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薇娘摸摸沈意的背,感受到一手潮乎乎的热意,赶紧拉着沈意回到房间,用热帕子擦拭全身,就怕着凉。
“阿娘,我自己来。”沈意不好意思地开口。
“这可不兴的哩。”韩薇娘素来温柔的脸冷了下来。“姐儿之前就是玩水着凉了,这次可不能再玩了。”
嘴里说着,手上动作未停,很快就将沈意收拾好塞进被子里。
“薇娘,我回来哩,今天姐儿怎么样?”刚刚好,沈意刚躺进被子,沈荣就走了回来,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走进房间。
“今儿喝了一大碗鸡汤,还去院子里走了走,我看姐儿身体打好了哩。”韩薇娘笑得开心。
听见韩薇娘的话,沈荣也笑了出来,眼角的细纹都挤成了一堆,凑到床前要看沈意。
“意姐儿刚睡了,咱们别吵着她,不然又该难受了。”韩薇娘拦住了沈荣的动作,又招呼着他去吃哺食。
夫妻俩的哺食很简单,杂粮蒸出的饭,鸡汤里剩下的肉,再炒个时令蔬菜,也就差不多了。
沈荣在织染局累了一天,早就饿了,看见饭菜上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心疼的韩薇娘直在旁边嚷着慢点。
很快一桌子饭菜吃完,沈荣拿着杯茶,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就着落日的余晖,享受着一天里难得的舒心时刻。
韩薇娘收拾完桌子,手里拿了把蒲扇走了出来,坐在沈荣旁边,挥赶着蚊虫,和沈荣闲话家常。
“当家的,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见韩薇娘神色严肃,沈荣诧异发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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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什么?薇娘你想让意姐儿认隔壁林娘子为干娘?”
看到韩薇娘的脸色,沈荣就知道她说的事儿肯定不小,但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是如此内容。
“不行,我不同意。”沈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丝毫没有考虑。
“为什么?”韩薇娘错愕地看了过去,她本以为这就是提一嘴的事情,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因为林娘子是寡妇,不好和她走进吗?当家的,可不能这么想哩。之前意姐儿病得那么重,林娘子拿方子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她,让意姐儿认她做干娘哩。”
“不成不成。”沈荣连连挥手,表示拒绝。
“我也不是不知恩的人,林娘子救了意姐儿,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沈荣严肃地说道。
“那怎么?”韩薇娘不解了。
“连我都听说了,林娘子命硬,克家人。”这确是一直就有的说法,林娘子一家搬过来短短几年,公婆夫君全部去世,再加上之前听说的,林娘子的娘家人也都不在了,这个命硬的传言就出来了。
“林娘子的房子救了意姐儿,我自是感激,让我干什么都成,就算没有这个干亲关系,我自是会多关照几分,不会让他们孤儿寡母被欺负了,但是让姐儿和她家有亲缘,我这实在不敢赌。”沈荣将他的心里话揉碎了说给韩薇娘听。
是啊,林娘子那么积极的帮忙,也不过就是为了一个照应,即使沈意不认干亲,只要沈荣能够时时关照,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是...
