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脸色巨变,镇定道:“姑娘息怒,太妃将要祈福,勿要惹是生非。贫道全都告诉姑娘,只求姑娘不要外传。”
汪骊瑛将信将疑:“你说吧。”
道士继续说:“贫道多年前曾受乌家之托,为乌家那位嫡女算过八字,她命格奇诡,世所罕见,既克血亲,也克身边亲近之人。想来姑娘应该听说过,这位乌姑娘已经逝去了两位骨肉至亲,正是应验命格。
方才似听姑娘提起那位乌姑娘,贫道这才好心提醒。”
已经克死了两个亲人?
汪骊瑛抿抿唇,态度一下子没刚才那么强悍了。
“有些事贫道不便多说,但……”
道士困惑地自言自语:“乌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来祈福?简直是亵渎神灵。”
汪骊瑛顿时深深拧眉,追问道:“她到底还有什么事?”
道士一脸为难地说:“无量寿福。贫道要去收拾行李了。姑娘如果实在想知道……”
他眉头一皱,回忆起来一些事:“贫道记得以前乌家都是在灵空寺里做法事,算算日子,正是这几日,如今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丫鬟吓得掌心发凉,一直冒冷汗,紧张地问道:“姑娘,那位乌姑娘真的那么克人?那您和她天天见面,会不会被……”
“这你也信!”
汪骊瑛呵斥完丫鬟,蹙着眉说:“这么巧就让我撞见这道士?何况十多年前的事,他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丫鬟白着脸道:“他不是说乌姑娘命格罕见,这、这要是奴婢,也肯定忘不了。”
汪骊瑛半信半疑。
她也看出来,道士不过是想向她传话。
可若这事儿是真的……
倒也不必全信旁人的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自己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汪骊瑛低声吩咐丫鬟:“灵空寺离这里不远。你悄悄出去一趟,让在外面下榻的仆妇亲自去一趟灵空寺,核验那道士说的究竟是不是实情。”
又道:“再去禀了寺里的和尚,就说我丢了东西,可能被那道士拾取,暂且不许他离去。”
要是道士敢妖言惑众,看她怎么治他。
“是。奴婢这就去。”
汪骊瑛独自走回院落。
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后背发寒。
她虽不许丫鬟胡乱相信道士所言。
但举头三尺有神明,家里曾有姨娘偷了她母亲的生辰八字扎小人,害她母亲大病了一场。
她其实也是怕的。
乌雪昭要真的是不详之人,这回同来,究竟是祈福,还是祈灾?
汪骊瑛回了房间。
朱清玥轻手轻脚走进来,突然出声:“方才她们说看见你在外面和道士说话,寺里哪来的道士?你和他说了什么?”
汪骊瑛吓得三魂出窍,惊叫一声。
捂着胸口,心口扑通扑通猛跳,嗔怪道:“你怎么进来也没点声响。”
朱清玥坐下道:“有的人在小憩,我怕吵了她们,不敢走沉了步子。”她拉起汪骊瑛的脸,仔细端详,担忧道:“你怎么了?自打今天过来,我看你就不对劲,哪儿不舒服?”
事情还没个定数,她也不想浑说,免得坏了乌雪昭的名声。
汪骊瑛含糊道:“没什么。”
朱清玥轻推了汪骊瑛一把,歪头笑问:“刚问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汪骊瑛暂且敷衍道:“说是来论道的道士,也没说什么,缠着我要算我的八字。”
朱清玥蹙眉道:“八字岂是能轻易给的?要家里信得过的道士才能瞧。”
汪骊瑛点头:“所以我没给他,打发他走了。”
看来也没多大事。
朱清玥一笑,起身准备走。
汪骊瑛紧张地拉住她问:“你去哪里?”
朱清玥道:“我也回去休息下,过会子又要吃晚膳了。”
汪骊瑛不许朱清玥走,说:“你就在我这儿休息,反正我这屋里余姑娘也不在。”
朱清玥便又坐下,和汪骊瑛一起靠在榻上。
汪骊瑛忍不住问:“你怎么想着和乌雪昭住一间屋子?”
