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跟你说吧杨局长，我刚从伍首长那里回来，让我去给木老看病，是老首长的意思。”
看着对面那人越睁越圆的眼睛，李楚在心里一阵儿冷笑。
“我不想做的太难看，现在你立刻拿着这些东西走，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说完，他直接一个战术后仰，靠在椅背上。
而这会儿杨局长就像是被传染了帕金森一样，浑身上下抖的厉害。
“李……李院长，您误会了，我……我没……没别的意思，是……部长刚才通……通知我，让把病历资料拿……拿给过来给您看看的！”
李楚伸手指着桌子上的一部红色电话问道：“需要我打电话求证一下老赵是怎么说的吗？”
杨局长心头一震，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主跟别的保健医生可不一样。
这家伙的级别高的吓人，跟任何一位领导都是能直接对话的。
“杨局长，咱们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恶，这些都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把这个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咱们的工作有多重要，我想你是很清楚的，你曾经也是一名医生，木老的身体究竟能不能经得起手术的折腾，退一万步讲，即便能够挺得过去，他今后的生活还有没有质量可言，你也是非常清楚的。
老爷子的家属不懂这些，你们作为医生也不懂吗？我们是病人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某些时候，我们更应该摒弃自己的喜好，选择对于病人来说更好的治疗手段。”
李楚的话就像是把榔头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在杨局长的心头，自觉早已练出一定厚度的脸皮，也难得的红了起来。
“李院长，实在是抱歉，是我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我向您道歉。”
“用不着，都是为了工作，你作为一名西医出身的干部，有什么事儿都想着把西医放到前面，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同时你也要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一名单纯的西医大夫了，坐到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一定要有大局观，格局要打开。”
看着办公桌后面侃侃而谈的李楚，杨局长忽然有一种面对大领导的感觉。
时光彷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自己调整职位前，被组织找过去谈话时的感觉。
居移气，养移体，经年累月的跟各种首长打交道，早已在李楚的身上培养出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以前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文化人的书卷气，但自从西南前线归来，他身上的那股书卷气早已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铁血的味道。
多种气质的混合，就形成了现在这个让人难以形容的气势。
“李院长，谢谢您的教诲。”杨局长这时的话语，倒是诚恳了不少。
李楚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指了一下桌子上他刚才丢下的资料。
“根据病历上描述的，以及各种数据，木老应该是帕金森合并肺部感染，至于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我没有见到病人之前，也不敢随意妄言……”
对面的杨局长这时已经是双眼瞪的熘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楚问道：“李院长，您就刚才那样随意的看了一眼，就看明白啦？您能看懂这些？”
“这话被你说的，谁规定中医大夫就不能看懂西医的各项检查数据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这么跟你说吧， 别的地方我不太了解，但是在总院，以及二处，所有的中医大夫都能轻易的看懂这些。”
李楚这话说的没毛病，这些年在他的影响下，围绕在他周围的这些中医大夫，都纷纷开始学习看西医的化验报告以及各项检查数据。
不求多精通，但最起码也要有一定的了解。
省的在给病人看病的时候，被某些较真的病人家属给问住了。
甚至在一些中医师的医学会上，他也这样提议过，让大家摒弃门户之见，取长补短。
以李楚如今的地位，他说的话，引起了不少中医大夫的赞同。
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吃他那一套，也有看不惯他的人存在，可这些就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以内了。
闻言，杨局长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中医界怎么出了这么个奇葩。
他以前接触的那些老中医，几乎个个都是冥顽不灵的主，怎么这位就没有一点门第之别呢？
转念他又想到了李楚写的那几本，被中医大夫以及中医学生，奉为圣圭的书，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位能够年纪轻轻的就被那么多人尊敬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受教了李院长。”
