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光之转身离开,脚步匆匆。朝阳在原地坐着,原以为只需要等一会儿,没想到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她有些无聊,四处打量起来。
他们二人在一处庭院之中,庭院中应有尽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灵气缭绕。朝阳想起慕光之说她可以四处逛逛,便起身走动,沿着回廊往前,原本打算走出一段便折返。可不知为何,折返时,竟迷了路。
朝阳有些懊恼,在人家的地盘上乱走,实在很不礼貌。她只得试图回忆来时的路径,原路返回,只是七拐八拐的,记忆难免出现偏差,走着走着,便不知走到了何处。
面前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子,门开着,朝阳好奇地走进去,发现这座小院子里的灵气十分充沛,非常有助于修炼。除此之外,还有些隐隐的压抑之感。
她瞥了眼,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听得外面有脚步声靠近。也不知为何,朝阳有些心虚,往回退了几步,打算等这人走远了再出去。
她退到院子正中的树后,等着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忽地一转头,看见树下的桌子上放着一卷玉简。
那玉简有些眼熟,像是合欢宗的东西。合欢宗有个特殊的标志,是一朵芙蓉,合欢宗内大小事物上多印着。那玉简的左下角上,也印着一朵芙蓉。
朝阳皱眉,合欢宗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伸手,打开玉简,顿时惊住。
这玉简不止是合欢宗的东西,还是合欢宗的秘法。
朝阳不用合欢宗秘法修炼,因此并不知合欢宗秘法全貌,只依稀听他们说起过。可这玉简之上,明白写着这是合欢宗的秘法。
这秘法,正是当时合欢宗出事时所提及的,怎么会在这儿?
此事竟与慕光之有关系?朝阳心中陡然惊惶起来,倘若这事是慕光之所为,那么这比试大会简直就是危险重重,这是天元派的地盘,所有人都在天元派掌控之下,慕光之是天元派掌门,想做什么不是都轻而易举?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之所以要毁灭合欢宗,便是为了这份秘法?那他要用这份秘法做什么?他杀那些人又是因为什么?
……
无数个念头在朝阳脑子里飞过,她心跳加速,乱如一团,不行,不行,得赶紧离开这儿。
她得去找人帮忙,找……她脑子里竟然第一个想起秦绝,很快又否决,不行,秦绝又不能调动松阳宗人力。
白虞朝,对,找白虞朝。白虞朝是蓬莱少掌门,他定然可以……
朝阳放下玉简,匆匆朝门口而去,她慌不择路,也不知自己走到哪儿。
忽地听见有人说话:“朝阳宗主?你怎么在这儿?”
是慕光之的声音。
朝阳心猛地一停,随后剧烈跳动起来,挤出一个微笑,“我……我原是想在附近走走,一不小心走岔了路,迷了路。抱歉,慕掌门。”
慕光之笑了笑,似乎没有放在心上:“无妨,是我去得太久,将朝阳宗主一个人晾在这儿,实在不礼貌。走吧,朝阳宗主,你再与我说说,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朝阳稳住心神,跟着慕光之回到先前喝茶的地方。慕光之有没有怀疑她?朝阳抬头,觑向慕光之。
慕光之笑道:“朝阳宗主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朝阳说:“忽然有些身体不舒服,慕掌门,改日再与你说说我的看法,今日我恐怕得早些回去休息。”
慕光之道:“如此,那我差人送朝阳宗主回去休息吧。”
“不必了,我自己便可以。”朝阳拒绝,站起身,做出不舒服的模样。
看慕光之的样子,好像没有发现。朝阳松了口气,正要往前走。
忽然听见身后的慕光之说:“站住。”
第51章 阴谋
他想,他们之间三百年的情谊,果然不是白虞朝能比的。
朝阳身形一僵, 手指微曲,紧张起来:“怎么了?慕掌门还有什么事吗?”
慕光之的脚步声从她身后响起,慢慢靠近, “朝阳宗主,不该去的地方, 可不能去。”
朝阳心陡然下坠, 他发现了?完了。她强撑着,装傻充愣:“慕掌门在说什么?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我怎么听不懂慕掌门在说什么?”
