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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柱的事情不过一个插曲,处理完拴柱的事后,张家的流水席很快就摆起来了。
因为知道张玉寒接下来便要去京城,过年不知道还回不回来,来的人也非常多,不单是村里认识的亲朋好友,还有县里镇上的人也来了不少。南山村地处偏僻,以前从来就没接待过这么多人,这三日村口的马车都把村道给塞住了。
何若水和聂恒,以后张红果的未来相公林晖也都过来帮忙。
聂恒年初时过了院试考中秀才,恩科乡试时下场了,可惜华丽丽得落榜了,就这样,他心情也不差,毕竟下个月便要成亲的人,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罗美娘一开始还担心聂恒会不会因张红果的事,和林晖相处时会有些心结啥的,看到两人还能一块讨论学业,这才放心。
第一日的席面时,聂先生和郑县令居然一块都过来了。
聂先生本就是张玉寒的启蒙恩师,过来没什么,不过县太爷一来,就让众人都惊讶得不行。从县里过来的路可不好走,就是有马车代步,也得走上一整日。
县太爷特意跑一趟就为了喝杯水酒,这也太让人受宠若惊了。
罗村长邢夫子张玉寒等人过去相见,除了张玉寒之外,该跪的跪,该行揖礼的行揖礼,只有张玉寒一拱手打完招呼之后,便与郑县令说话了。
举人是能和县太爷平辈论交的,大家就这么听郑县令一口一个贤弟,亲亲热热一块坐下。
郑县令如今看张玉寒,就跟看自家子侄似的,尤其是县里出举人,也是县令政绩之一,郑县令因前番的事正在吏部记过了,正愁没好事,张玉寒就把政绩送他手里了。
“这才几年,你就从童生考上举人了。当时你在我面前对答自如时,我便觉得你在读书上有灵性,也算是慧眼识珠了。”郑县令笑。
他也算是看着张玉寒一路走过来的,当年县里县试时查到一桩冒籍的案子多出一个童生名额,郑县令便点了张玉寒顶替上来,如今想来之前那一桩桩一件件的,郑县令也觉得两人渊源颇深。
郑县令说起来,旁听的人诸如罗村长聂先生这些,也想起来张玉寒头回考童生的好运气,那时谁不觉得张玉寒是走狗屎运了,当然现在他短短几年便考中举人,便是运气和实力兼具了。
张玉寒笑:“也是县令大人当年给我机会。”
“凭你之才,我先在这里预祝你明年金榜夺魁。”
“承大人吉言了。”张玉寒谢过郑县令的祝贺,聂先生看着张玉寒的眼神也是十分欣慰,这是他教过的学生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了,这些日子县里不少人知道张玉寒是从聂家私塾走出去的,上门求学的人差点都把私塾大门堵住了。
郑县令约莫停留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就这半个时辰,旁边几桌谁都不敢大声说话,他一走,便有人道:“我还是头回见咱们县县太爷呢,看着还真和气。”
又有人道:“前几年咱们去县里打官司时我看过县太爷,这一回见着,跟以前真不一样。”
“县太爷怎么没穿官袍呢,刚才没人说我都不知道他是县太爷。”
“吃席面干嘛穿官袍,瞧见没,他和张举人说话亲热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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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县令过来这一趟,村人真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举人的地位,县太爷都要专程过来祝贺举人老爷,以后县里下来办事那些小吏再不敢欺负他们了。
于此同时,聂先生也在跟张玉寒说他来年去京城考会试的事,当然聂先生也就个秀才,举人都没考上,也不能再指点他什么了,不过有些事情还算能劝谏一二。
张玉寒乡试排名二十三,这个名次已然不差,在会试上一争之力是有的,不过北苍省文风向来不盛,会试却是要与举国举人相争,很容易就落到同进士的榜次上,以他的潜力,若是沉淀一届再考,更有把握。
说起会试、进士、同进士这些字眼时,聂先生也有感慨,尤其是郑县令刚刚还在提及张玉寒童生试,聂先生也想起那会儿自己是怎么想的,张玉寒踏上读书路才这么些日子,真让他考上童生,其他考生的寒窗苦读就是个笑话了。
聂先生叹口气,看向得意门生,他自然是希望张玉寒能中二榜进士。
他从童生一路到现在不过四五年,便已胜过许多人几十年的读书生涯,以他的潜力,若是愿意等等,说不定二榜上名次也能靠前,若不是如此,郑县令也不会特地走这一趟。
一个二十出头便能中举的人,未来实在可期。
