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会儿话,何若水两口子便告辞了,罗美娘让阿才趁着时间还早,出城一趟把信儿带给李桂,自己则是准备起明儿出城要用的东西。
庄子之前被北蛮兵烧掉过一回,后来罗美娘又拿钱重建,那会儿她手上不缺钱,也考虑到自己去看花田得经常在庄子上歇脚,便建了一座两进的青砖四合院。
反正下车见到这座四合院后,何若水就知道,张家如今委实不一样,三百多亩地说买就买,四合院也是说建就建。
再想到罗美娘去年送给李桂芳的一匹贡缎,何若水就觉得张家在府城真是混出来了。
花田自然是极好的,花盘一个个昂首向天,远远看过去,一大片黄灿灿的,真是叫人震撼得不行。
女人爱美,李桂芳当即就喜欢上了花田的景色,笑道:“好天气好风光,真是教人心旷神怡。”
罗美娘笑:“这会儿风景正好,再等半月,花瓣谢了就不好看了。”瓜籽要能收获,花瓣就差不多到凋落的时候。
这片花田吸引的人不少,初时罗美娘还挺担心有人过来偷花,后来发现佃户们比她着急多了,毕竟丢一株就没了二两银子,这是要自他们月钱扣的,故此花开之后,佃户们夜里都自动自觉排班过来守着,罗美娘知道这事后,也没亏待他们,中秋节多发了半个月月钱,佃户们都是兴高采烈千恩万谢。
夜里赏月时,何若水还遗憾没把儿子带过来,他儿子跟妞妞一样大,也是一岁半。
李桂芳闻言笑道:“宏儿在家里也好,能陪着爹跟娘。”
何若水看媳妇一眼,觉得媳妇简直跟他心灵不通。
妞妞这会儿面前摆着一碗葡萄汁,自己喝一勺,还给亲爹舀一勺,偏偏她勺子使得不好,把张玉寒的衣裳都染紫了,张玉寒也不在意,就这么任闺女胡闹。
简直就是在炫耀父女情深啊。
不过何若水也得说,张玉寒如今脾气真好,要是他儿子这样,屁股都得被他揍肿了。
都是熟人,做事也没那么多圈圈绕绕。这两年何家的生意差不多已经转移到何若水手里,只要何若水觉得能做,这生意基本上也定下来了。
过完中秋后,何若水便着手准备协议文书,他对罗美娘找上门的原因有数:“今年何家种不了这花,就得看这三百亩花田的出产。要是嫂子只拿技术入股,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今年这批瓜子获利五成是她的。等到明年何氏也跟着种,无论何氏种多少,都给嫂子纯利一成。”
何若水根本没把要买断技术的话出来,向日葵能出瓜子的事,要是没罗美娘说穿,恐怕都没人能想到,这个发现本来就值老大钱了,从罗美娘没签契就把花的秘密告诉他,何若水就知道张家给出这么大的诚意,要是谈买断,两家的交情也该断了。
张玉寒帮着瞧了一回条款,也觉得何家这回实在厚道。
不要以为一成纯利很少,何家签了契书,要从种花就开始烦恼,如何保住瓜子的秘密、叫瓜子价不跌也是何家需要操心,最后就是销路的问题了。这些都是需要费人脉费钱的事情。
罗美娘这一层纯利却是拿得高枕无忧,以后只管种出成果来就能拿钱,就连如何炒制都有何家负责。何家这种做法,对罗美娘真是极为有利。
张玉寒都对何若水说:“好兄弟,你这回人品真不差!”真金白银,就是一个人人品最好的检验法子。
何若水看他一眼,道:“我人品一向不错,也就是你这素来眼瞎的人,才看不出我好。”
张玉寒听得直点头:“我瞎,我是瞎。”何若水以后每年都要给他们家送钱了,他自黑一回也没啥。
事儿定下来,何若水两口子隔日便要辞别,特意嘱咐道:“等到收获了,我带人过来帮忙,到时候乡试也该张榜了吧?”
