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崇郁举起筷子,说:“陪朕用膳。”
乌雪昭坐下,拿起了筷子,可看着眼前的菜,不敢下筷。
十道菜里,八道肉菜。
她凝了凝眸,温声说:“……皇上,此处是佛寺。”
不能吃荤菜。
桓崇郁夹菜自己先吃了一口,跟她说:“素的。”
素的?不像呀。
天子总不至于拿这点小事哄她。
乌雪昭夹了一筷子鸡肉闻了闻,竟就是鸡肉味儿,真是素的?
她刚送入口尝尝。
桓崇郁勾了勾唇角,说:“荤的。”
乌雪昭脸色微变,可鸡肉已经送进嘴巴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桓崇郁见她这般,又漫不经心地道:“朕跟你开玩笑,是素菜,放心吃。”
乌雪昭也不知到底是荤的还是素的。
一下子食不下咽。
不吞也不吐,举着筷子,安安静静坐那儿。
风从凉亭穿过,知了还在长鸣。
外面聒噪,这里面却另有一番寂静。
桓崇郁也搁了筷子,问道:“怎么了?”
乌雪昭嘴里有东西,说不了话。
桓崇郁起身,捏着她脸颊,微微往盘子里偏,命令她:“吐了。”
乌雪昭依言吐了。
桓崇郁给她倒水漱口、递帕子擦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已经敢对朕甩脸子了?”
乌雪昭起身,低头福身道:“皇上息怒。”
桓崇郁坐下,也不管这是寺庙,直接将她抱在腿上,捏着她下巴,敛了眸道:“看着朕。”
乌雪昭抬起了眼。
桓崇郁问她:“就这么经不起作弄?”
乌雪昭垂了眼眸。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去医院看看眼睛,眼睛最近总是发炎_(:3」∠)_
大概率没二更。明天。
第40章 (一更)
两人离得极近。
桓崇郁几乎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和深静的眼眸。
他略靠近寸许,仔仔细细端详她的眼睛,清澈如水, 明明也看不出什么别样的神色,不知为何轻轻眨下去时,有一丝清寂感。
怪叫人心疼的。
桓崇郁松了手不再捏她下巴, 只抱着她, 温声问:“祈福累了?”
乌雪昭摇摇头, 道:“不怎么累。”
桓崇郁眸色渐深, 嗓音微冷:“受她们欺负了?”
这可不是随口一问。
乌雪昭连忙轻声说:“没有, 她们待臣女很友善。”怕桓崇郁再问, 又道:“宫人们也都很好,并未欺负臣女。”
桓崇郁淡“嗯”一声, 双臂微微收紧,将她抱得更牢。
淡淡一声:“那怎么不高兴?”
乌雪昭抬手, 不轻不重地抵住了桓崇郁的胸膛,不愿贴近他怀中。
“臣女愚笨,不擅玩笑, 请皇上以后……别再作弄臣女。”
风静沙止。
郑喜远在亭外,都感觉到了一股冷意,谨小慎微地屏住呼吸。
桓崇郁面色无波, 倒瞧不出生气,嗓音颇淡:“你既不喜玩笑, 朕以后不同你开。”
他放开乌雪昭,说:“把斋菜吃了。”
乌雪昭坐去对面, 重新举起筷子。
桓崇郁果真不再同她说笑, 周身也似冷沉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缄默无声。
乌雪昭已经吃过午膳, 这顿小灶也吃不下多少。
略吃了些菜,饭也没怎么动,就饱了。
桓崇郁原是陪她吃的,本就没多饿,自然也吃不了多少。
才一刻多钟的功夫,两人都放下了筷子。
桓崇郁瞧着她,波澜不惊地道:“朕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乌雪昭福身告退。
郑喜打发了人去送。
他自己没敢走,折返回来,转身时瞧见天子眸色冷得不像话。
可恨知了还在不知死活地聒噪鸣叫。
这样放任帝王隐怒下去,可不是办法。
郑喜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许是姑娘一下子和她们住一块儿不习惯,想着日后还要朝夕相处,有所担忧,心情不佳也未可知。”
桓崇郁冷掀眼尾,轻嘲:“朝夕相处?”
郑喜一愣,说:“毕竟是太妃选来……”
桓崇郁冷冷一笑:“太妃选的女人,朕就要照单全收?”
天子就是一个贵女都不要,又有谁敢置喙?
也别说是太妃选的,就是先帝从皇陵里蹦出来赐婚,不入天子的眼,恐怕也不成。
郑喜慌忙跪下,改口道:“奴婢意思是说,毕竟是太妃选来祈福,乌姑娘和她们可不是要朝夕相处个几日么。”
桓崇郁轻轻摩挲着手里那枚玉扳指,冷着眼眸吩咐道:“让谢秉期过来。”
“是。”
谢秉期从外面走进来,在亭外跪着:“皇上。”
桓崇郁冷睨他一眼,问道:“道士在哪里?”
谢秉期答说:“回皇上,人还在阜光寺。”
“他还活着?”
桓崇郁声音冷得吓人。
谢秉期微怔,现在就杀了这道士?
之前可不是这么计划的。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偷偷看了郑喜一眼。
郑喜给谢秉期使了个眼色。
谢秉期立刻伏在地上回话:“皇上,微臣这就去处理了他。”
桓崇郁起身,从谢秉期身边走过,大步回了房中。
郑喜和谢秉期出去找了个僻静处,私下说话。
天气干燥。
谢秉期的袍角在热浪里翻滚,似另一道深紫的锦浪。
他舔了舔发干的下唇,唇色顿时殷红,问郑喜:“这是怎么回事?”
郑喜一脸愁色,道:“姑娘胆小,经不得激,皇上恐是怕吓着她。索性一刀子了结那些人完事。”
先杀道士,再挑个合适的时候,将薛家连根拔起。
谢秉期若有所思,他眼睛垂了垂,抬起时,露出一丝诡笑,道:“姑娘同她继母的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自然别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知情。这事就像个坏了的炮仗,有心人想炸随时能炸开。
杀了他们固然能压一时。
可惜公公跟我都知道,像这样的人怎么杀也杀不完。
而且嚼舌根的割了舌根还有手能写字,乱写乱画的剁了手还能有眼睛传信,挖了眼睛也不济事。”
说穿了,治标不治本。
郑喜有所动摇。
谢秉期继续道:“皇上正在气头上,难免讲情不讲理,要是以后再想让你我重办此事,再没有这样绝好的机会。
那时你我怎么交差?
错过这次机会,从此以后死无对证,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