慕光之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 慕光之已经是羽化境三重,只待一个飞升的时机, 修为自然不低。他巨大的压迫感让朝阳感觉到难受,朝阳吞咽一声, 不知道眼下的情形到底该如何是好。
慕光之看着朝阳慌张的样子, 忽然笑了声, 他道:“我自幼时起便一直勤恳修炼,就为了有朝一日能飞升, 我那么努力地修炼,努力地打理好天元派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这飞升的机缘呢?上天真是不公。”
他迟迟等不到飞升的契机,终于忍不住窥探了天机,得知了自己身陨的日子。直到身陨之前, 也不曾有飞升的契机。那么他这漫长的一生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徒劳无功地走一趟吗?
他不愿意。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既然不能给他飞升的机会,那他便成为这修仙界中最强的人, 让整个修仙界都唯他是从。到那时, 飞升与否又如何?根本不值一提。
“上天不公没关系,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苦心筹谋了这么久,可不能功亏一篑,朝阳宗主,得罪了。”慕光之轻笑着,将朝阳定住,朝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慕光之走近。
她问道:“合欢宗的事是你做的?”
慕光之没有否认,“是,我需要合欢宗的秘法,到时候才能融汇这么多的修为。”
朝阳咬牙,他为了一己私欲,害了这么多人,真是道貌岸然。
“那李虚茂也是你杀的?”
“是。因为我从秘法之中研究出了新东西,只会吸走对方的修为,而不会让自己受伤,所以就拿李虚茂试了试手。”
“那……你们天元派的小弟子,也是你杀的?”
“谁让他和你一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呢。不过朝阳宗主放心,我不会像杀他那样,直接杀了你的。你暂时会活得好好的。否则,那位鹤微仙尊与慎容仙君,恐怕要坏我的事。”
慕光之露出略显狰狞的表情,看得人恶心,他忽然又说:“哦对了,其实朝阳宗主身边那个小女修,也是我伤的。我还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还活着,也是命大。”
朝阳猛地睁大眼,看向慕光之。
慕光之继续说:“当时,明夫人的确将她打晕,守株待兔,是想要杀了你。不过后来发现,你与慎容仙君一起来,便打消了主意。其实我也不想伤她,可惜那天她忽然看着我说,感觉我的身影有些眼熟,和当时害合欢宗的那个男人身影很像。我不敢保证她到底知道多少,只好动手了。”
朝阳咬着牙,恶狠狠看着慕光之。这个人看起来如此光明正大,背地里却做了这么多恶事。
慕光之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有趣,又说:“待我到时候吸收了所有人的修为,成为这六界最强,我定然会将魔界与妖界一并铲平。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好似我多么万恶不赦。”
虚伪至极,他所说的,将魔界与妖界铲平,根本也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自己能主宰整个六界。到那时,他只手遮天,岂非说什么都行?
慕光之啧了声,从袖中拿出一个葫芦形状的法器,又使了个小法术,手边便出现了一个与朝阳一模一样的人。
“这两日,它会代替你回去。你放心吧,没人会发现你出了事的。”慕光之说罢,将朝阳丢进了葫芦法器之中。
朝阳重重跌落在地,周身痛感袭来,她抬头,看见法器的开口被合上,天光不见。她慢慢站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混沌,在这里面,她不能运转灵力,也无法使用法术。如此一来,她便不能和外界取得联系。
这样不行,她得想办法告诉他们慕光之的恶毒和阴谋。从慕光之刚才的话来看,他一定很快就要有什么计划,并且这个计划是针对全部修仙界的人,这次比试大会恐怕就是个幌子,就是为了把他们所有人都骗过来,再将他们的修为都吸走,据为己有。
可根据李虚茂和合欢宗那些人的经验,被吸走修为的人就会死。不能这样下去,她得想想办法,朝阳试着冲了冲法器的内壁,她修为在这里面什么用也没有,约等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除了手疼,什么都没发生。
朝阳垂头丧气地跌坐在地,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光之的阴谋得逞,这么多人的性命。
朝阳急得冒烟,却完全想不到办法。
-
没有任何人发现朝阳有什么不对,她见过慕光之后回来,先去看了小果儿,然后回了合欢宗的住处。
小果儿感觉今日的朝阳有些安静,但除了过分安静以外,倒也没什么不同。
“你今日怎么感觉如此……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小果儿撑着下巴,看向朝阳。
朝阳笑着摇头:“没有啊。”
小果儿哦了声,像平常那样与她说起一些事,朝阳安静听着,偶尔给一两句回应,除此之外,并不多说什么。
一晃时间便过去,朝阳站起身要走,小果儿眨了眨眼:“你今日不在这儿陪着我啦?”