由于何若水这回委实对自家不差,张玉寒很诚恳地对他道:“这回就不用有多少期待了,今年就是重在参与,落榜是一定的。”
何若水:“……”这般乌鸦嘴,还没出榜就这么口无遮拦,到时候真得落榜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对不起,这两个月经常熬夜码字到四五点,睡得太少身体受不了,前天走在路上,突然浑身冒冷汗眼前发黑了一会儿,把我吓到了,所以这两天一过十二点还没写完,我就准时睡了,不敢再熬。
我打算调整一下更新时间,以后尽量在晚上六点前发新章,这样晚上要是有事,也不怕回家太晚没精力码字,耽误更新。
这一章算是还了之前的肥章,缺的是昨天和今天的更新,还有之前缺的九更,我都记得的,会找个时间补回来,明天再看看能不能出个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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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张玉寒对自己能不能上榜是极有判断力的,哪怕他平时在府学成绩不差,不过乡试是要和整个北苍省的秀才一块竞争,北阳府是边境之地,比起其他文风鼎盛的地方,学生竞争力一向不强,张玉寒挺有自知之明,这回够呛能考上。
再者,考试前张玉寒在省城转过一圈,也见过几个少年成名的才子,拜读过这些人的文章和诗词,别人各方面确实比他出色,张玉寒也没啥好不敢承认的。
不过,张玉寒素来对自己信心十足,他读书不过三年,便能站在跟他们一样的考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跟他一样。
他如今是技不如人,凭他的努力和资质,以后肯定有榜上有名的一日,张玉寒就有这种自信,于是也不急。
他不急,罗美娘就更不急了。尤其是最近正值向日葵的收获期,罗美娘更是忙碌,张玉寒能腾出时间在家里带孩子,顺带接手家中琐事,也帮了不少忙。
三百多亩向日葵,一日日褪去了往日光鲜亮丽的模样,花盘变褐变黑,瓜籽也渐渐到了采收的最好时机,罗美娘确定能收割之后,就写信给何家。
何若水接到信之后,立刻就带着一批何家下人赶来了。协议书上写了,罗美娘只管技术和种植,收获之后从脱粒到炒制到销售,都是何家负责。
如今何家愿意帮着收割,其实也省了罗美娘不少功夫,割下来的花盆需要拖到何家别院处置,大门一关,基本上隔绝外头窥探的目光。
打罗美娘种花开始,她就知道保密工作很难做,佃户们其实也不是真老实,地里的花不能摘不能丢,别的上面,别人给钱了还是能说几句的,就是佃户也不明白主家要这些花盘有何用。
罗美娘也没往外说,甚至何家特意从县里带人过来,就是为了让花盘的秘密保留更长一些。
罗美娘却是签完协议文书之后,这方面的事就撒手不管了。她想得很开,能做的她都做了,技术能保留多久是天意,说白了种向日葵出瓜籽的事就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能挣多少都是看命。
按照约定,罗美娘还需要提供几种瓜子口味的炒制方法。
炒瓜子是个体力活,需要的材料倒简单,要是不放香料,就这么下锅清炒也挺好吃的,罗美娘在何若水的别院里给何家厨娘示范了五香、焦糖和椒盐三种味道的炒制办法。
香料和瓜子放一块,大火煮开后小火再煮一刻钟,凉透后再换口锅炒干,暴晒一回就好了。
炒葵瓜子主要是费柴火,炒法跟炒西瓜子和南瓜子大同小异,罗美娘做一锅出来,厨娘便明白了。
何家别院里,炒瓜子的味道香飘十里,国人对瓜子的喜爱是骨子里带来的,院子里好些干活的下人站在铁锅前,都馋得直咽口水呢。
何若水摸起一把湿漉漉的瓜子在嘴里磕,边磕边道:“这瓜子好,比西瓜子南瓜子都好磕,还香。”
一口下去嘎嘣儿脆,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是一堆瓜子壳。
张玉寒磕了几个就没再磕下去,前几日他才因给孩子吃瓜子的事被媳妇训一顿,这会儿他带妞妞一块过来,小胖妞站在他旁边口水都哗啦哗啦的,他要是吃独食,胖妞肯定闹起来,可还能怎么办呢,在罗美娘眼皮子底下他还能顶风作案?
给张玉寒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这么干啊。
“爹,我要吃瓜子,爹!”妞妞抱着张玉寒的大腿爹爹爹地喊。
张玉寒沉痛地摇摇头:“你娘答应我就给你吃。”
提起罗美娘,妞妞就扁扁嘴,委屈巴巴地对着手指。
张玉寒看孩子实在太可怜,从荷包里掰了一小块米糕给孩子磨牙,妞妞有吃的就很高兴了,就是接过来之后,两只眼睛还一直往旁边的叔叔身上看。
何若水嘿嘿笑了两声:“嫂子还在里面跟人说话,孩子想吃就给她吃一个吧。”
何若水好心出个主意,却没想到张玉寒瞅他一眼,离他远了两步:“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到时候我媳妇气着谁负责?她这几日为着瓜子的事人都瘦了一圈,你得坏成啥样才能在这边给她使坏叫她堵心?”
何若水:“……”
不是,他就是想给孩子喂个瓜子罢了,怎么就使坏了。
何若水真是让张玉寒打败了,他就没看过这么怕媳妇的人,无奈道:“行行行,我教坏你了。跟你说点正事,这批瓜子炒完之后,直接从府城运走,要等到各地商铺酒楼结算才能拿钱,时间上慢一点,你跟嫂子说一说。”
“跟我说什么呢?”罗美娘从外头进来,恰好听见这句话。
何若水如今看罗美娘,也有点怯她,主要是能把张玉寒拿捏得服服帖帖,一看就知道不可小觑,他笑道:“就是跟玉寒说这批瓜子回本的事情。”何若水把话又说一回,然后就溜了。
罗美娘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也没想太多,她跟张玉寒道:“明日咱们就不用过来,忙了大半个月乡试也该张榜了,你真不用让人打听打听?”