张玉寒在这上面却比他想象的更保守和理智的,能在功名路上有一席之地的,就没有简单的人。他读书不过几年罢了,能在这个年纪中举已经挺满足了,其他举人比他学习时间长,比他积累深厚的,他肯定是拼不过人的。
是以张玉寒这回去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识见识罢了,压根没想过能中进士。
当然就是同进士也不敢想的。
聂先生点点头,张玉寒这么想的,他就放心了。
流水席热闹了三日,知道郑县令也过来吃过席面之后,后头两日,县里一些老爷公子也来了不少,其中有过交情的,张玉寒都得亲自迎接,忙得脚不沾地,每日下来口水都要干了。
罗美娘其实也累得很,有些人过来吃席会携女眷,这便是她的招待范围了。
张玉寒那边还好,张大福父子、何若水聂恒罗村长邢夫子还有她大哥都能顶上。
再不济也能从客人里抓几个同窗帮忙。
可她这边能上场招待人的就没几个,有些夫人太太自恃身份,看不上帮忙的黄氏高氏,非得要她陪着说话,罗美娘这几日着实费了不少嘴皮子。
人实在太多了,结束之后,两口子都在床上瘫了一日,罗美娘事后算了一下,就这几日的鸡鸭鱼肉和酒水,花了得有八百多两银子。
罗美娘去年挣得多,今年何家那边也还没跟她结算,是以觉得这个数字还能接受,可唐氏听到这个数字真是颇为咋舌,跟罗美娘道:“幸好只办了三日席面。”
罗美娘笑:“这回不会亏,宾客送的礼物都没拆呢,全都堆在屋里,等我后面再算算帐。”
唐氏道:“那也花太多了,这三日咱们村里好些人都不用开火了。那些人就上一份礼,整整吃了三日。”说的就是跟唐氏打过架的徐婆子。
罗美娘也觉得亏,主要是这徐婆子以前还想把她寡妇大孙女推荐给张玉寒当妾。不过席面都结束了也没办法。
热闹过后,罗美娘给帮忙的人都结算了工钱,基本上都是村里帮忙的人,还有些人觉得她太客气不愿收来着。
这事办完后,罗美娘正想和唐氏说说月中吃完张红果的喜宴后,他们就启程回府城的事,主要是张玉寒打算在年前上京瞧瞧,得给路上多预备点时间。
不过她却是没想到她刚出口,唐氏便跟她说了一件事。
罗美娘夜里跟张玉寒说后,张玉寒道:“那难怪了。”
就这几日,张大福经常过来转悠,张玉寒长这么大就没见亲爹对他这么好过。
一开始关心他吃没吃饱时,张玉寒便警惕上了,以为亲爹突然想找事来了。
老话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呢。
后来这人还特意跑镇上给他买糖吃,说是他小时候最爱吃那个摊子的糖,张玉寒其实早就忘了小时候爱吃什么东西,不过张大福坚持着跑了几日,腿都跑细了,张玉寒也看出他想跟自己修好的意思来。
就是没想到目的是这个。
罗美娘道:“娘说了,让咱们有个底,能帮就帮,毕竟是老爷子的心结所在。就是离得太远了,这事应该挺难办的。”
“……”张玉寒指指自己,对罗美娘道:“我看着难道就像个不计前嫌的好人?”
罗美娘握住他的手道:“别耍宝了,最好先找爹打听打听,曲县离咱们这里挺远的,这回流水席不少商户来吃席,也不知道有没有熟悉曲县那边的人。”
平民百姓想要讨公道打官司困难,可张玉寒如今是举人,跟县太爷都平起平坐了,若是他愿意费力气跑一趟,讨公道的赢面还是很大的。这事上距离才是最大的问题,罗美娘今日也跟唐氏说了难度有多大。
张玉寒瞅瞅媳妇,干脆翻身睡觉了。听他爹当年那些事,他确实不爽快来着,却不代表他真要山长水远跑一趟为亲爹讨公道,就前几日,老头子还觉得亲爹打儿子天经地义。
这么个爹,张玉寒想想宁愿把时间花在睡觉上。
罗美娘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犯别扭了。她也不管,这人别扭来别扭去最后还是得把事情办了。
她在这上面对他还是挺有信心的,张大福毕竟是亲爹,父子间关系再复杂,也没有当爹的被人欺负,儿子袖手旁观看笑话的道理。
更别说张玉寒自来是个护犊子的人,像阿才,哪怕之前是罗村长塞过来的,但跟在他们身边几年,张玉寒对他也早有规划。
张玉寒读书时,阿才也得抽时间读书,每日都有课业,张玉寒还会给他批改讲解,等到他学得差不多了,还打算送他回县里参加县试。
对个外人都这样,张大福好歹养活他十几年。
作者有话说:
先发再改错别字和病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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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张玉寒一直毫无动静,张大福都有点坚持不下去。眼看着闺女亲事的日子越来越近,张大福其实挺着急的。一方面嫁闺女琐碎事颇多,另一方面便是张红果三朝回门后,张玉寒便要启程了。