李楚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这样吧杨局长，明天早上我过去看看木老，争取拿一个治疗方桉出来，究竟用不用，到时候你们再讨论。”
“好，明天早上我在病房等您。”
“另外你再通知一下，让二处在家的几位明天都过去，大家一起论证一番嘛。”
……
第五百四十六章 人力
看着杨局长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李楚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没有了那种把别人一棍子闷死的想法。
身处于这个社会当中，总有许多跟你意见不合的人，甚至悄没声息就挖坑等你跳的。
你只有想办法把朋友变的多多的，把敌人变的少少的，然后努力提升自己，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种来自于外界的恶意就自然会越来越少。
就如同刚才的杨局长一般。
……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就流动过去。
十几天的时间转瞬而逝。
一大早，李楚就自己开着车拉着丁秋楠，两个人一起来到了火车站。
昨天李文轩就跟家里通过电话，确定了他和王越月今天就会回来。
停好车后，俩人在出站口的外面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等待孩子们坐的那趟车进站。
“惠惠明天就回来？”丁秋楠偏过头看着身旁的丈夫问到。
“嗯，小逸把她送回来，惠惠想去药科所那边实习。”
“你已经给她联系好啦？”
“我跟堂远说了一声，只是实习而已，费不了什么事儿。”
“你这个老班长也终于是多年媳妇儿熬成婆了啊。”说到宋堂远，丁秋楠抿着嘴轻笑一声。
“是啊，他太不容易了。”李楚也感慨着说到。
已经五十多岁的宋堂远，终于在前两天升任中药所的所长，把那个挂了十几年的副字给摘掉了。
这家伙一高兴，大手一挥，他做东把在京的同学们招呼着吃了顿饭。
然后他就被抬着回家了。
难得见到那么自律的一个人，那天在饭桌上竟然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唉，昨天过来的你那个同学，她的病，真的没治了吗？”
“发现的太晚了，如果能早点的话，不说治好，但是控制住不让继续发展下去，还是有可能的。”
丁秋楠提起的李楚这个女同学，是市质监局的，算是他们这一茬同学里，唯二跳出所学专业的。
前段时间感觉身体不适，去医院一检查，直接肝癌晚期，而且癌细胞已经发生了转移。
很罕见的那种癌症已经发展到了晚期，才有症状显现出来。
不死心的她昨天跟丈夫一起跑过来找李楚。
才几天没见，他的这位女同学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双眼凹陷，脸色蜡黄。
对于已经发展到晚期的癌症，李楚也是束手无措，就像他说的那样，真的是发现的太晚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看着失声痛哭的同学，即使已经见惯了生死的李楚，也不禁连连叹息。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最后李楚还是给他这位同学开了些止疼药，从医近三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病人开止疼药。
虽然这个疼不在他的身上，他也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他有眼睛，能看出来。
就在他办公室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他这位同学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但是她一直在咬牙硬挺着。
这一刻，李楚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人力终有穷尽时。
丁秋楠看着自己男人，轻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自责，就是你说的那话，发现的太晚了，你终究是一个人，不可能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放心吧媳妇儿，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钻牛角尖。”
这边话音刚落，那班火车站里的广播声就响了起来，李文轩他俩坐的火车已经进站了。
随着广播声，出站口这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过来接人的，但更多的是各种二道贩子，还有浑水摸鱼的三只手。
不过这些人的招子都很亮，他们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下手，什么样的人看到就躲的远远的。
四九城是这趟火车的终点站，从站台里边涌出来的人特别多。
几乎个个都是大包小包的。
李楚站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有了一点后世春运时的既视感。
没多久丁秋楠就有些兴奋的拉了拉丈夫的胳膊。
“出来了出来了。”
“看到了，这有什么可激动的，他们才出去了半个月都不到。”
“哼，我想我儿子和我儿媳妇了不行啊！”
“好好好，可以想可以想！”
出站口里边，几根粗壮的铁栏杆把着急出站的人们分成了四队。
每个出口都站着一名检票员，嘴里在不停的叫喊着：“把票都拿出来啊，说你呢，票呢？”
李文轩把王越月紧紧的护在身体前面，他的肩膀上还挂着两个大包。
人太多，他还要时不时的注意一下腰间，父亲给的枪还在腰间别着呢，这玩意再被谁摸走，那乐子可就大了。