“还有啥好打听的,这回要考中举人,我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我肯定三牲齐全祭神去。”
张玉寒都这么说,罗美娘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反正张玉寒能成为举人她高兴,不行就再等三年,夫妻俩对这事都很淡定。
地里向日葵收获之后,罗美娘心就踏实下来了。等到何若水带着瓜子离开,她也开始打算秋收后种冬小麦的事,她记得向日葵是很肥田的,这波冬小麦种下去肯定有不少赚头。
罗美娘还让李桂趁有空让人打几个木箱子出来,入冬了好种菜,这边冬季天气太冷,一般蔬菜都会冻死,抗冻的只有大白菜萝卜之类的,罗美娘小时候都吃腻了:“到时候多备点柴火,屋里暖和了,菜就能活了。”
李桂听到这个法子也是眼前一亮:“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卖一批给城里饭馆,多少也是个收入。”
“你看看能种多少再说,烧炕用的柴火可不少。”
李桂干劲十足:“柴火漫山遍野都是,我入冬前多存点就是。”
罗美娘笑:“那你试试看种出来能不能卖,到时候这笔钱我分文不要,都给你。”
李桂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罗美娘给的主意,他如今也还是张家长工,要是挣了钱都给他,他不是自己给自己干活吗。
罗美娘却觉得没啥,她不是周扒皮,除了提供地方让李桂摆木箱,别的事从头到尾都需要李桂张罗,要是李桂真要分她一半,罗美娘拿着才觉得烫手。
况且这回花田能顺利采收,从头到尾多得李桂尽心尽力,这就是算隐形的员工福利了。
两人商量一回种地的事,罗美娘就回城里了,她这一年跑城外跑得腿都细了,如今向日葵的事告一段落,罗美娘轻松不少,在家狠狠歇了几日才解了疲乏,除了女学还照常去着,日常做饭都丢给麦苗。
等到乡试榜单下来,已经是九月初的事情。
这一回,张玉寒的发挥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他没上乡试正榜,上的是副榜。
乡试正榜自然就是正经的举人出身,副榜虽不是举人,不过,能竞争过一众秀才得以上榜,也说明实际水平和举人已经很接近了。
两口子都很意外,就是张玉寒在副榜上的排名并不靠前,倒数第三名,前面还有七个人,哪怕是正榜上有人出事,也轮不到他捡这个漏,所以也没啥好不甘心的。
说来,陈学官和吴姑娘的好日子正好在乡试放榜之后,喜宴上,除了恭喜一对新人外,男客们的话题都是在乡试身上。
“今年正榜录取八十人,比去年多了十个名额,我听说是朝廷想着咱们这里去年被北蛮糟蹋过给的补偿,就这样咱们都没考好,下一届就更难考上了。”
每个省的乡试录取名额都是有数的,朝廷一般都是按省份间的贫富差距、文风好坏而定,北苍省在边地,每一届乡试的举人名额都不多,偏生秀才数量一年比一年多,想想也是挺悲伤的。
有个跟张玉寒认识的秀才道:“副榜录取也比去年多了五人,咱们北阳府正榜只上了三个人,副榜只有你一个,你不是在京城有一座宅子吗,倒是可以考虑去国子监。”
副榜还有一个好处,能上榜便有资格去京城国子监入学读书。
张玉寒却不想去,京城是不错,不过那地界想也知道都是皇亲国戚,高官权臣,他一个小秀才,家里亲戚读书最多的就是他,万一出事也没个能捞他出来的。
他在北阳府有田地有铺子,眼瞅家里家里卖瓜子还即将有一大笔收入,他是脑子坏了非得往国子监挤?
听出张玉寒的意思,宴席上就有不少人心思都动起来。
张玉寒看不上副榜贡生,别人看得上啊。
副榜名额是能够转让的,国子监有大儒执教,经过深造,说不准三年之后就能靠自己考上举人了呢。
在府城能读到秀才的人家,家里都不差。一时间有不少秀才都过来跟张玉寒敬酒打听。
等到喜宴结束回去,张玉寒身上都是酒味。
马车上,罗美娘哄睡了妞妞,问:“怎么喝这么多?”
“看我有了副榜名额,都想要我出让,敬酒的人实在太多,陈学官的好日子,倒是让我出了一回风头。”
罗美娘拿帕子让张玉寒擦擦脸,又把温在马车里的解酒汤让他喝了,喝完解酒汤,张玉寒也清醒多了,还问罗美娘和闺女在后头怎么样了。
陈家在府城大小也算是个富户,今日一进陈家,丫鬟便领着张玉寒便和妻女分开,张玉寒在外面吃席,心里一直惦记着闺女給陈家做压床童女的事情。
抓周宴之后,妞妞长得好的美名也算是传出去了,陈学官听说之后,上门相请妞妞过来做压床童女。滚一滚喜床就能得个大红包,罗美娘张玉寒也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