娘在女学里就跟一块大海绵的,对这些从未见过的知识吸收得及其用心,她学得快,也记得牢,不过才两个月就很见成效。
此时徐绍之便觉得,罗美娘这一礼,举止动作跟他在京城见到的那些大户姑娘无甚区别,不愧是姑妈的学生。
张玉寒倒是没多少稀奇,之前罗美娘在家里练习时,他也见过好几回了,还被她抓过来当成道具人陪练了好几回,不过也觉得媳妇真给自己长脸。
外头车夫是阿才,罗美娘在车里就直接问他怎么样了。
“他说他是北阳关驻军的一名千户,北蛮那边出现了有大庆印记的刀枪铁器,顺着线索追下来就只追到这边的榷场。可惜这边商贸繁荣,一日进进出出的商贾不知凡几,他在北阳府呆了快两个多月都没什么头绪。”
由于有徐家的人情在先,张玉寒也不是想在徐绍之身上再占啥便宜,便没卖关子,实说了他就是不想参与倒卖粮食铁器的事情才会坑他一回,今日会过来也是媳妇无意中发现他官员身份的事情。
许是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徐绍之还惊讶了一下。
“我说我可以帮着打听一下,也算是抵了之前那箱红参的价钱,还有这回他们家帮忙的人情。不过我们就是小老百姓,哪怕我懂些北蛮话,能不能真的打听到消息就不保证了,我也不会主动掺合危险的事情。”
罗美娘听他说完,却觉得搞不好徐绍之这回还真能有重大发现。她记得张玉寒那个系统的摄像头范围扩充到身边三十米范围了,就是一个大型隐蔽的偷听神器。
他又会北蛮话,只要肯上心一点,在榷场呆上一段时间,任何猫腻都能被他揪出来。
张玉寒却没注意媳妇的出神,继续道:“我看他想让我帮忙是真的,却不是非要我不可。我去不去对他影响应该也不大。我尽量抽出时间去榷场吧,最近学里还要岁考,那些平时上课不上心的人都认真起来,我还想着把廪膳生的待遇给保持住了……”
张玉寒巴拉巴拉说着自己年末的计划,因着媳妇也读书上学,女学里还包罗万象什么都教,最近的夜晚枕聊时间,张玉寒真是越发有紧迫感,深怕一个学不好就被媳妇问倒。
这种事,不仅关系到男子汉自尊,还有就是媳妇精明得要命,他一跟不上就觉得他在学习混水摸鱼啥的,产生出不少相关联的联想,有时候还会小小地质疑一下他的成绩。
由于学习不好这件事,会连累自己拿钱回家的计划露馅,张玉寒其实压力也挺大的。
不瞎说,如今他保持学习冲劲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不能被媳妇问倒,这才是他学习路上最大的鞭策。
说着话,马车就到家门口了。下马车时,正好碰见了柳三太太从柳二太太家里出来了。
昨日打那一架,张家婆媳毫无无伤,不过柳三太太就真的是一张猪头脸了,她被唐氏用鞋子抽了好几下脸,昨日还不显,今日出门才肿了起来。
柳三太太如今见到他们,就跟见到生死仇人似的,眼睛里火都要冒出来了。
她本来就是家里儿子欠债,才把主意打到张家头上,却没想到这一家子都是难啃的骨头。
罗美娘看她从柳二太太家里出来,还有些好奇,但两家早就撕破脸了,罗美娘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进了院子,又把柳三太太气得不行。
而柳三太太过门的原因,罗美娘午后做了烧鹅,亲自送去柳二太太家里,也算知道了。
这婆子是觉得她脸皮厚,得罪了他们一族的人后,居然还没脸没皮蹭柳家人的马车,过来煽风点火来了。
柳二太太先谢过罗美娘的烧鹅,才道:“我跟她说了,我教闺女交朋友,从来都是要跟那些光明正大上进勤奋的人交往,不能跟那些小偷小摸的人在一块,书上还有孟母三迁的故事,要不是我们家世代住在这里,我们家也得搬回家!”
罗美娘在心里想像了一下柳三婆子听到这些之后的心情,真是觉得神清气爽。
柳二太太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族妯娌是啥逻辑,她对柳三太太素来就没好感,又因着柳大富偷到隔壁邻居的事情,对他们一家子就更讨厌了。
罗美娘走了之后,闺女到她屋里,柳二太太还跟柳兰兰说呢:“你说秀才娘子当时怎么没多抽她几巴掌,我瞧着,她就是欠揍!”
打量谁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如今家里都乱成那样了,儿子还在树上吊着,儿媳妇也回了娘家,还有空给张家找麻烦。
柳兰兰看着柳二太太道:“娘你之前不是还觉得,罗姐姐大发雌威有些吓人吗?”
柳二太太想着三太太到她家胡说八道、无事生非的嘴脸,突然也很能理解罗美娘的心情,道:“有些人就是该抽,不抽她真是气都气不顺。”
婆子说她大儿子还在书院念书,昨日柳大富没上衙门的事是她家收益最大,还想讹她银子,柳二太太想到这些话,气都不打一处来,又看到她那张猪头脸,心里当真觉得罗美娘打得好!