朝阳愣了愣,说:“你自己也可以的吧。”
小果儿撇嘴,她自己是也可以啦……可是,她看向朝阳,盯着她,但她不为所动。
今天的朝朝好绝情……
小果儿垂头丧气地目送朝阳离开。
从蓬莱回合欢宗的路上,遇上了秦绝。秦绝停下脚步,看着朝阳,没想到朝阳竟然会主动打招呼:“鹤微仙尊。”
她也只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好似他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折云吸了口气,诧异道:“今日小明月怎么破天荒地主动与你打起招呼来了?”
秦绝眉头压低,却觉得不对劲,她今日的确是主动与他打招呼,但疏离得太过平淡,不像她平日的样子。她平日里尽管冷淡,但不会这么平淡,平淡到……完全没有波澜起伏。
折云调侃:“兴许人家一夜之间便想通了呢?”
秦绝睨他一眼,不可能。
折云收声:“好好好,可小明月好端端的,怎么会不对劲呢?”
秦绝摇头,他亦不知。
折云忽然哎了声,道:“师兄,会不会……原本这身体的主人回来了?所以现在的朝阳并不是小明月?她看你,自然也就像看陌生人。你前几日不是还说,她神魂不稳么?”
秦绝眉头皱得更深,“不会,我……已经将她的神魂稳住,何况她身体原本的魂魄,已经不在世上,怎么会回来?”
但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知道,只好暂时按下不提,观察了几日。
几日之后,比试大会第二轮结束。经过第一轮与第二轮的筛选,到第三轮时,已经没剩下多少宗门,剩下的比试自然也令人充满了期待。
旁人或许对如火如荼的比试兴致高涨,但秦绝毫无兴趣,比起那些,他的目光全程追随着朝阳。这几日,他仔细观察过朝阳,发现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实在可疑。
不止秦绝发现了,白虞朝也发现了不对。
比试场上战斗激烈,场下,白虞朝不知何时来的,“鹤微仙尊,最近我总觉得朝朝有些不对劲。”
秦绝看他,有些微妙的骄傲感,白虞朝竟然才发现,他早就发现了。
他想,他们之间三百年的情谊,果然不是白虞朝能比的。
“是,我早已发觉。不知慎容仙君有何想法?”
白虞朝自然体会到了他的骄傲,有些好笑,“据我回忆,似乎是上一回天元派弟子出事,慕光之召集大家后,她便有些不对劲了。”
秦绝冷声道:“这个朝阳是假的。”
他语气笃定,令白虞朝不由挑眉。秦绝不理会白虞朝,他已经观察了几日,发现她性情大变,他试了试她手上的镯子,发现并无感应,由此断定,那镯子是假的,所以这个人自然也是假的。
白虞朝不知鹤微为何断定,但凭他的语气和态度,他愿意相信鹤微的话。
“朝朝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白虞朝有些担忧,不知是何人如此处心积虑,要弄一个假人在这儿,又有何目的。
秦绝又冷冷笃定道:“暂时没有。”
白虞朝又瞥他一眼,意思是,他怎么知道?
秦绝盯着那个假的朝阳,没有回答白虞朝。他体内曾种过同心诀,在明月死后,再感知不到她,后来发现,朝阳便是明月,又再次能感知到她。
但这话他不会与白虞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