韩薇娘柳叶眉拧起,她也是有着自己的盘算的。
“当家的,别怪我说话直,”韩薇娘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林娘子这次拿出来一个方子救了姐儿,后来还让愈哥儿送过来一个叫牛乳的东西,说特别养身体,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又香又甜,后来我也找托人去买了牛乳,怎么做都腥膻无比,根本没法入口,这种养身子的方子,她手里还不知有多少,要是姐儿认了她做干娘,不求方子做法,好歹能求她给点养身子的东西。”
听见韩薇娘的话,沈荣坐不住了,来回踱步,仔细衡量。
“你说的是真的?”沈荣谨慎确认。
“那自然。”见到沈荣脸上的动摇,韩薇娘再次添了把柴:“愈哥儿刚出身的时候,才多大点,小鸡崽子似的,连哭声都不怎么大,你再看看现在,愈哥儿身体多好,那天他跑过来给姐儿送牛乳,可把我眼馋的不行。”
“这你说不说林娘子调理的,谁信啊。”
最后这句话,终是打动了沈荣,他咬咬牙,点头同意了。
见沈荣点头,韩薇娘眼前一亮,赶紧地进房间盘点家当。
翌日。
沈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韩薇娘进进出出收拾东西。
“阿娘?”沈意疑惑地叫了一声。
看着床上小小的女儿,韩薇娘心都化了,忙忙放下手中的物什,摸了摸脸蛋额头,满意地发现没有发热,遂说道:“姐儿醒了,今儿早晨吃小馄饨,阿娘给你下几个,你在这儿等着。”
沈意挣扎着掀开被子,跳下床,用行动表示对于在床上吃饭的拒绝。
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韩薇娘宠溺的笑了笑,自去厨房不提。
沈意熟门熟路的从橱柜里拿出牙刷、牙膏。
对,没有看错,明朝的时候已经有牙刷和牙膏了,在沈意清醒过来要求洗漱后,她才惊讶的发现,电视剧里演的用杨柳枝、青盐漱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沈意在橱柜里不仅发现了牙膏、牙刷、甚至还发现了肥皂。
呜呼,想象中的像穿越主角一样,凭借发明肥皂、玻璃积累原始资本大杀四方的场景没有实现,就被现实狠狠地上了一课。
洗漱过后,馄饨也已经做好了。
肉细细剁碎,混入藕丁、荸荠,搅拌均匀,起锅烧热,花椒浸入荤油,炸出辛香味,再将热油浇上馅料,放入适量的食盐、酱油,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直至筷子能够轻易立起,馅料就做好了。
薄薄的皮裹上馅料,轻轻一捏,馄饨立时成型,放入煮沸的水中,馄饨尽情舒展,上下翻滚,没多长时间,就已熟透。
早已准备好的高汤中磕入一个鸡蛋,再将煮熟的馄饨盛入其中,朝食就做好了。
沈意艰难地爬上八仙桌高凳,腰背挺得直直的,要不是一双小短腿悬在空中晃晃悠悠,韩薇娘还真被她唬住了。
拒绝了韩薇娘的投喂,沈意小手拿着瓷勺舀出一个,等到吹凉再放入嘴中,轻咬一口,她眼睛都亮了,皮薄馅大鲜香十足,一口要下去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也不知道在这没有味精的年代,这种鲜味是如何调出来的,放在现代,凭这手艺开个铺子完全不愁客人。
可惜现在是古代,沈意遗憾的想着。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不仅对商人子弟考科举有诸多限制,商人连穿的衣服用的饰品都有严格规定,一不小心就是僭越大罪。别看沈荣只是小吏,一年俸禄比商人赚的钱少多了,但商人的日子还真不一定有他们一家滋润。
见沈意吃得正香,韩薇娘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等到沈意心满意足地放下勺子,她才开口说道:“意姐儿,阿娘给你找了一个干娘,你去换个衣服,待会儿和阿娘去你干娘家里认认门。”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干娘,沈意完全不知道,但看着韩薇娘的神态,很明显她的意见并不重要,乖乖听话就行。
对于此,沈意表示没意见,这几天她也看明白了,这具身体的父母不会害她。
她刚来这个朝代没几天,好不容易听明白父母的话,却惊恐的发现,现在的皇帝,完全没有听过,不仅皇帝,连朝代都是没有听过的大启,这个大启,听起来有点像明朝,但是风气比之明朝更加开放。
很快,母女俩就换了一身出门见客的衣服。这时候的料子上色技术还不成熟,衣服过水之后褪色严重,看起来旧得厉害,因此家常里韩薇娘和沈意穿的都是旧衣服,好料子的见客衣服收得好好的,出门前换上,回家后再脱下收好,能不过水就不过水。