朱清玥弄了弄决明子的迎枕,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闭眼回道:“我早就想见见她。再说了,我不过去住,她就又落单了。面上多难看。”
你倒是知道可怜人家。
人家心底保不齐把你当什么了。
汪骊瑛嘴上没说,心里发愁,若乌雪昭的事情是真的,一定要想个法子让朱清玥搬出来才行,那时也顾不得情面不情面了。
金乌西沉。
汪骊瑛的丫鬟慌慌张张回来,悄悄叫醒了她:“姑娘,姑娘……”
汪骊瑛一睁眼,看到丫鬟脸色煞白,骤然清醒过来。
丫鬟正要附耳详说。
外面余小娘子带着人涌进来,她们团团将汪骊瑛的丫鬟围住,一个个冲着汪骊瑛狭促道:“好呀,瑛姑娘是不是嘴馋,让丫鬟偷偷出去拿带荤的零嘴了。”
余小娘子既和汪骊瑛同住,两人家世地位也大差不差。
她敢开这个头,其余人也吃了一日的斋饭,嘴早馋了,自然跟着不依不饶闹起来,一定要汪骊瑛的丫鬟把东西拿出来。
丫鬟欲哭无泪:“奴婢没有拿零嘴儿。”
汪骊瑛恼道:“我哪儿还有功夫去弄零嘴。”
简直跟她们说不清!
朱清玥听见动静醒来,暗暗掐了一把汪骊瑛的手,小声问:“你真叫丫鬟出去偷拿了?”这事可大可小,做的实在不该,便立刻给她出主意:“别藏了,快分给大家。”
法不责众,真闹开了,大家一起受罚,总好过她一个人吃苦。
汪骊瑛有点生气:“怎么连你也觉得我让丫鬟拿零嘴去了?”
她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朱清玥眉头微蹙。
没拿零嘴?那是去干什么了?
这才入寺的头一天。
汪骊瑛实在受不了吵嚷,不耐地命令丫鬟:“你说吧说吧!”
丫鬟一气儿说了出来:“姑娘派人去了一趟灵空寺,那寺里头的人说,乌姑娘害死……哦不,克死了她的亲弟弟。”
屋子里鸦雀无声。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接茬。
朱清玥坐直了身子,肃了容,沉声问丫鬟:“你好好说。这么大的事,仆妇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打听出来?”
丫鬟怕得厉害,怕乌雪昭,也怕这件事儿惹出大麻烦,颤声道:“今天乌姑娘的继母蓝氏在寺里做法事。寺里有些僧人已经给蓝氏做了十多年的法事,他们都亲口听蓝氏说过这事儿。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姑娘们若不信,让自家下人再过去一趟便是。”
要是旁人闹出这事儿,她们还不信。
汪骊瑛绝不是个造谣和故意害人的人。
这下子,再也无人吵着要零嘴。
大家都不约同往乌雪昭的屋子看过去。
早晨还不觉得,现在怎么看着那靠墙的最后一间房子,阴气沉沉的呢。
贵女们作鸟兽散了。
那些原本不知情的小娘子,晚上那顿斋饭过后,很快也都听说了:“……她才出生的弟弟,跟她好好儿地在一间屋子睡觉,奶娘一转眼进来,人就莫名其妙死了。道士和尚都说,是被她生生克死的。”
“听说她生母也死的不明不白。”
“也是被克死的吧!她八字不好,命格太差……这、这会不会克了我们?”
“说不好……”
终于有人抱怨了一句众人都不敢抱怨的话:“怎么会选了她过来祈福?”
多不吉利。
但也只一句,再也无人敢置喙。
朱清玥听着这些话,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旁的不论,单只乌雪昭母亲的死,就和乌雪昭没有半点关系。
也不知乌家怎么会放纵这些无稽之谈。
朱清玥寻了个好机会,问汪骊瑛的丫鬟:“我听你说时突然改了口,灵空寺的僧人到底是说害死,还是克死?”
丫鬟苦恼道:“都说是克死,但隐约透露出害死的意思。”
朱清玥手里扇子停住了,轻轻靠在胸前。
汪骊瑛没好气道:“难道害死的她就不可怕了?”
更可怕了啊!
朱清玥不知全貌,也不好置评,只觉得此事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