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稳稳坐在马上,微风吹来,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
那时候她没有任何烦恼,每日除了学习就是玩闹,不用担心许多事,不用操心许多人,也不用为以后忧虑。
但少年时却一晃就过去了。
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留不住。
沈轻稚重新睁开眼睛,她拍了一下萧成煜的手,自己主动握紧缰绳,声音清脆有力:“驾!”
随着她的动作,炙焰犹如天际闪过的晚霞,一跃而出,飞快向前奔跑起来。
沈轻稚的眼睛里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少年不再,可未来无限,她想要畅快肆意的生活,就走好未来的每一步路,跑赢身边的每一个人。
沈轻稚几乎都要忘了身后的萧成煜,她同炙焰一起在草原上奔跑,一起感受秋日的微风,一起欣赏远处的山峦。
沈轻稚大笑出声。
萧成煜坐在沈轻稚身后,此时他已经松开了双手,让沈轻稚自己去操控炙焰。
他看不到沈轻稚的面容,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听到她畅快的笑声。
萧成煜没有阻拦,没有劝解,他只是跟着她一起笑。
一圈骑完,两个人都觉得酣畅淋漓。
待回到马厩前,萧成煜翻身下马,拍了拍炙焰的脊背。
他对沈轻稚道:“轻稚,你确实很有天赋,之后就换你自己骑了,不过朕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你不用怕。”
沈轻稚骑在马上,低头俯视萧成煜,这是她第一次高高在上看着萧成煜,看着他仰起的面容,沈轻稚突然意识到他还很年轻。
萧成煜甚至还未及弱冠,他面容干净而纯粹,俊美而冰冷,他明明深谙世俗之中,明明处于政治漩涡里,可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却依旧有着纯粹的光。
那是他心底深处,永远不会被熄灭的火。
沈轻稚垂眸,看着萧成煜轻笑,她道:“陛下,那要看你追得上我了。”
说罢,她轻喝一声,带着炙焰疾驰而去,只留给萧成煜一个火红的身影。
萧成煜站在原地,无奈笑了笑,也翻身上了踏云。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草原上飞奔,纠缠,时而一起嬉戏,时而相互追逐,风儿吹过,送来的只有欢笑声。
待到沈轻稚跑出了一头汗,终于觉得累了,两个人才溜达着回了马厩。
沈轻稚问萧成煜:“陛下,我骑得好不好?”
“好,”萧成煜肯定她的骑术,“你确实很有天分,后日起,朕便给你开蒙武学,待到学有所成,你的骑术会越发精进。”
沈轻稚笑眯眯看他:“陛下,一言为定。”
萧成煜拍了一下踏云的头:“驷马难追。”
————
沈轻稚已经许久都未曾骑马了,为了明日秋狩不至于起不来床,她今日就没敢敞开来骑。
只溜达了两圈,赏了赏景致,又让炙焰自己去玩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围场。
待回到行宫时天色还未晚。
萧成煜没让她回芙蓉园,直接领着她回了畅春芳景,简单洗漱净面之后,便一起上了四楼观景台。
此处是行宫里除了摘星楼以外最高的观景处,刚一登上观景台,沈轻稚就看到了天际如血一般的晚霞。
残阳如血,晚霞如练。
远处苍茫的草原一望无际,在视野的尽头,则是连绵的青山。
奉天山脉如同大地神祗,横卧在草木之上,俯瞰着整个东安野,安静守护着沃野千里的中原。
落日的余晖洋洋洒洒点亮了山上的棱角,即便距离很远,沈轻稚也能看到那一片景致如梦似幻。
他们两个人安静看了好一会儿奉天山,然后转向另一侧,去看热闹的城。
距离东安围场大约五里外,就是之前萧成煜所说的繁花镇,从观景台可以看到繁花镇的掠影。
此时傍晚已过,因帝妃二人要赏景,故而未在观景台上点宫灯,此时两人周身是一片静谧的暗。
然而繁花镇却是灯火通明的亮。
无数灯火点亮了城,也点两个两个人的眉眼。
袅袅炊烟,万家灯火,行宫和繁花镇之间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稻田尽头,则是一片繁华景。
这是多么美的一副画卷,洋溢着无限的生机和力量。
也氤氲着太平盛世。
沈轻稚跟萧成煜安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全然黑了下来,沈轻稚腹中咕咕直叫,萧成煜才道:“该用晚膳了。”
沈轻稚点头,终于收回了目光,笑着对萧成煜说:“这里景致真好。”
她捏了捏萧成煜的手,冲他展颜一笑:“陛下看了这样的景致,也会很高兴吧?”