作为织染人家,沈家的各种料子不少,韩薇娘抱上早已准备好的两匹布料,考虑到林娘子守寡多年,没有选艳丽的颜色,一匹亮紫,一匹靛青,这就是很体面的一份礼物了。
巷子里其他的人家,家里有人的时候门扉都是虚掩着,一推就开,而谢家不同,不管家里有人没人,大门永远紧闭。
韩薇娘看着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啊。
抬手敲响大门,很快就听见门内传来重重的跑动声音。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打开,一个红扑扑的孩子脸蛋露了出来。
“韩婶婶。”谢愈礼貌的打着招呼,看见沈意,眼睛亮了,跑出来牵着她的手,关切问道:“意妹妹可以出门了,可是身体大好了。”
韩薇娘被谢愈故作老成的话语逗得笑了出来,慈爱地说道:“意姐儿身体已经好了,以后可以和愈哥儿一块儿玩了。”
等孩子欢呼完,又说道:“愈哥儿,你阿娘在吗?婶婶找她有点事。”
“在呢,婶婶快进来。”谢愈这才发现,韩薇娘和沈意一直在门外,赶紧把门打开,等俩人进来后,又仔细把门栓好,这才往屋里跑去:“阿娘,阿娘,韩婶婶找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听了谢愈的嚷嚷,林娘子忙忙从厅堂里走了出来。
一眼就见到正好奇打量的沈意。
“哟,意姐儿也来啦,快进来,别吹到风了。”林娘子热情的招呼着。
沈意收回好奇的视线,跟着韩薇娘走进了厅里。
沈家和谢家是邻居,房子的基本布局是一致的,不过不像沈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房子爱护的再好,也有修修补补的地方,谢家的房子买到手没几年,买来后彻底的翻修了一遍,花费不菲,因此看起来比沈家的房子要新多了。
待进屋落座后,林娘子又忙着去准备招呼客人的茶点,韩薇娘拦也拦不住。
没多久,林娘子就端出了一个剔红抚琴八方盒子,掀开盖子,盒内摆着四四方方,微绿色半透明的糕点。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的,正好刚做了茶糕,尝尝我的手艺。”林娘子笑着说道。
“都是吃茶糕的时节了啊。”韩薇娘语带感慨:“今年姐儿病得这一场,我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别说茶糕,连粽子都没心思弄,今天可是要在你这里吃个足。”
说完拿出一小块递给沈意,自己也拿了一块佐着茶水慢慢吃着。
咬一小口,这滋味,松、香、鲜,还带有丝丝桂花香,又绵软适中,正是小孩子最爱的口味,韩薇娘和林娘子还在寒暄,沈意却专心吃着手上的茶糕。
没多久,一整个糕点下肚。
还想吃,沈意渴望地看向韩薇娘。
能吃是福,这是绝大部分人的观点,韩薇娘正为女儿的好胃口而高兴,欲再取一块。
“姐姐不可。”谁知道林娘子却出声阻拦。
韩薇娘错愕的看了过去。
“论理,这话不该我说,我作主家的,姐儿想吃口点心都拦着,这说出去都羞人。”林娘子解释道。
“但姐儿实在招人爱,就算被说嘴,我也得拦上一拦。”
“这茶糕别看就这么小小一个,里面放的糯米却是实打实的,糯米本来就不易克化,意姐儿还体弱,吃一个就足够了,再多吃,晚上又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又得吐,这个茶糕姐儿爱吃,待会儿我装上几个你们拿回家慢慢吃。”
沈意的身体,就是韩薇娘的心病,听见林娘子这么说,当即将茶糕放了回去,握住林娘子的手,叹道:“妹妹说这话,真的是掏心掏肺了,可见真的是把我们当自家人哩,我就说我没看错人。”
说完拉着沈意站起来:“之前姐儿还没大好,我也不敢让她下地,这两天终于有点精神了,之前说过的,等姐儿好了,就拜你当干娘,今天我带着姐儿过来了,姐姐看看,这干女儿,可还好?”
成了,林娘子嘴角微扬,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
她的方子就一定能救人吗?不是的,就像张福说的,大夫就得了病,救不了命。她豁出去给方子,也只是想借机和沈家交好。
谢家、林家都亲缘薄,就怕有人看着他们孤儿寡母欺上门来,沈荣在织染局当小吏,在这织染巷子里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有这层关系在,人家上门也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