作者有话说:
因为前面几天也是到凌晨很晚才更新,昨晚上快到四点,实在写不动了,所以拖到晚上七点才更新,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今晚那一章,应该也要过了零点到凌晨才能发,先跟大家说一声,待会就不在文案和评论通知了。
我先去吃饭,吃完饭抓紧时间码字,大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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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因着自家进贼的事情,昨日家里没做成烧鹅,今日罗美娘一吃完午饭就进了灶下。
之前她一共买了四只鹅,最近天气凉,就是在外面放了一日,烤出来的味道也很不错。
原本要是重阳节烤出来了,罗美娘还想着送一些给张玉寒府学的先生啥的,可惜已经过了正日子,再送也没意思了。
于是去完柳二太太家,她就只去了趟徐先生家里。
罗美娘觉得,为啥她跟徐先生交情会比其他女学生好呢,就是从这一回一回的礼物好起来的,其他同窗们,毕竟不是当家女主人,就是想给徐先生送点啥,也得征得父母同意,哪有罗美娘这种便利。
而罗美娘送东西给徐先生也已经送出习惯了,且每回她也不是空手而回,徐先生很懂得有来有往的道理,这不,又给了她一篓子螃蟹。
徐先生其实心里也觉得罗美娘很会拿捏送礼的分寸,都不是啥贵重东西,一些吃的喝的,学生的一片心意,她也不好拒绝,兼之罗美娘的手艺很不错,有时候徐先生心里也会出现不少期待。
今日这只烧鹅,就是罗美娘念叨了好几日的,早就把徐先生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也确实好吃,她一向不大爱吃肉的人,瞧着烧鹅都多夹了两筷子。
徐绍之最近都在姑妈家混饭,尝了一下,也道:“姑妈这女学生,手艺还真不错。”
由于上回跟张玉寒解除了误会,徐绍之连带得对罗美娘也添加了不少好感。
徐绍之生得眉眼英俊,又有着十分不错的餐桌礼仪,吃完之后,才道:“以往只觉得京城样样都好,没想这北阳府也是藏龙卧虎。”
“之前中秋时,许知府进了一种琉璃月饼给北苍省巡抚,那饼皮居然能瞧见里头的馅儿,我有幸尝了一个,口味酥淡滑软,确实好吃。就是今年的时间晚了些,明年要是能进上宫中,姐姐和皇上肯定喜欢。”
徐先生听侄子说起这些,只道:“食不言寝不语。”
徐绍之立刻便闭嘴了。自打他大姐进宫当了老皇帝的妃子后,他姑妈就搬到北阳府定居,如今也好几年了,徐绍之这回过来,其实也想趁此机会说服姑妈回省城,可惜每回他提起这个话题,徐先生都不接茬。
徐先生吃完烧鹅,便问徐绍之事情办得如何了,打算何时离开府城。
徐绍之挠挠脸,听明白了徐先生赶人的意思,便一本正经道:“我还没查出什么线索,也只有水磨功夫,慢慢找了。”
徐先生对侄子的公事并无插手的意思,就是上回张玉寒到她家里,她也没有见张玉寒,就是不想过多介入这些事,这会儿她淡淡道:“那你也不能继续住我这里,我这里都是女学生,你一个年轻男子经常出入,并不方便。”
徐绍之招蜂引蝶,只一面便引得柳兰兰春心萌动的事,徐先生已经从柳二太太嘴里知道了。自个学生是什么性子,徐先生十分清楚,柳兰兰是个小蛮脾气,这些日子还经常想从她家下人嘴里打听徐绍之的事情。
徐先生只想过几日安静日子,并不愿意为侄子收拾烂摊子。
徐先生说赶人是真的赶人,也没告诉徐绍之真正的理由,便把侄子连铺盖带包裹从家里赶走了。
柳兰兰隔日去上学时,便从徐家下人嘴里知道这件事,当真是一个惊雷劈在头上。她敢跟罗美娘诉说心事,那是因为察觉到了罗美娘并不是那等迂腐性子,且待她亲近客气。
徐先生就不是这样的人了,课堂上柳兰兰瞧着徐先生那双通透的眼眸,总觉得徐先生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回家后不仅面红耳赤羞愧得厉害,还足足伤心了好几日,才总算抚平了失恋的小心肝。
不过这些就不关罗美娘的事了,她本来就不愿意掺合这些说媒拉纤的事,柳兰兰不再拉着她一块说徐绍之,她还松了一口气呢。
话说,罗美娘又拿了一篓子螃蟹回家,唐氏瞧着也高兴,觉得儿媳妇这先生真是不错,送礼就得有来有往才行。
因着还有昨日剩下的半篓子螃蟹,这一回吃烧鹅又少了聂恒这个生力军,家里剩下的两只烧鹅吃了差不多得有两日。
张家现在并不缺肉吃,因为读书费脑,罗美娘每日都坚持饭桌上要有肉菜,就连麦苗和小米到他们家不过一个多月,吃得脸上也丰润起来,所以罗美娘也没以前在村里那么馋肉,到第三日时,罗美娘看见烧鹅就觉得腻。
可惜家里人却都没她这种感觉,个个觉得每日饭桌上有盘烧鹅是件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