当皇帝的,当然爱看太平盛世。
萧成煜在一片黑暗里回望她。
他眼眸中藏着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深邃,也藏着她看不清的真心,他对她道:“是啊,朕很高兴。”
于是沈轻稚便又道:“我有点期待要去繁花镇了。”
萧成煜牵着她的手,等到宫人重新送来宫灯,萧成煜在在一片宫灯璀璨里对她道:“朕也很期待。”
明日就是秋狩,萧成煜也很克制,今日就没折腾沈轻稚,两人沐浴更衣之后,便一起回了寝殿。
沈轻稚倒是很意外萧成煜这么早就要睡了,不由打趣:“跑了一天马,陛下可困了?”
萧成煜瞥她一眼,洒脱坐到窗前的罗汉床上,对她指了指桌上的马儿戏:“打会儿牌吧?”
这倒是稀奇事。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坐到他对面,微微倾身去看他眼眸。
萧成煜垂着眼,任由她打量。
沈轻稚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萧成煜的鼻尖。
“陛下,您今日是怎么了?”
萧成煜虽然会这些棋牌博弈,水平还很高超,但他平日里轻易不玩,他不仅没有时间,也没什么兴致,只非常凑巧的情况下才会打上两把。
今日竟是要主动打牌了。
萧成煜睨她一眼,伸手握住了沈轻稚的指尖。
他手心温热,牢牢锁住了沈轻稚动作,沈轻稚指尖轻颤,似被他手心烫到。
沈轻稚瞪着眼儿去看他:“陛下,臣妾要陪您打马儿戏呢。”
萧成煜定定看着她,若是旁人早就心跳如鼓了,但沈轻稚却依然眉眼弯弯,笑看萧成煜。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却是萧成煜先败下阵来。
“好,来打马儿戏吧。”
因只他们两人,遍也没开局,直接玩最简单的凑双,一整副牌,沈轻稚手上的留牌就没超过张,而萧成煜手里的牌却越来越多,一张都消不了。
沈轻稚高兴了,对他道:“陛下,看来今日的运道在臣妾这里。”
萧成煜淡淡吃了口茶,却说:“不急。”
皇帝陛下从来都不着急,待到一副牌抽过半数,萧成煜手里的牌便越来越少,而沈轻稚因一开始手里没存下牌,到了后半程反而不好解牌。
等到桌上的底牌都抽完,沈轻稚手里还有八张牌,而萧成煜手里只剩下两张了。
他又吃了口茶,看向沈轻稚:“宁嫔娘娘,难道今日是我运道更好?”
沈轻稚一噎,她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还没到最后一步,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于是,两人就拿着这十张牌开始来回倒腾。
待到只剩下六张的时候,萧成煜已经猜出了两人手里的牌,他笑着看向沈轻稚,晃了一下手,把其中一张高高举起,道:“宁嫔娘娘这张送你。”
他能算牌,沈轻稚也能算,她转了转眼睛,在他手里的两张牌上仔细端详,然后便偷偷倒腾了一下手里的牌,对着萧成煜比划了一下。
萧成煜笑着抽了一张牌。
紧接着,他就愁眉苦脸道:“哎呀,凑齐了。”
于是,两个人手里就只剩下各自一张对牌,而此刻要抽牌的换成了沈轻稚。
沈轻稚轻轻松松就赢了这一局牌。
打完了一局棋,沈轻稚眉开眼笑,高兴同萧成煜说:“今日还是我运气好。”
萧成煜也没反驳,只同意了她的话,才道:“这会儿倒是该安置了,明日还得早起。”
于是两人洗漱更衣,一起躺了下来。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沈轻稚早早便醒来了。
萧成煜这会儿也已经醒了,两个人安静躺了一会儿,沈轻稚才突然开口:“昨日两个人一起玩凑双,牌又都是双数的,那无论怎么玩,最后都没有赢家。”
萧成煜:“……”
萧成煜闷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昨日的事,怎么还在惦记?”
沈轻稚轻轻打了他一下,还是道:“好了,不说了,但以后臣妾也不跟陛下玩凑双了。”
凑双得四个人玩才有趣,两个人实在没得玩。
萧成煜也不在意。
他掀开帐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开口叫年九福:“几时了?”
年九福那耳朵简直是仙器,隔了一扇门都能听到萧成煜的嗓音。
“陛下,已经卯时了。”
萧成煜又躺了一会儿,才道:“起吧。”
于是两个人开始忙忙碌碌的晨起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