早知这小混蛋难缠,张大福已经有些后悔前几年父子间关系弄得那么僵了,惹得小混蛋有机会在他面前拿乔摆谱。
活大半辈子的都没看过亲爹讨好儿子这种事,如今自己倒是上演一回了。
唐氏对儿子还是挺有信心的:“日子还长着呢,二郎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不肯办早就明着拒绝了,他就不是那种会跟你啰嗦废话的人,现在他还肯摆他那臭架子,我看着是心里那口气还没消呢。”
即使父子母子之间,只要是求人的事,就不是哭闹撒泼就能完成的。张玉寒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哪怕张大福拿身份压制,张玉寒随便糊弄他们一通说是不好办不能办,他们也没地方求证去。得把小儿子哄舒坦了才行。
张大福心道,那小子还有气,他才气呢,臭小子收了他多少糖和糕点,还都要指定镇上哪家哪个摊子的,从村里到镇上得两个时辰的山路,坐牛车也得一个时辰,若不是最近农闲,他真没空这么折腾。
张大福又叹了一口气,只希望那小子早点满意。
不管怎么样,张红果成亲的日子就这么到了,这也是张家两个房头,头回在同一件事上一块下力气。
由于张红果是从大房出嫁的,黄氏还指望小姑子嫁了好人家后能照拂自己儿子,为此也挺卖力气,一早便起来准备招呼宾客的事情。
大房忙忙碌碌的,拴柱便跑到二房这边来了,因张红果出的那主意,拴柱又回归做饭缝补的日子,大半个月下来简直攒了一肚子辛酸泪。
罗美娘正给闺女的小辫子上系上小铃铛,这孩子头发少,只能左右扎两个朝天辫,也亏得颜值过关,否则这几个月在田间疯跑下来,又黑又胖的,又加上这发型,真是没法见人了。罗美娘扎好辫子,把个小勺子塞闺女手里,让她自己吃蛋羹。
她看拴柱也换了一身崭新的湖蓝色薄袄,笑道:“这一身真俊!”
拴柱道:“这衣服我娘扯了布,我自个做的,说是没做完,今儿就没新衣服穿,我得给姑姑做脸,昨晚上都在缝呢。”
拴柱这么说,罗美娘还真是细细打量了一下,拴柱毕竟是个男孩子,唐氏不会教他太高深的女红技术,他身上这身,无非是几块衣料裁剪后缝在一块就是了,走线有些潦草,也没有绣花和镶边啥的,不过能做衣裳,这个技能在村里所有男孩子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罗美娘想着,照这么教育下去,这孩子以后的媳妇真是挺有福气的。
被二婶这么盯着看,拴柱也瞧一下罗美娘的新衣裳,夸道:“二婶也好看,咱们村里就没有比二婶更好看的。不像我,得穿新衣服才好看,二婶就是平时穿旧的也好看,当然现在穿新衣裳舅更好看了。”
一连说了好几个“好看”,罗美娘莞尔一笑,觉得这孩子嘴甜的时候,还真的挺像张玉寒的,正想说些什么,拴柱便在她跟前叹了一回气,伸出略带薄茧的手指道:“二婶,你看我为了做这件衣服,手都被戳肿了。你能不能帮我个事,帮我去跟阿奶说说,我真改过了,就别让我再做那些姑娘家的活计了。”
罗美娘还没出声,在一旁吃着蛋羹的妞妞,直摇头:“娘不帮,拴柱哥坏,骗我们去镇上,再不跟拴柱哥一块玩了。”
张玉寒从里屋出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哈哈大笑了一回。
拴柱被二叔嘲笑,很不服气道:“我哪骗你了,是你们愿意跟我一块去的!”
妞妞捏着小拳头响亮反驳:“就是骗了,拴柱哥说要请我们吃好吃的,我们才去的,谁知道是要骗我们去背黑锅,明哥说以后再不能跟你一块玩了。”
拴柱不满道:“明哥哥明哥哥的,我才是你堂哥!那小子哪有我好,他说什么你都听!”
妞妞鼓一鼓包子脸,不乐意听人说景泽明的坏话:“明哥哥就是好,不准你说明哥哥坏话!明哥哥说你在外面败坏我爹的名声,占我们家便宜,别人以后都得说我爹贪钱,你坏,你就是坏!”
拴柱被小堂妹气的,甭看拴柱平日淘气,他如今渐大了,也知道自家人丁单薄,两房统共就这么小堂妹,且生得还这么漂亮好看,拴柱是很喜欢妞妞的,也同样很不喜欢景泽明这个突然冒出来抢走堂妹注意力的臭小子。
这会儿他都想出去一巴掌把景泽明煽飞了。这小子真是太讨厌了,要不是身边总有人看着,他肯定得把他揍一顿。
就是气完之后,抬眼看到旁边的二叔二婶,还是有些心虚的。他去镇上干的事毕竟不是啥好事,家里亲爹打亲娘骂的,拴柱也知道这事应该不大能做。
张玉寒在一旁笑眯眯的,真是觉得闺女不亏是他亲生的,把他想干而没干的事情补齐了,他本来还想让大侄子吃个教训,可那日在大房把话说得太直白,这些日子都不好意思把侄子拎过来。
不过想到张红果出的那主意,这小子这几日也没多快活,他心里就舒坦了。
一时妞妞吃完早饭,景泽明也过来了,罗美娘知道今日事多,便让景泽明带着妞妞,嘱咐道:“今日离鞭炮远点,要是饿了,灶下放着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